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莱珊德拉被轻轻的摇晃惊醒，意识到有人抬着她。这么说，有人在偏僻的海滩上发现了她!自从被绑架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舒适、温暖、干爽和安全。但万一这只是另一个栩栩如生的预言梦?万一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是海洋下的俘虏怎么办?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到维克父亲淡褐色的眼睛。「你很安全。」圣者皮尔斯说，带着安慰而又担心的语气，「你上哪儿去了?维克、格温和你的其他朋友都联系过我们了。」
「葵母。」她嗓音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因为她既疲惫又酸痛，而且似乎很久没有在露天环境中说话了。「逃离了梅隆人。其他人……还没到?不是在这里吗?」
她转过头，看见大卢比卡斯正走在他们身边，催着快带莱珊德拉回到城里和医师大厅。「两天前来了一条阿奎特娃娃鱼，告诉我们梅隆人抓住了你们这些学徒，你们所有人都试图逃跑。」
「阿奎特娃娃鱼?」莱珊德拉不记得在梅隆之城附近见过任何海底信使。
「是的，格温派来的。」圣者皮尔斯说，「她和维克解释了发生的事情，我们正在组织全面的救援行动。」
「唉，其他人都没到伊兰蒂亚——只有你。我们一直在岛上的水域和海滩巡逻。」卢比卡斯补充道，「我们只能认为你的同伴们又被俘虏了。」
或者更糟，莱珊德拉想。
「葵母。」她勉强重复了一遍，「带来这里。」
卢比卡斯咧着嘴笑。「是的，我们找到你的时候看到了。你解放了他们真是太好了，他们自愿帮助我们防御。圣者波勒普已经和他们在一起了。」
「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能在一两天内对梅隆人的挑衅做出应对。」维克的父亲说，「那些梅隆人不会知道是谁攻击了他们。」
圣者们抬着她走的时候，一定还说了些什么。但莱珊德拉这次真正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睡着了。
在医师大厅里，莱珊德拉受到悉心照料，整个人梳洗干净，饭来张口，还被告知要好好休息。治疗师们帮她换掉破破烂烂的短泳衣，换上了一件宽松舒适的长袍。他们最感兴趣的是她脖子上的鳃缝。
她的家人冲到楼里，气喘吁吁，兴奋得满脸通红。凯莎坚持要带吃的和一罐她那最有效的绿草能量汁。莱珊德拉的父亲在她的床边徘徊，而她的弟弟桑达斯则喋喋不休地说着她回来他们有多高兴。
感受到母亲绿草能量汁的赋能效果后，莱珊德拉就试着下床。「我一定要去五行会。他们必须听听我知道的信息。」
治疗师们像母鸡一样咯咯叫着，但莱珊德拉的父母明白事情的紧迫性。她母亲似乎为莱珊德拉的坚韧而自豪。
「长老们正在开会。自从收到阿奎特娃娃鱼的消息以来，他们醒着的每时每刻基本上都在会面。」她的父亲说。
凯莎转向治疗师。「我很清楚如何照顾我的女儿。在其他时候，我会坚持让她卧床一周，但她说的没错。我们要亲自把她带到五行会那里去。」
莱珊德拉挽着母亲的胳膊站了起来。「任何耽搁都会让我的朋友和伊兰蒂亚面临更大的风险。」
她活了下来，回到了家人身边——这给她带来了更大的负担。虽然她的四个朋友不像她那样生在伊兰蒂亚，但这个岛现在也是他们的家了。维克和格温有圣者皮尔斯撑起的家庭，甚至提亚雷特和谢里夫也有朋友和大卢比卡斯照顾他们。
