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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么说,”队长继续道,对于微弱的金属摩擦声一无所知,“王公大人从钥匙孔里朝外叫喊,他对我说:‘道格拉斯,我想你应该不介意到幽冥大学去跑一趟,如果那里的头儿不是太忙,就请他到我这儿来一下。’但我肯定可以回去告诉他说你们正在忙于一些学生气的小打小闹,如果你乐意的话。”

  矛头马上就要从矛杆上掉下来了。

  “你在听我说话吗?”队长怀疑地问。

  “嗯?什么?”校长用力将目光从吱吱转动着的矛头上拉开,“哦。是的。当然,我可以向你保证,伙计,我们绝不是引起——”

  “啊啊啊!”

  “请问你说什么?”

  “矛头掉在我的脚上了!”

  “真的吗?”瑞克雷无辜地说。

  卫士队长一次又一次地起跳、落下。

  “听着,你们这帮疯狂的商人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他趁着跳跃的间隙说,“老板不太高兴。事实上,是很不高兴。”

  一团没有形状的生命之云飘过碟形世界上空,就像被水坝拦蓄在水库里的水一样,越聚越多。由于没有死神来把生命结束之后的生命力带走,它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于是它随随便便地把自己塞进不管什么东西里面,就像夏日大雷暴前的小型火花,从而造成了大量的闹鬼现象。

  一切有形的物体都渴望着生命。就连那些从来没有过生命的东西也是如此。那些拥有亚生命、类生命以及仅存在于比喻意义上的生命的物体现在就像是遇到了一句突如其来的强大咒语那样,形成了超自然的奇异生命大爆发……

  那些小圆球也有古怪。你一见到它们,就不由自主地拿起它们,摇上几下,注视着漂亮的雪花在小球里旋转,闪出耀眼的光。接下来你会把它们带回家里并且放在壁炉上。

  然后你就彻底把它们忘了。

  幽冥大学与本地的王公——安卡-摩波的绝对统治者以及近乎善意的独裁者——之间,有一种复杂而又微妙的关系。

  巫师们坚持认为,作为更高真理的仆从,他们无须服从这座城市的世俗法律。

  王公表示,情况正是如此,但是巫师们需要和其他人一样把该死的税金给付了。

  巫师们说,作为智慧之光的追随者,他们不会向任何一位凡人效忠。

  王公表示,效不效忠不要紧,但他们同样得上缴每人每年两百元的城市税,可以按季支付。

  巫师们说,幽冥大学建立于魔法的土地之上,因此应该豁免税收,再说你不能给知识收税。

  王公表示,你当然可以给知识收税。价格是每头两百元,如果嫌头数太多,也可以把头砍掉。

  巫师们说,幽冥大学从来没有向民间的权威交过税。

  王公表示,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可以派军队来。

  巫师们说,给点优惠条件怎么样?

  王公表示,现在给出的就是优惠条件。你们不会想知道不优惠的条件是怎样的。

  巫师们说,从前有一位统治者,哦,大概是在蜻蜓世纪吧,试着给大学下命令。王公大人有兴趣的话可以到学校来看一看他。

  王公表示,他会去的。他当然会去的。

  最后,双方达成了协议:巫师们理所当然地不需要缴税,但他们完全自愿地捐献——这里就说是每人两百元吧,这个价位绝非是参照平民而得来的,也没有其他的附带条件,这笔善款将严格限制只能使用于非军事以及环境友好型的支出。

  正是权势者之间的这种互动,才使得在安卡-摩波生活成为一种如此富有乐趣和刺激性,更重要的是极其危险的事情。[21]

  高级巫师们通常并不会离开学校,并在《欢银来到暗卡·魔啵》[22]或许会称为这座城市繁忙的大街和僻静的小巷这样的地方穿行,但不需要有太多这样的经验也可以看得出来有什么东西不大对劲。在空中飞舞的鹅卵石没什么不正常的,平时也总是有人把它们到处乱扔。但平常它们并不会自己飘浮起来。

  一扇门猛然打开,一套衣服从里面跑了出来,一双鞋子在后面手舞足蹈地跟随着,一顶帽子则飘浮在空空如也的领口上方几英寸的地方。在它们身后不远处,一个瘦削的男人正在追逐它们,他身上裹着一条法兰绒围巾,并且尽力想让这条围巾起到一条长裤的遮挡作用。

  “你们快给我回来!”当高级巫师们转过街角的时候,那个男人尖叫道,“你们还欠着我七块钱呢!”

  另一条裤子飞快地冲到街上,匆忙地跟上其他的衣物。

  巫师们聚拢在一起,像是一个有五个头、十条腿的吓坏了的生物,正不知道该由哪个头先发表评论。

  “那真是太让人惊奇了!”校长说。

  “嗯?”院长试着暗示他经常见到比这神奇得多的事情,作为校长竟然见到一套会自己跑路的衣服就表示惊奇,简直让整个巫师界颜面无存。

  “哦,得了吧。我还真不知道这附近有哪个裁缝会卖一套七块钱的衣服还多送一条裤子呢。”瑞克雷说。

  “哦。”院长说。

  “如果那套衣服跑回来了,试着抓住它,让我看看它的标签。”

  一张床单从某个高处的窗子钻了出来,拍打着“翅膀”从屋顶上方飞走了。

  “你们瞧,”近代如尼文讲师试着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又放松,“我觉得这不是魔法。感觉不太像。”

  资深数学家在长袍的其中一个很深的口袋里翻找起来。口袋里传出模糊的叮当声、沙沙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呱呱声。最终,他掏出了一个深蓝色的玻璃方块。它的表面上有一个刻度盘。

  “你把这东西放在口袋里?”院长说,“这可是一个非常昂贵的设备!”

