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扇形窗门外面又驻扎着三名梅隆守卫。这对堂姐弟被带回海底监塔独自等待，而提亚雷特和谢里夫跟其他奴隶一起在拉瓦亚峡谷工作。维克心中的恐惧不断增加，他担心自己和格温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逼着合作。
如今阿兹里克已经让他们看到了维克的母亲被冻在冰珊瑚里，这位黑暗圣者似乎很有信心能让他们屈从于他的意志。维克备感沮丧。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才能脱身。
想到他的母亲，他想知道是否有办法把她从冰珊瑚中解救出来。医生有时能救活体温过低的人，但他不清楚这是怎么做到的。应该有解开封印的咒语。如果他不弄清楚，砸碎冰珊瑚就可能害死他妈妈。
格温望向窗外开阔的海底。「嘿，泰兹!外面有情况!」她的声音中有关切，也有希望。
维克来到她身边，看到了海底战士们在梅隆城中慌乱地移动。他们成群结队，召集训练有素的鲨鱼，召集海蛇。所有的海兽都冲向远处的海面。他们甚至看到巴拉克王和阿兹里克坐在一辆由蛇拉着的奇特的贝壳战车上。
「一定是有人拉响了警报。」维克说。他伸长了脖子，试图透过闪闪发光的深处看到上面。
「你觉得是伊兰蒂亚人来找我们了吗?也许是莱珊德拉成功了……」格温扭头转向他，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看着他，脸上露出希望的微笑。
窗门外的两个守卫商量后大声命令另一个梅隆人留在这里，然后前去加入战斗。有大事要发生了。透过耳朵里的黑色贝壳，维克和格温听到了有人生气吵嚷，有人高声发号施令，还有人高呼抄家伙。维克咧嘴一笑，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爸爸在上面，试图救他们。皮尔斯博士不是会放弃的人。
烟火开始了。第一道闪光只是在远处闪烁，随后是一道更明亮的闪光。他们可以听到砰砰声和隆隆声在水中回响。「听起来像是深水炸弹。」维克说。
「如果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就不会想炸掉这座城市。」格温说。
「不。爆炸距离并不近，但肯定会造成相当大的干扰。」
激动不安的鱼游过了塔楼。门口那个孤独的梅隆守卫独自比画起来，又气冲冲地瞪着堂姐弟，然后抬起头来看正在上演的烟火秀。他似乎很生气，因为他被困在这里，而头顶上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
烟火不断爆炸，彩色的光芒反复闪烁。两条有烙印的鲨鱼疾驰而过。窗边的守卫沮丧地挥动着长矛。
维克看着格温，思考着他们是否有办法制服守卫。所有战士都在上面，剩下的人处于混乱中，梅隆城似乎快要被遗弃了。
「博士，这可能是我们的机会。」他尽量平静地说。格温的手紧握成拳头，可他们没有武器。
就在这时，一艘泪滴状的船从塔楼的窗门口处飞了进来。这艘装备齐全的潜水器在海中疾驰。突然警觉的梅隆守卫用长矛刺向它。第二艘泡泡子弹船开了进来，好像在嘲笑那个警卫。当维克看到潜水器里的葵母时，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是圣者波勒普的迷你潜艇!」
守卫离开了岗位，去追赶泡泡子弹船。维克透过窗门的网格往外看，想确定他们能否冒这个险。
这时，有人从塔室另一边开着的窗门游了进来——他带着脚蹼，穿着橡胶皮套装，还背着氧气瓶!接着莱珊德拉游到卡尔顿·皮尔斯博士身边。维克透过全脸潜水面具看到了父亲明亮的眼睛，还发现一串银色的气泡从空气软管中溢了出来。
莱珊德拉的声音穿过他们耳朵里的贝壳：「快加入我们。你俩准备好逃跑了吗?」
他们飞快地冲出塔外，以最快的速度游动。葵母泡泡子弹船带着梅隆守卫进行了一场徒劳的追逐之后，它们绕了一圈加入了四个游泳者。
「没有提亚雷特和谢里夫，我们不能离开。」莱珊德拉说，「他们在拉瓦亚裂缝外面吗?」
「是的。但还有一件事，我们得先让我爸看看。」维克不知道他们是否能把他母亲从冰珊瑚中解救出来，但他不能不给父亲一个机会就离开。
