第十章
宽阔的水下王座厅前有一道深沟，那便是梅隆国王的战斗竞技场。荧光珍珠发出闪光信号，盐水传递出冲击振动，梅隆战士被召集前来证明他们的军事技能。电鳗飞掠而过，好像在寻找电击目标。
巴拉克王身体前倾，身边放着一盆长着触须的植物。他的瞳孔眯成一条缝，眼睛像茶托一样圆，鱼嘴大张，眼巴巴地咧嘴笑着，露出尖牙。阿兹里克默默地等待着，向反复无常的梅隆国王露出了宽容的微笑。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格温大声问。
提亚雷特暗中研究着准备工作。「我想我们即将见证一场格斗竞选。」
「酷，」维克说，「怪物美人鱼全明星摔跤比赛。」
在深沟上方的开阔水面，他们透过波光粼粼的水帘看到，一条长长的蜿蜒物闪烁而过，留下一抹色彩。六条狰狞的海蛇扑向这座令人惊叹的水下城市。
「看，它们穿着战斗盔甲。」格温说。
除了尖鳍和褶边外，每条海蛇都戴上了挽具和金属尖刺。它们的头上绑着黄铜角，鳃部附近的脆弱部位还绑着重迭的贝壳盔甲板和锤打过的银盾。蛇唇周围伸出长长的触角，就像鲶鱼的胡须。
每条巨蛇上都有一个梅隆骑士，他坐在一个结实的鞍座上，座位绑在海蛇鳞状的背上。有几个梅隆竞选者手持铁制长矛，矛尖是用独角鲸的獠牙做成的，令人望而生畏。维克暗自决定，他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战斗，哪怕是其中最弱的选手。
六个候选人扭拽着他们的海蛇，摆出一副井然有序的样子，来到巴拉克王面前。一名战士是肌肉发达的男性，黑色的褶边像涂了油的黑曜石一般锃亮;他拿着一支锯齿状的长矛，侧身挂着一个用丝绳连接的带倒刺的钩子。他胸前戴着五只钙化的海星，像战争勋章一样，这五只海星的腕磨得非常尖利，气势逼人。
另一个身材魁梧的梅隆人胸脯呈四方形，上面覆盖着镀金的鳞片，像鳄鱼的肚子。他背上戴着海龟壳。一个金色皮肤的梅隆女人骑着一条铜色的海蛇，在他们中间游来游去，海蛇像一匹难以控制的种马一样直立起来。黄金皮在她的坐骑上左躲右闪，就像柔韧的海草叶般在水流中卷曲。其他三个梅隆候选人也各自有古怪之处和武器，他们身上都有伤疤，这表明他们都身经百战。
在开放的格斗空间边缘，有一个由凹凸不平的珊瑚枝组成的围栏，里面关着看起来饥肠辘辘的鲨鱼，每条背鳍上都印有一个醒目的标志。
注视着这些挑战者，巴拉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展他长长的胳膊和腿。他挥舞着带蹼的双手，在水中大声说话;「我，巴拉克，所有梅隆人的国王，需要最好的战士，这样我们就可以消灭人类，把伊兰蒂亚岛从我们的世界中抹去。我已经失去了两位最杰出的将军——嗯，这意味着他们肯定不是最优秀的。他们太弱了!我不能容忍弱者。你们中有谁有足够的力量来发号施令吗?」
六个梅隆人都噗噗地吐出泡泡，发出挑衅的欢呼声作为响应。
「那就告诉我，谁是最强大的两人。」国王挥舞着提亚雷特的法杖命令道，「开始战斗吧!」
耀眼的猩红鱼群从其中一座高塔上被释放出来，它们鲜艳的颜色就像喷溅的鲜血，充当着信号旗。六个梅隆战士拉着他们海蛇的缰绳，互相周旋，争取时间准备他们的武器，并选择他们的对手。
打斗开始了。
黑褶边放低他的长矛，驱着他的海蛇急速地朝一个皮肤上有斑点的梅隆人刺去。斑点皮以同样的方式回击，瞄准了对手的脆弱区域。
「这就像一场比武竞赛。」通过装在耳朵里的奇怪贝壳维克听懂并理解了眼前的一切。
「如果梅隆人们想互相残杀，那就随他们去吧。」提亚雷特嘟囔道。
谢里夫偷偷瞥了这位沉默的黑暗圣者一眼，他坐在那里，显得自信而耐心。「也许会发生意外。其中一个梅隆人可能会误杀了阿兹里克。」谢里夫听起来满怀希望。
「这种可能性极小，」提亚雷特说，「这些战士武器用得很溜。」
黑褶边和斑点皮相撞时产生了震动，在水中激起了砰砰的涟漪。锋利的矛尖刺穿了斑点梅隆人的海蛇身上的贝壳盔甲。黑褶边把他的长矛向前一扭，在另一条蛇的肋骨上留下一道长长的伤口。当斑点皮挣扎着控制他那狂乱的坐骑时，黑褶边从他胸前抓起一枚尖尖的海星勋章，狠命地掰了一下手腕，像掷星星一样让其发射出去。锋利的武器在水中嗖嗖地划过，其中两个尖头刺进了斑点皮的喉咙。斑点皮猛地抽搐了一下，抓住他的脖子，然后从马鞍上漂了下来，死了。
那条受伤的海蛇，在没有骑士的情况下迷失了方向，迷迷糊糊地游开了。梅隆训练员迅速地将其控制住。
六名战士中有一人死后，水下围栏的细珊瑚枝打开了，几条打上烙印的鲨鱼游了出来。饥肠辘辘的它们撕咬着死去的梅隆战士的尸体，水中充满了漂浮的血云，视野变得晦暗起来。
其他的梅隆人并没有停止决斗。