  “这他娘的是什么?”瑞克雷说。

  “极其敏感的魔力测量仪,”院长说,“可以测量当地的魔法场。一个魔力计。”

  资深数学家自矜地将方块举到空中,并按下侧面的一个按钮。刻度盘上的指针略微跳动了两下,然后就停了下来。

  “看到没?”资深数学家说,“这里的魔力只有自然界的本底含量。对公众没有任何危害。”

  “大点声儿,”校长说,“这里太吵了,我根本听不见你说什么。”

  街道两边的每一间房子里都在传出碰撞声和尖叫声。

  埃瓦德涅·蛋糕夫人是个灵媒,体形却接近于小型。[23]

  这个工作不算太忙。大多数死在安卡-摩波的人并没有多少意愿去跟自己活着的亲属们聊会儿天。在你和他们之间放上尽可能多的神秘空间,那才是他们的座右铭。因此她经常用缝制女装还有在教堂做工来填充空余的时间——任何一间教堂。蛋糕夫人对于宗教非常热心,至少以蛋糕夫人的标准来说是这样。

  蛋糕夫人并不是那种得依靠珠帘和熏香才能工作的灵媒,部分的原因是她受不了熏香的味道,但主要原因却是,她对业务真的非常精通。一位优秀的魔术师可以用简单的一盒火柴和一副绝对普通的扑克牌就让你大吃一惊,而且如果你乐意检查那副扑克牌的话,先生,你会发现它的的确确就是一副绝对普通的扑克牌——他不需要会夹到手指的折叠桌,又或者结构复杂且容易掉落的大礼帽,只有不那么优秀的戏法表演者才会用到这些东西。出于同样的原因,蛋糕夫人也并不需要太多的道具。就连那个工业品等级的水晶球也不过是讨好顾客们的一个小举措。事实上,蛋糕夫人可以从一碗麦片粥中读到未来[24]。一锅正在被用油煎的熏肉也可能会让她得到启示。她一生的时间都在灵魂世界中跋涉,只不过对于埃瓦德涅来说,“跋涉”这个词并不怎么贴切。她不是会跋涉的那种灵媒。对她来说,情况更像是闯进灵魂世界并强硬地要求见到当地的管理人。

  这会儿,她正在烹饪早餐,并给柳德米拉切狗粮。她开始听到一些说话声。

  这些声音非常微弱。这并不是说它们是几乎听不见的那种微弱,只是它们并不能被普通人的耳朵所听到。它们直接在她的脑子里响起。

  ……给我看着点儿……我在哪里……别推了……

  然后这些声音便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旁边的房间里传出的类似吱吱声的噪声。她把她煮熟的鸡蛋往旁边一推,摇摇摆摆地穿过珠帘。

  这个声音是从她庄严地盖在水晶球上的麻布底下传出来的。

  埃瓦德涅返回厨房,选中了一个沉重的平底锅。她在空中挥了一两下,掌握了使用的诀窍,便半蹲着走向藏在盖布下面的水晶球。

  她举起平底锅,做好打击让人恶心的小动物的准备,另一只手将盖布扔到一边。

  水晶球正慢慢地、一圈一圈地在支架上旋转。

  埃瓦德涅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她拉开珠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并且说道:“这里有人吗?”

  大部分的天花板掉了下来。

  几分钟之后,经历了一番努力挣扎的蛋糕夫人终于伸出了头。

  “柳德米拉!”

  走廊里传来柔和的脚步声,随后,一个生物从后院里走了进来。它显然是雌性,并且还相当有吸引力,穿着一套绝对普通的女装。另外,它的体毛似乎有点过剩,这世界上所有的粉红剃刀恐怕都没法把它们剃光。与此同时,牙齿和指甲在这个季节也有点太长了。你可能会觉得这个生物马上就会吼叫起来,但它的声音相当悦耳,而且绝对是人类的声音。

  “母亲?”

  “窝在字儿呢。”[25]

  恐怖的柳德米拉轻松地举起一根巨大的横梁,随意地把它扔到一边。“发生了什么事?你忘了把你的预言开关打开了?”

  “我把它关了好跟面包师说话。嘿,可让他坑苦了。”

  “我给你泡一杯茶好吗?”

  “可别,你知道这种时候你总是会捏碎茶杯。”

  “我已经干得好多了。”柳德米拉说。

  “好姑娘。但还是我自己来吧,谢谢。”

  蛋糕夫人站了起来,拍掉围裙上的石膏粉末,说道:“他们在叫!他们在叫!全都一起在叫!”

