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
莱伊发出痛苦的哀嚎。
不是那种忽如其来、贯穿全身的是痛，而是肌肉被逼到极限，精力也一滴不剩时的深刻酸痛。他坐起身时，脑袋传来一阵阵的重击声，心跳也跟着加快，他试着让自己专注在丝绸被单上，以及仍在闷烧的炉火所散发的暖意。
你在这里。「他告诉自己。」想将思绪从噩梦的纠缠中释放。
在梦里，他差点溺死。
不是他在阳台上时差点溺死的感觉，当时凯尔跟着霍蓝跳进河里，那是好几个小时还是好几天前的事了?不，这次比较慢，莱伊梦里的自己正在往下沉，越来越深，落入海浪筑成的坟墓，水的重量从四面八方紧压着他，挤得他就快要窒息了。
但是莱伊感觉到的疼痛只留在梦境中。
疼痛的来源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而是凯尔。
莱伊伸手去拿桌子上的别针，希望能看见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只感觉到而已。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能看见，在转瞬即逝的影像和梦境之中，但他向来无法辨识也无法记得到底看到了什么。
莱伊的手握住下了咒的金属圆圈，想感觉凯尔召唤他的暖意，但这时他才赫然明白自己有多无助，才想清楚他对凯尔有多没用。他可以召唤哥哥回来，但是凯尔从来就无法──也不会──召唤他。
莱伊往后瘫靠在枕头上，紧抓着别针贴在胸膛上。
痛苦已经开始消逝了，既像回音的回音，也像退去的潮水，只留下麻木的不适与恐惧。
他这个样子，绝对无法再度入睡。
边桌上的醒酒瓶在昏暗火光中闪烁，诱惑着他，他起身替自己倒了一杯，在琥珀色的液体中加了一滴提亚伦给的药水。莱伊将玻璃杯举到嘴边，但是没喝下去。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他的盔甲。像是沉睡的人体一样平放在沙发上，连着铁手套的手臂弯着贴在胸前。整个城市陷入沉睡之后，就不需要这东西了。可是它仍然呼唤着莱伊，比药水的呼唤更强烈，甚至也比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更有力。
莱伊将玻璃杯放到一边，拿起金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