她心中涌起一股新的内疚之情，觉得自己是逃出来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维克和格温——预言之子?甚至是提亚雷特或谢里夫?他们的战斗和领导技巧都比她厉害。她的同伴们仍然处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她却安然无恙，得到悉心照料，这不公平。这很自私，尽管她精疲力竭，但她还是应该为了他们继续努力。她要确保他们获救。她会把他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五行会。她必须使出浑身解数，不惜一切代价解救他们。
当他们到达政府大厅，莱珊德拉站在五位长老面前，详细地告诉他们她和她的朋友们所遭受的一切。她描述了梅隆之城，那个性格反复无常、有点疯狂的国王巴拉克，以及黑暗圣者，阿兹里克和奥菲恩。
「这些针对我们的阴谋事关重大，虽然并非意料之外。」长老海拉莎说，「梅隆人早就怨恨伊兰蒂亚了。」
「阿兹里克在煽风点火。」莱珊德拉说，「我想他已经说服了巴拉克王，发动一场全面战争。他们有纯拉瓦亚岩浆制成的炸弹。」
「是的，获释的葵母正与我们最优秀的圣者会面，说明这些炸弹的破坏力。」奎司塔斯长老说，「他们将共同研发防御机制。卢比卡斯相信他的护盾可以保护我们所有人。」
「更糟糕的是，」莱珊德拉继续说，「阿兹里克认为格温雅和维克斯是破封者。他打算强迫他们打开水晶门，释放他的不朽战士大军。」
「那他为什么通缉你和另外两个学徒呢?」她的父亲格罗克萨斯从她身后打断了她，「你是偶然被抓的吗?」
听到这里，伊瑟亚长老陷入了沉思。「莱珊德拉，你知道那首关于伊兰蒂亚岛的儿歌吗?」
莱珊德拉点点头。「手指游戏?当然。」她背了出来，还加上了每一段押韵的手部动作。
从海洋深处升起，需要五人完成，预言开始运行，邪恶没有退路。在分歧的世界中结成纽带，承诺服务和保护，在紧急需要的时候，古老的力量交织在一起。
在最后一句，她交叉手指，双手合十。莱珊德拉念完后才对长老的奇怪要求感到好奇。
「这个游戏和救我儿子和格温，还有他们的朋友有什么关系?」圣者皮尔斯问。
「这首儿歌有几千年的历史了。」奎司塔斯说。
帕西马尼亚斯用他那清脆的声音，有板有眼地补充道：「每个伊兰蒂亚的孩子都会这首歌谣。这是一种传统。」
「直到最近，我们还认为这是关于伊兰蒂亚起源的古怪诗句，但最近的事件使我们对这种假设提出了质疑。」海拉莎说。她握紧石椅扶手上的玫瑰色决策水晶。「五行会现在相信这首儿歌不是历史，而是一个预言——一个关于大卢比卡斯的五个学徒的预言。」
这首歌中每一个短语的含义在她脑海中闪现，她倒抽了一口冷气。需要五人完成，预言开始印证。
奎司塔斯看着她震惊的反应笑了。「所以，你瞧，我们不能让梅隆人抓住你们，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或者用你们的力量去做坏事，就像他们对待葵母那样。」
圣者皮尔斯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我明白我没法客观地看待这件事，但我想说，目前拯救孩子们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们得让维克、格温和其他人远离阿兹里克，这样他就利用不了他们了。」
圣者斯尼格米提亚握紧双手。「我们本来希望谢里法斯用他的飞毯来帮助你们逃跑。他的魔毯……召唤符文不起作用了吗?」
莱珊德拉摇摇头。「他试过召唤它，但魔毯一直没来。我们以为它不能在水下飞行。」
五位长老惊愕地面面相觑。身穿白袍的伊瑟亚最后问道：「你被俘时魔毯还在吗?」
莱珊德拉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不在，我们去游泳的时候，谢里法斯把它落在房间里了。」
海拉莎对她身边一位身着红袍的年轻新晋圣者低声耳语，这位新晋圣者从会场跑开了。几分钟后，他在大圣者卢比卡斯的陪同下回来了，两人费力地搬动一样物品：谢里夫的魔毯，仍是卷着的，还用一根绳子绑着!