维克觉得这种比武绝对吸引人眼球，但他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应该把目光移开，这种做法令人厌恶，颓废且不道德，就像古罗马的角斗士格斗一样。然而，他内心的另一个声音却不同意。
他和他的朋友们的处境很特殊。据他所知，梅隆文明尚未被探索过，没有记录，是一个未解之谜。圣者可以利用这种知识来了解他们的敌人。再者，整件事就像火车失事了，而他却无法转移视线。他们五人得感谢伊兰蒂亚和其他的世界，他们应该尽可能多地学习，然后逃离此地。为什么梅隆人和平地生活了几千年，仅仅在一个世纪前，采取行动排斥所有陆地居民?会不会是受了阿兹里克和奥菲恩的影响?阿兹里克似乎是这里的老大。
黄金皮用尖头棒赶她的海蛇，这条海蛇和其他海蛇一样，头上也绑着长长的黄铜角。她的海蛇横冲直撞，把她那长着尖齿的对手从坐骑上撞了下来。没了坐骑的「尖齿」每只手都握着一把扇形弯刀，刀刃上都有流孔。他又挥又砍，但躲不过黄金皮那只怪物的角。他试图用两把弯剑自卫时，海蛇用角抵住了他。
现在有两个梅隆人出局了。
不管维克读过或看过多少科幻小说、奇幻小说、电视节目和电影，他对所看到的一切都没有心理准备。这是真实的，就像对伊兰蒂亚和金色海象号的袭击一样真实。
当挺着方胸脯的海龟壳和他的对手搏斗时，黑褶边和黄金皮已经打败了他们的对手，彼此游得很近。维克原以为他们会互相攻击，但两人并没有打架，而是迅速地进行了交谈。
海龟壳一消灭敌人，黑褶边和黄金皮就开始夹击他。维克认为这个策略很明智，因为在混战中联合起来胜算更大。维克对战斗和策略并不陌生。匪夷所思的是，他的母亲明明十分温柔，却从他蹒跚学步时就教会了他自御之法。他还记得小时候他们在自家后院的草坪上练习。卡亚拉会教他一个动作，然后用各种方式「攻击」他，好让他掌握这个技能。虽然作为一名教练，他的母亲在课程上很严肃，但在练习过程中，他俩会在草地上大笑，用他们快速的自御之法互相挠痒痒逗乐。
黑褶边和黄金皮驱赶着他们的海蛇向海龟壳游去。黑褶边取下他的带倒刺钩子，像抓钩一样挂在丝绳上挥动着。他抓住海龟壳的后背，钩住魁梧的梅隆人，然后把海蛇往后立起来。这个强壮的海底生物把海龟壳从他的坐骑上扯了下来。
黄金皮尽了自己的一份力，向上疾驰。他们共同的敌人奋力挣扎，用一把扇形匕首割断了连接黑褶边抓钩的绳索。黄金皮找到了一个弱点，把她那又长又尖的三叉戟迅猛地插了进去。几秒钟后海龟壳就死了。
巴拉克王对他们出乎意料的合作感到很惊喜。「太棒了，太棒了!我还想再来一次。」
「尽管这场比赛令人愉快，」阿兹里克用柔滑的声音说道，「但你需要让你所有的战士来对抗伊兰蒂亚人。」
「比武是梅隆人的传统!」国王厉声说，「决策就是这样定出来的。梅隆将军们必须准备好为他们的人民献出生命。这就是为什么要比武到死。」
「嘿，我们还想再看几场战斗，」维克说，希望能怂恿梅隆国王点头，「事实上，让您所有的战士互相残杀。」
格温捅了捅他，急促地低声说。「安静点，泰兹!万一他决定把我们扔到角斗场，去和鲨鱼或海蛇搏斗呢?」
「哦，我还没想过这个呢。」他向提亚雷特、谢里夫和莱珊德拉看了一眼，他们都带着坚忍的神色，彷佛他们以前见过更糟的事并且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然而，莱珊德拉的脸色在几道深浅不一的阴影下变得更苍白了，维克学着从她的脸上读出情绪反应，就像皮里用各种颜色的光芒来表示她的心情一样。
维克伸出一只手放在莱珊德拉的手上，发现她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他很高兴他们能互相汲取力量。他确信，只要五个伙伴待在一起，他们就能生存下来，并找到逃生的方法。然而，现在有了新的梅隆将军，这意味着对伊兰蒂亚的下一次攻击更近了。
黑褶边和黄金皮游到国王面前，这让维克被迫看得更清楚了，看到海蛇的血盆大口。水里的血似乎使他们渴望更多的战斗。
「祝贺，我的两位新将军。」巴拉克似乎沾沾自喜。他把提亚雷特的法杖送给了黑褶边，并给了黄金皮一把华丽的贝壳匕首，看上去非常锋利。「你们将训练我们的其他士兵。用最好的武器和盔甲武装你们自己。」梅隆国王将目光转向阿兹里克。「而你，阿兹里克——用你的花言巧语去鼓励那些葵母更努力地工作。我从未见过大脑水母移动得这么慢!我们需要更多武器!我们需要突破。这是我的命令。如果他们不合作就再折磨几个葵母。最好派奥菲恩去。」
「别忘了，巴拉克王，我们现在有两个破封者。」阿兹里克指着维克和格温说，「他们可以让我们接触到我的军队，这是我们拥有的最强大的武器。」
「我们不会让你接触任何东西。」维克说。
阿兹里克眼中闪着维克无法理解的情绪。「我们走着瞧。你们很快就会改变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