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阿兹里克合拢双手，十指相触，脸上露出悲伤的微笑，对维克和格温说：「我以为你们明白这个项目对我的重要性。我真心这么以为。我告诉过你们，如果不合作，你们的朋友们就会有生命危险。」
这位黑暗圣者再次将姐弟俩与提亚雷特和谢里夫分开，拒绝回答要如何处置他们的朋友，并把两人从梅隆城带走了。海水似乎又暗又冷，就好像一场凶猛的风暴正在海面上集结。
阿兹里克继续柔和地说：「不过我没有发现，你们也察觉到了你们在伊兰蒂亚的朋友也面临着同样甚至更大的威胁。自然会影响你们决定是否逃跑。此外，我对你们隐瞒了一些信息，希望以后能用它来确保你们的善意合作。当然，这很愚蠢。都怪我自己。」
这时这位看似英俊的黑暗圣者，作出一副热情友善的姿态，伸手挽住了格温的胳膊，又挽住了维克。格温极力挣脱。「请允许我展示一些你们绝对会感兴趣的东西。这会彻底改变你们对于协助我的想法。」
在企图逃跑且莱珊德拉逃脱后，格温和维克一直就担心不得不和阿兹里克单独谈话。这对堂姐弟确信读心女孩还活着，她成功逃脱了。他们能感觉到。学徒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但不可否认的联系。他们听不到彼此的想法，但维克和格温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绝对确信，他们的朋友都是安全的。
此刻，想到阿兹里克会大发雷霆，格温不禁为自己和维克打了寒战。他会不会用更痛苦的文身玷污他们?还是像奥菲恩给谢里夫和那只倒霉的大毯打上烙印那样，也给他们打上烙印?他会为了表明态度而伤害甚至杀死谢里夫和提亚雷特吗?这名来自伊拉克什的年轻人，无疑因为两次逃跑而受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格温知道她不能配合阿兹里克的邪恶计划。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黑暗圣者为他们引路。他听起来通情达理。她确信他不怀好意，企图摆布这对堂姐弟。他们在快节奏的游泳中把城市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很快就来到了一处隆起的巨大火山岩，周围全是野生珊瑚。
阿兹里克用力把姐弟俩推进了一处水下洞穴的漆黑穴口。他用尖利的指甲在入口内侧的墙上画了一个符文，一道道诡异的紫褐色光芒开始从上方、下方和周围的墙壁散发出来。在这令人不安的光线下，他们能够看到这个暗礁岩洞是圆的，有一个完美的穹顶。隧道从洞穴向几个方向延伸，既有笔直向上，也有笔直向下的;隧道的墙壁光滑闪亮，显然是被梅隆魔法开凿的。一对电鳗从他们上方的隧道里钻了出来，跟在维克和格温后面，像两个令人生畏的哨兵。
「太好了。一切都为我们的来访做好了准备!维克，你会对我带你来这里感到格外高兴的。」阿兹里克摆动身体向前游去。电鳗紧跟着这对堂姐弟，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跟上。
一种微弱的刺痛感从格温的脚底泛起，顺着她的腿，爬上她的脊椎骨，一直延伸到她的指尖。「这里一定是一处具有强大力量的地方。」她说。她看得出维克也感觉到了。他们游得越深，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他们走进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充满了明亮的黄色光芒和温暖的海水，格温觉得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唤醒了。阿兹里克带领他们径直走向那灿烂光芒的源头。「过来，就在这上面。」
洞穴下陷的地面形成了一个盆，里面堆满了成百上千的金色卵，散发出热量和蜂蜜色的光。
「天啊!」维克嘟囔着，「要么我们找到了母鹅下金蛋的窝，要么我们就在珀恩岛的孵化地附近。」格温知道她应该责备他，因为他在困境中开玩笑，但她实际上觉得这是一种安慰。维克把他那双海蓝宝石般的眼睛转向黑暗圣者。「是这样吗?我觉得是，龙蛋?」