「它一直都在，」莱珊德拉说，「想挣脱出来救我们!」
「嗯，是的。它被关在王子床下的柜子里。」卢比卡斯说，「在奥菲恩偷走了我最珍贵的咒语卷轴之后，我在许多门和柜子上都刻上了保护符文，为了防止不跟我一起工作的人打开它们。我从没想过会有什么东西需要出来。呃，我必须在这方面努力。」
大圣者解开绳子，长方形的绣花织物啪地一声猛地伸展，弹了出来，吓了他一跳。魔毯好像很愤怒，在空中盘旋，流苏颤抖着冲出了大厅。
莱珊德拉咧嘴笑了。「如果你们想展开救援行动，我们最好快点。否则飞毯可能会自行发起攻击。」
在疲惫、焦虑和感激的同时，莱珊德拉给了自己几个小时的恢复时间。她妈妈连忙为她做了一顿美餐，这名饥肠辘辘的逃脱者吃光了妈妈带来的所有食物，然后沉沉地睡着了。莱珊德拉一觉醒来，就坚持要去看看大卢比卡斯、父亲和圣者皮尔斯准备如何对付梅隆人。
「至少再喝点绿草能量汁。」她妈妈说。
「妈妈，我保证，一旦我的朋友得救，你要我们休息多久，我们就休息多久。」莱珊德拉从母亲手中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冲出家门。她脚踩凉鞋，沿着陡峭的鹅卵石街道疾驰而下。经过粉刷成白色的建筑时，她看到人们从四面八方匆匆赶来。
海港像一个被搅起的蚁丘，忙碌地运转着。五颜六色的烟雾从圣者们经营的各种建筑的烟囱里飘出来，还有希塔德尔学院里的实验塔楼。阿奎特娃娃鱼一传来消息，日常活动就暂停了，伊兰蒂亚人把注意力转向了战争。现在全岛都处于警戒状态。
莱珊德拉边跑边喘着气，感觉空气在她的肺里燃烧——在海底呼吸了这么长时间的海水之后，这感觉真奇怪。当她走到朋友们游泳的那个偏僻海湾时，她发现一小群新晋圣者正盯着水里，慌忙地写文件，做笔记。那群逃出来的葵母科学家躲在这里的大舄湖里。
这些勤奋的新晋圣者旁边，站着一个高大笨重的人形机器，由金属和水晶制成，它的手臂和腿由滑轮、活塞和管子组成——圣者波勒普的代表机器人。但是，葵母通常漂浮在其中的透明高位水箱是空的。波勒普已经被转移走了，现在和他的葵母同伴们一起在安全、宁静的海湾里叽叽喳喳地游动。
在庇护海湾的防波堤外，伊兰蒂亚的工程师们戴着沉重的砝码辅助下沉，一边用长软管呼吸，一边填补梅隆人凿出的缺口。两位全身湿透(看上去很不舒服)的圣者一头扎进水里，下沉到工程师旁边，在防波堤的石块上写下保护咒语，如此一来梅隆人就无法再凿开另一条通道了。
莱珊德拉跪在水边，欣赏着这些生机勃勃的水母状生物，想到自己曾帮助了它们，她感到很温暖。葵母们游过来荡过去，转动它们的眼圈，观察一切。
其中一只葵母游到水边，铜色头发的女孩听到了圣者波勒普噗噗冒泡的声音。「莱珊德拉，谢谢你把我的同胞从可怕的梅隆人手中解救出来。尽管现在是可怕的时刻，但从我第一次来到伊兰蒂亚以来，我从未如今日一般心怀希望。」
她低下了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圣者波勒普。葵母被奴役了。我和我的朋友们只是做了必须做的事，任何一个伊兰蒂亚人都会这么做。」
其他葵母开始聚集在波勒普周围。一些克雷加海马也随他们留在了海湾里。两名水母科学家用尖锐的触角抄写器在覆盖着发光藻类的平板上绘制图案。
「伊兰蒂亚人不会把朋友抛在身后。」波勒普说，「我和我的同胞不会让他们为我们牺牲。」
盖达普，这只葵母曾被黑褶边威胁要用来杀鸡儆猴，用像草水壶汽笛声一样尖锐的声音补充道：「你不仅把我们从梅隆人手中解救出来。你还从他们手中夺回了我们的知识——我们现在自愿而热情地向伊兰蒂亚提供这些知识。」
新晋圣者把克雷加海马正在抄写的水下石板上的图案复制下来。「他们提供了非凡的设计。看。」年轻的新晋圣者擦去额头上的汗水，把那张羊皮纸递给莱珊德拉。「这个必须立即送去大卢比卡斯的实验塔楼。要不要我召唤一只丝歌丽信使鸟?」
「不用。」莱珊德拉接过了羊皮纸。「我自己去那里。也许我能帮助他们。」她看到了一张推进系统的图纸，这是为水面上的小快艇而设计的。「谁会用这个?」
盖达普还在潮水潭中上下漂浮。「圣者皮尔斯坚持认为，他那来自地球的快艇是最合适的设计。它的发动机没燃料了。这个能派上用场。」
波勒普补充说：「我们还在组装更多的潜水泡泡船，就是我在盛大的庆祝活动中看到的那种船。我叫它们泡泡子弹船。有了这些，我们葵母在水下就不会游得那么慢，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们能游得比鲨鱼还快，还能帮你救你的朋友。」