  大学的园丁莫多正在给一座玫瑰花坛除草,在他旁边如同天鹅绒的古老草坪上突然鼓了起来,长出了一株耐寒的多年生温德尔·胡桐,后者在光线下眨起了眼睛。

  “是你吗,莫多?”

  “正是,胡桐先生,”矮人说,“我帮你站起来好吗?”

  “我想我自己能行,谢谢你。”

  “我的棚子里有一把铲子,如果你乐意的话。”

  “不用,现在这样就行。”温德尔把自己从草地里拔了出来,并拂去长袍上遗存的泥土。“很抱歉弄坏了你的草坪。”他低头看着地上的洞说。

  “别在意,胡桐先生。”

  “这一定是花了很长时间才长成这样的吧?”

  “我想大约五百年。”

  “老天,我真是抱歉。我本来想挖到地窖那里去,看来我一定是搞错了方向。”

  “别担心这个,胡桐先生,”矮人欢快地说,“反正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在疯长。我今天下午就把洞填上,再放点种子下去,五百年之后就会长得比现在还要好了,你等着瞧吧。”

  “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我没准儿还真能看到。”温德尔郁郁寡欢地说。他环视周围。“校长现在在吗?”他说。

  “我看到他们都去王公的宫殿了。”园丁说。

  “那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走了。我不想打扰任何人。”

  “我听说你不但死了而且还被埋了。”当温德尔蹒跚着离开的时候,园丁说。

  “是那样的。”

  “他们就不能让一个好人安静地歇着,嗯?”

  温德尔转过身来。

  “顺便问一下……榆树街在哪里?”

  莫多挠了挠一只耳朵:“不就是在蜜糖矿山路上吗?”

  “哦,是的。我记起来了。”

  莫多继续除杂草。

  温德尔·胡桐的死而复生并没有让他感到困扰。树木在冬天也像是死了一样,但是一到春天就又活过来了。又老又干燥的种子种到地里,就会长出鲜嫩的幼苗。从实践意义上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一直死着的。就拿堆肥来举例吧。

  莫多相信堆肥的激情就和有些人相信神差不多。他的肥料堆总是在膨胀、发酵,在夜里它们会发出淡淡的光,也许是因为莫多往里面放的那些很可能不合法的神秘配料,不过并没有真的发现什么证据,无论如何,也没有人打算挖开一座肥料堆看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肥料堆里的东西都是死的,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它们又是活着的。而且它们确实能让玫瑰生长。资深数学家曾经向莫多解说过:他的玫瑰是因为自然的奇迹才长得这么高大的,但是莫多个人则认为这些玫瑰只不过是想要离堆肥尽可能远一些。

  看来今天晚上肥料堆能吃上一顿大餐。杂草的长势非常喜人。他从不知道植物竟然会长得如此迅速而又丰美。肯定是堆肥的功劳,莫多想道。

  巫师们到达王公宫殿的时候,当地正处于一片喧嚣之中。家具的碎片滑翔着飞过天花板。一些餐具就像是银色鲦鱼群那样遨游在空气之中,它们唰一下从校长身边飞过,沿着他身后的走廊离开了。整个地方似乎被一个挑剔而又讲究整洁的飓风掌控。

  另外一些人已经先到了。其中包括一些从衣着上看起来和巫师有许多相似之处的人,不过在一双经过训练的眼睛看来,那些不同之处都是非常重要的。

  “牧师?”院长说,“在这儿?比我们先到?”

  两群人开始悄悄地占据能让他们把手空出来的合适位置。

  “他们能干什么?”资深数学家说。

  气温似乎在迅速地下降。

  一张地毯蠕动着爬开了。

  校长盯上了一位体形巨大的牧师的目光,他是空眼爱奥的大祭司,也就是碟形世界那飘忽不定的万神殿中主神的大祭司,因此他是整个安卡-摩波最接近于宗教事务发言人的存在。

  “轻信的傻瓜。”资深数学家低声说道。

  “不信神的废物。”一个小个子侍僧躲在大祭司霸道的身躯后向外窥视。

  “受骗的白痴!”

  “无神论人渣!”

  “奴性的蠢货!”

  “幼稚的变戏法的!”

  “嗜血的牧师!”

  “捣乱的巫师!”

  瑞克雷抬起一边的眉毛。大祭司极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们任由两群人之间互相谩骂,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满不在乎地朝着房间中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走去,在王公的一位先祖的雕像旁边,他们转过身,再次面对着彼此。

  “这么说……那些烦神仙的事情开展得怎么样了?”瑞克雷说。

  “我们尽了自己的所能。最近有在试探那些人类不应该了解的危险事物吗?”

  “还不错,还不错。”瑞克雷摘下帽子,把手伸进尖顶里摸索了一番,“想来点儿酒吗?”

  “酒精是灵魂的陷阱。你是否想吸一支烟?我相信你的同类都沉溺于此。”

  “可别算上我。如果我能告诉你这东西对你的肺会有怎样的影响——”

  瑞克雷把尖顶帽的尖顶给拧了下来,并往里面倒了相当多的白兰地。

  “那么,”他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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