格温急忙声援他。「这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看到莱珊德拉又惊又喜的表情，她补充道，「而且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去那里。」
红发姑娘给每个人都发了她先前准备的营救工具，从海拉莎长老那里拿来的水晶匕首，圣者波勒普的捆绑式太阳尖，甚至还有斯尼格米提亚的手绢，这些东西都整齐地放在奎司塔斯长老给的皮袋里。「我想这些可能对你们有用。」
激烈的战斗在海面上继续进行，海中烟火在海水中持续闪烁，发出隆隆巨响。梅隆人生性嗜战。维克认为巴拉克王和阿兹里克不会怀疑这次袭击的目的是给囚犯提供逃跑机会。
泡泡子弹船像水下滑板车一样拉着他们。维克和格温把葵母引到支撑冰珊瑚洞穴的礁石堆。尽管速度很快，维克还是觉得这趟旅行无比漫长。他希望他的父亲，或莱珊德拉，或葵母能有办法解救他的母亲。
「不管这是怎么回事，孩子们，我们得抓紧时间。」皮尔斯博士说，全脸面罩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不知道转移注意力的烟火会持续多久。」
当他们终于到达洞口，格温拿用绑在手指上的太阳尖照明，帮助维克找到阿兹里克在墙上激活的符文。维克追查着符文，而他的堂姐凭记忆含糊地念出阿兹里克使用的音节——虽然这些音节中辅音的数量多得可笑，维克也不确定她的发音是否正确。墙壁只透出微弱的光亮。
「别说话，皮尔斯。」格温自言自语道。她闭上眼睛，又念了一遍，不过语调和语调略有不同。
随即每一堵墙和每一条隧道都发出明亮的光。「妙极了。」维克说，「我们走吧。」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三只守护电鳗就冲了进来，挡住了去路。「当心!」维克把最近的葵母泡泡子弹船撞到一边，让它避开那致命的鳗鱼。
不过莱珊德拉抓住的泡泡子弹船却伸出一对细长的抓臂，冲向电鳗。锋利的钳子抓住了两条鳗鱼，一条是正中，另一条是头部。当抓臂钳紧时，电鳗同时释放出能量，致使泡泡子弹船的控制系统短路。莱珊德拉离爆炸很近，被吓得浑身颤抖;阵阵爆炸波让她不住地发抖。
维克大叫一声。
幸运的是，皮尔斯博士有绝缘手套。他抓住女孩，把她从泡泡子弹船和正在放电的鳗鱼之间拉了出来。尽管泡泡子弹船里的葵母努力重新启动这个独立的潜水器，但船体没有反应落向了洞穴的底部，它的电路故障了。一条精疲力竭的鳗鱼挣脱了出来，但另一条仍然被抓钩牢牢抓着。
维克的父亲抓住逃跑的鳗鱼，拉着它的尾巴，把它当作鞭子一样狠狠拍向岩壁。
剩下的三艘泡泡子弹船围在维克、格温和莱珊德拉周围形成了一道防护线。维克搂着晕过去的莱珊德拉，看到她的鳃缝正在吸水。「还有呼吸。脉搏也规律，但很慢。」他转向格温，「你陪她待在这儿。」
「你打算去哪儿?」
「去帮爸爸!」他朝剩下的鳗鱼冲去。未受伤的鳗鱼看到新目标，便冲向维克，准备对他发起电击。但维克的父亲另一只戴手套的手抓住了鳗鱼的尾巴，紧握不放。维克抓住那条筋疲力尽的鳗鱼，它正试图挣脱瓦解的泡泡子弹船的钳制。它在放电，但十分微弱;维克冷酷地抓着不放。
就像佐罗父子一样，维克和他的父亲一起将电鳗像挥鞭似的砸向墙壁。一切结束后，莱珊德拉已经苏醒过来，不过她还有些晕眩。
一艘泡泡子弹船停在故障船只旁。「英布拉是我女儿。她可以和我坐一艘。」盖达普说着打开了泡泡子弹船的舱盖，于是两个大脑水母共享了一个拥挤的水箱。他们把损毁的泡泡子弹船留在了洞穴地面上。
现在，维克和莱珊德拉攀附着同一艘泡泡子弹船，两人各用一只手抓住微型潜艇，格温领着他们穿过布满锯齿状晶体的狭窄隧道。虽然与电鳗的遭遇战只持续了几分钟，维克却感到了一种急迫感。他得找到妈妈，把她从冰珊瑚中解救出来。他爸爸知道该怎么做。他们周围的水越来越冷，他知道他们一定越来越近了。
一进入这个枝形吊灯般的奇妙房间，他和格温就抓紧时间行动。他们径直朝那片平坦宽阔的冰珊瑚游去，在上面找到了符文的痕迹。「在这里，爸爸!她在这里。」
「谁?」他的父亲匆匆赶来，这时冰冻的珊瑚变成了透明的玻璃，卡亚拉一动不动地站在保护屏障后面。看着父亲充满希望、喜悦和惊讶的表情，维克感到喉咙一阵发紧。
他不得不吞咽几次来放松喉咙。透过潜水员的面罩，他看到父亲眼中涌出了泪水。「她……她……」
「她还活着，但阿兹里克施了一个咒语，把她冰封在冰珊瑚里了。」
皮尔斯博士没有浪费时间。「格温，维克，帮我把她弄出来。」他伸手放在透明的冰冻屏障上。
「我们不能这么做。」格温说，「这是一个很棘手的咒语，我们不知道如何破解。我们不能就这么把它砸开。」