莱珊德拉感到如释重负。「太棒了。我之前还怕需要一个人去做。」
「你从不孤单，莱珊德拉。在伊兰蒂亚没有人会孤单。」
大卢比卡斯实验塔楼和书房里的大部分家具都被搬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桌子、一箱箱的废金属、管道、布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咒语卷轴。莱珊德拉闻到了熔化的金属和混合化学物质的苦涩气味。
她的父亲就在那里，弓着背面对一盆深深的水，他浓密的胡子纠结在一起，上面沾着灰或化学粉末。他有一个大石碗，各种颜色的细晶混合在里面。格罗克萨斯把指尖伸进一个碗里，用舌头舔了舔，对着配方皱了皱眉头，然后又加了一把粉末。
卢比卡斯在桌子间踱来踱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包括泡泡子弹船的装配在内，莱珊德拉数出了七个完全不同的项目正在进行，所有项目都处于大圣者的监督之下。
维克的父亲也在那里，他顶着一头凌乱的深色头发，双眼空洞无神地看着桌上的咒语卷轴上的草图。放在他面前的是他从自己的世界带来的紫色船——这是莱珊德拉见过的最奇怪的船之一，船上装满了更奇怪的装备。
「啊，莱珊德拉，你来了。」大卢比卡斯说，「我们又多一个聪明的头脑，一双更敏锐的眼睛，两只更灵巧的手。」
她对父亲笑了笑，急忙跑到大圣者面前，把葵母绘制的图交给他。他好奇地扫了一眼，两眼一亮。他的浓眉在前额上翘了起来。「摄人心魄，也很实用。也许有一天它可以扩展到大型船只上，就像我正在努力扩展我的小盾咒来保护整个伊兰蒂亚一样。看到在这场重大战争中，葵母不仅仅是思想家我真高兴。」
「他们觉得他们也有责任。」莱珊德拉说，「有些葵母自愿乘坐新的泡泡子弹船，直接参与救援行动。」
一道光闪过，一阵烟雾升腾，她父亲的工作台上彷佛遇上了一场耀眼的微型火山喷发。他大叫一声，赶紧退后一步，把一块厚布扔到炽热的粉末上，把它盖住了。「你瞧!」格罗克萨斯笑着对女儿说，「我认为这正是正确的配比。」
「准备庆祝胜利是不是为时过早，父亲?」莱珊德拉疑惑地问。
「哦，这些不是空中烟花，女儿。我一直在和圣者波勒普一起研究一个新概念。你注意到我没有往火上浇水吗?水只会让它燃烧得更旺。这些是海中烟火，用化学和魔法物质特别配制的，可以在水下灿烂地燃烧——我们最美丽的武器。我们要给那些梅隆人一场他们从未见过的炫目表演。」父亲咯咯地笑了起来，大卢比卡斯也咧嘴一笑。
「但我们不能摧毁梅隆城，」她说，「那样会有可能伤害到我的朋友。」
圣者皮尔斯面色镇静而坚定地，从紫色快艇的引擎旁走了出来。「我们决不想让维克、格温或你的其他朋友受到伤害。但我们需要转移梅隆人的注意力，这样我们才能潜到水下营救他们。有了这个新的推进系统，我的快艇应该能很快把我们送到正确的地点。」
卢比卡斯继续说：「到黎明时分，海拉莎长老会派出一支完整的伊兰蒂亚战船舰队。有了这等武力展示，再在梅隆城附近的水域燃放百八十个海中烟火，这足以扰乱梅隆人的阵脚，让一些葵母泡泡子弹船和圣者皮尔斯找到他们——在你的指引下。」
「圣者皮尔斯?他难道不该留下来——」
维克的父亲把手伸进船里，拖出一套奇怪的橡胶衣服和一个沉重的水箱。「只有我可以使用我带来的潜水装备。如果维克和格温需要我的帮助，那我就下去。」
「嗯，是的。这一点没什么争议。」卢比卡斯说道。
「我也会这么做的。」格罗克萨斯看着莱珊德拉，表示同意。
圣者皮尔斯给了莱珊德拉一个若有所思的询问眼神。「告诉我，维克和格温怎么样了?你真的认为他们没事吗?」
「我不确定，圣者皮尔斯。我相信他们还活着，而且有力气——我感觉得到——但阿兹里克确实对他们不安好心。他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所以我们不能拖延。」她环顾熙熙攘攘的大厅，看到每个人都在竭尽全力备战。伊兰蒂亚的所有人都齐心协力共克艰难。
「阿奎特娃娃鱼的信息给了我们一个抢先的机会，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通宵工作。」大卢比卡斯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黎明时分随舰队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