阿兹里克的嘴唇微微一噘。「没有龙——恐怕连海蛇也没有。它们是炸弹。确切地说，是拉瓦亚岩浆炸弹。是你们的葵母朋友为我设计的。去吧，你可以拿一个。它们只能用咒语引爆，所以你没有危险。」
格温弯下腰，假装在检查那堆神奇的烈性炸药。维克把手放在一个炸弹上面，然后把它捡了起来。「它们是干什么用的?」格温问，尽管在黑暗圣者开口之前她就知道答案了。
「伊兰蒂亚，」他漫不经心地说，「之前入侵行动后，我们吸取了教训。但我们并没有停止在水下工作，挖掘隧道，破坏岛屿的地基。」
格温突然想起了他们在大卢比卡斯实验塔楼装填水族箱时发生的那次意想不到的地震。
阿兹里克俯下身，捡起一枚金色炸弹，轻轻地把它抛到更高的地方，然后在下落时抓住了它。「我们一直在地下墓穴里埋炸药，就在你们的脚下。一切结束后，我会念爆炸咒。」他又把炸弹扔了起来。「伊兰蒂亚将与它的根基断绝，永远沉入海底。骄傲的傻子。」他又一次抓住了金蛋炸弹，格温想起了皮里的透明球体。
可怜的皮里。可怜的谢里夫。阿兹里克、奥菲恩和梅隆人要为诸多罪行付出代价。现在他们还想杀了伊兰蒂亚的所有人。格温咬紧牙关。「如果你想赢得我们的支持，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们这些?你并没有让我们愿意帮助你。」
阿兹里克张开双手。「啊，我给你看这个，当然是要向你们证明，回到你们那注定要毁灭的岛上是没有意义的。很快就没有什么可以回去的地方了。伊兰蒂亚的圣者们只能怪他们自己。他们竟敢在一个没有陆地的世界里建造一座岛屿，而不征求当地居民的同意。」他短促地笑了笑。「根据魔法法则，这个世界属于梅隆人，他们有权利保护它不受入侵者的迫害。」
尽管明知阿兹里克可能在扭曲事实，但格温还是感到不适。她真的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吗?阿兹里克说的有道理吗?梅隆人只是在捍卫属于他们的东西吗?这可能就是巴拉克王的看法。
「这不是杀害所有人的借口。」维克说。
「当然，」阿兹里克说，「可以肯定的是，我考虑过拯救最聪明、最优秀的人。比如两个像你们这样天赋异禀的破封者。」
「我们不会帮你杀人的。」格温发誓。
「决不，」维克说，「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会特别感兴趣呢?」
「我把最好的留到最后了。」阿兹里克带着友好的、几乎是恶作剧的微笑说，「过来。」
格温想尖叫，想揍他，想掐死他，但那又有什么用?一个能在水下呼吸的不死巫师怎么会被掐死?
其中一条电鳗从背后用头顶撞她，狠狠地电了她一下。她顺从地叹了口气，跟着阿兹里克走出了山洞。
阿兹里克带领他们到了暗礁群里的另一个洞穴。现在，水温变凉了，这让维克瞬间清醒了不少。只要他还能吐口水——这在水下很难办到——他就不会相信黑暗圣者;所以他保持警惕，准备好对付一切意外。外表年轻的黑暗圣者显然藏着一手。
三只鳗鱼守着第二个洞穴。阿兹里克找到光符文后，这对堂姐弟跟着他走进了一条狭长的隧道，里面布满了锋利而清澈的水晶。维克和格温在游泳时必须小心不要碰到墙壁。熟悉的刺痛感又出现了，预示了魔法的力量，但水变得越来越冷。尽管如此，维克并没有感到不舒服。不知为何，沿着他的手臂、腿和背部都因魔力而产生刺痛，这让他觉得冷热都很有趣。他环顾四周，看着隧道墙壁上锯齿状的水晶。
格温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猛地抬起头，看她在看什么。在他们面前是一个美丽得超乎人想象的洞穴。整个空间似乎嵌满了切割水晶，就好像他们冒险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枝形吊灯的中心。明亮的白光从四面八方反射过来。数以百万计的钟乳石悬挂在天花板上，闪闪发光;而与之相呼应的石笋从地面凸起。
「哇哦。那些是阿迦水晶吗?」维克问。