「阿兹里克说她可能会死，我不认为他是在虚张声势。」一阵沮丧涌上维克的心头。
「地球的医生可以做这样的事情。」卡普说，「一定有办法的。」
维克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于是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水。「我还希望你知道呢。」
「也许葵母有办法。」莱珊德拉说。
泡泡子弹船游到这个被冰封的女人面前，十分好奇。圣者波勒普、英布拉、盖达普和罗拉简短地交谈了一下。「是的。是的，这是可以做到的。」维克的心怦怦直跳。
「当然，我们需要造出合适的设备。」他们继续说着，显然没有意识到他们创造的希望又破灭了。
「呃，那要多长时间?」维克问。
「二十天，」他们说，「或许更短，假如伊兰蒂亚的圣者们有合适的材料，并协助我们。」
维克的父亲把面罩贴在冰珊瑚上，戴着手套的双手也扶在上面。他盯着他的妻子，好长时间说不出话来。「我们会回来找你的，我的卡亚拉。」他终于开口，「我保证。但我们也需要帮助别人——」他说不下去了。看到父母如此亲密地在一起——这是他两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幕——却又不得不分开，维克伤心欲绝。
「走吧，卡普叔叔。」格温轻声说。
但是皮尔斯博士无法让自己离开。
维克也不想离开。有那么一会儿，他真想让其他人抛下他们继续赶路，把他和爸爸留在后面。他俩不应该和他母亲在一起吗?可他不能抛弃他的朋友。维克伸出一只手放在父亲湿漉漉的肩膀上。「阿兹里克不会伤害她的。没有了我和格温，她是他唯一的筹码，是他打破水晶门封印的唯一希望。」
格温从皮袋里拿出水晶匕首。「现在我们得去营救提亚雷特和谢里夫，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要战斗，我们都需要武器。」
这群忧郁的人被葵母泡泡子弹船拖着，沿着狭窄的隧道往回走。他们离开了危险的隧道，经过了被炸得血肉模糊的电鳗。随后，维克和格温指出了通往拉瓦亚峡谷的路。头顶上的烟火闪光和隆隆响声表明战斗仍在继续。远处，他们可以看到战船、游动的海兽和成群结队的梅隆战士的黑影。
然而他们看漏了两条有烙印的鲨鱼，鲨鱼像长着尖牙的鱼雷一样向他们袭来。
一条鲨鱼冲了过来，眼看要发起猛烈的攻击，莱珊德拉抓住维克，把他拉到身旁，格温本能地用手刀劈向鲨鱼，然后松开泡泡子弹船，迅速游开了。
皮尔斯博士的奇怪潜水装备似乎吸引了鲨鱼，它们向他俯冲而去。维克鲁莽地冲向掠食者，将小小的水晶匕首刺进坚硬的灰色皮肤。格温也冲过去保护维克的父亲，他们暂时把鲨鱼吓跑了。葵母泡泡子弹船撞击并骚扰鲨鱼，在造成更大伤害之前将它们赶走了。
但鲨鱼的尖牙已经够厉害的了。其中一只袭击者在水下呼吸器上撕开了一个洞，泡沫从里面涌出，就像白色的泡沫血。
维克的父亲发出一声沮丧的叹息。他赶紧抓住损坏的软管，而海水开始渗进他的面罩。他立即把手套盖在裂口上。
「他不能待在这下面!」维克喊道，「他必须离开海洋，否则他会被淹死的!」格温已经游到叔叔的腰边了，她正在解开叔叔沉重的腰带。皮尔斯博士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说不出话来。
格温迅速地拿出她的手帕，然后把她的皮袋包在裂开的软管上，接着用手帕在适当的位置扎紧。维克的爸爸把手放在「补丁」上，牢牢摁住。
「我们会带走他。」盖达普在他和女儿英布拉同乘的泡泡子弹船里说。
「我不能让……」皮尔斯博士说。
「爸爸!活在当下，争吵待日后。」维克不可能看着父母中的任何一个人有失，除非逼不得已。他把父亲那只空着的手放在盖达普的泡泡子弹船的鳍板上。
「别担心，卡普叔叔。剩下的我们会解决的。」格温说，「我们越来越擅长应对这类事情了。」
皮尔斯博士摇了摇头，不舍地回头望着他妻子所在的洞穴。
「我们会有办法的，爸爸。」维克说，「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你必须到安全的地方去。」维克拍了拍泡泡子弹船的一侧，盖达普把引擎调到最大马力。几秒钟后，两只葵母就把维克的父亲拖出了视线，赶在他最后的空气耗尽之前，飞快地游向海面的安全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