「不完全是。」阿兹里克说，他双手合拢，两手即相触，做出尖塔似的手势食指。「这更像是一种混合物。我叫它冰珊瑚。这是一种非常有用的东西，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地球上有冰珊瑚。」格温指出，展示出她对水生生物的了解，「但它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完全是两码事，小姐。不知怎么的，这种珊瑚成功地将阿迦水晶融入自身，变成了冰珊瑚。奥菲恩和我还没有探索出它的全部用途，但它有惊人的冷却能力，因此具有非常强的防腐性。」
「它……很漂亮。」格温说。
「往这边走。我有你们一直在找的东西。」他叫他们去看岩洞壁龛上的一块直径几米的冰珊瑚。这里的冰珊瑚像镜子一样平坦而闪亮。
阿兹里克用手指在它的表面上画了一个符文，并飞快地喃喃地念了一个词。冰珊瑚的表面变得像水一样清澈，变成了一扇窗户。
「妈妈!」维克大喊，他起初欣喜若狂，接着面露担忧，而后怒不可遏。他转向阿兹里克，「你杀了我的母亲!」
黑暗圣者的表情没有改变。「我向你保证，她还活着。她只是被……存放在这里，在这个她不能破坏我计划的地方。」
「你一直把她留在这儿，却不告诉我们?」格温说。
「我曾希望自己不会把她当作威胁，或者是当作示例。但是，唉，事实证明你们两个相当难对付。」
「发生了什么事?你对她做了什么?」维克问。
「我只是让你母亲为我打破水晶门上的封印，解封一个我特别感兴趣的世界。正如我之前解释过的，打破封印需要大量魔法能量，远远超过简单地打开一扇水晶门。事实上，之后一个破封者需要恢复五年或更长的时间，才能再次尝试。可悲的是，卡亚拉骗了我。她并没有打开一扇门解放我的不朽军队，而是设法摆脱了我的守卫，到达了一扇完全无用的封印水晶门，一个几乎没有人居住的世界，灌木丛生，只有一两个贫困的村庄。她浪费了魔力去打破封印，使自己在五年内都无法再次尝试!」他眯起那双不相称的眼睛，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我对她很不满意。」
维克游得更近了一些，靠近那片扣留她母亲的清澈冰珊瑚，身体紧紧地贴着冰冷的表面，想看得更清楚。她穿着一件绿色的飘逸长裙，深色的头发在海水中浮动。在她脖子的精致项链上，挂着一枚五边形的泽利德姆金属吊坠，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就像他和格温的一样。他用力拍打冰珊瑚，希望把她弄醒。「妈妈!妈妈!」
阿兹里克叹了口气。「正如我提到的，冰珊瑚具有强效的防腐特性。监视卡亚拉需要一支训练有素的梅隆守卫队伍，而那是一种资源浪费。因此，我认为最明智的做法是让你母亲入眠，直到她的魔力恢复。」
维克抬头看着他。「我能和她说话吗?」
黑暗圣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必须争取这种特权。眼下，亲爱的卡亚拉会很安全，只要你们俩照我说的做。也许只要你为我打破封印，我就会让你和她谈谈。」
维克的心沉了下去。为了和他的母亲交谈，他或他的堂姐必须帮助阿兹里克解放他的军队，甚至可能是征服世界。「如果我们不做呢?」
阿兹里克意味深长地耸了耸肩。「从冰珊瑚中复活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过程。此外，冰珊瑚极其脆弱。如果它被意外碰撞或损坏，或者一枚阿迦水晶炸弹在附近被引爆，恐怕卡亚拉就活不下来了。」
维克把脸贴在冰珊瑚上。他终于得到了关于他母亲的答案：她还活着，但被强大的魔法所困。两年多来，他一直想见她，想和家人团聚。
他脑海中浮现出未来田园诗般的景象：一家人在海滩上野餐。他和他的父母坐在柔软的沙滩上聊天，沐浴着阳光，而格温在海浪中嬉戏，和一只名叫奥森的金毛寻回犬玩耍。维克不确定他为什么会想象一只金毛寻回犬，但它看起来像一只家养的狗，因此使画面更加丰满。虽然他的父亲现在在伊兰蒂亚，但他的母亲被困在这里，冰冻在海底，他们还能一家团聚吗?
他和格温的处境很尴尬。他们必须保护他的母亲，他们也必须想办法把伊兰蒂亚从梅隆人的毁灭阴谋中拯救出来。这简直是在走钢丝。他们还要走多远?
他阴沉地看了黑暗圣者一眼。「你想让我们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