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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自奥格尔维的《心灵现象辞典》: 心灵致动是一种通过精神力量移动物体或造成物体变化的能力。据可靠报道,这种现象发生在危机或遭受压抑的情况下,如使汽车从被压住的人体上或瓦砾从倒塌的建筑物中漂浮起来。 这种现象常常被误认为吵闹鬼作祟,其实吵闹鬼是一种快乐的精灵。应该指出吵闹鬼是否存在尚有怀疑,而心灵致动则被认为是有实例的精神功能,可能具有电化学的性质……

  他们的做爱结束了,苏·斯耐尔坐在汤米·罗斯的 63 型福特车后座上,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凯丽·怀特。

  这是星期五晚上,汤米(他正心事重重地望着后窗外,任凭短裤吊在脚踝上,这场面有些滑稽,但很可爱)带她去玩保龄球。当然,这只是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借口。而他们从一开始就一直想着要私通。

  从去年 10 月开始(现在是 5 月),她就多少固定地与汤米约会了,但他们成为情人只有两个星期。七次,她纠正自己,今晚是第七次。还没有焰火,没有乐队演奏“星条旗永不落” ,但感觉已经好些了。

  第一次简直痛得要死。她的女友海伦·希乐斯和珍妮·高尔特都曾干过,她们都向她保证,只疼一分钟,就像打一针青霉素,然后就会飘飘欲仙了。然而她的第一次就像被锄柄杵了似的。后来汤米笑着向她坦白,说他把避孕套戴反了。

  今晚是她第二次开始觉得有些快感,但好景不长。汤米尽力坚持长久些,但随后也就……完事了。就像摩擦半天才产生一点热量。 事后她觉得沮丧和忧郁,所以在这种情绪支配下,她的思路转向了凯丽。一阵懊恼冲开了她情感的闸门,当汤米收回目光,不再看布里克亚德山的风景时,她正在哭泣。

  “嘿,”他吃了一惊。“噢,嘿。”他笨手笨脚地搂住她。

  “没事,”她说,还在啜泣。“与你无关。我今天做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我只是想起了那件事。”

  “什么事?”他温柔地拍了拍她的颈背。

  于是她发现自己开始讲述发生在早晨的事件,她几乎不相信她是在倾听自己的叙述。坦诚地说,她意识到自己委身汤米的主要原因,是她与汤米相处得不错(出于爱情或是出于糊涂都无关紧要,结果都一样),而现在,把自己扮演的角色——一场肮脏的浴室恶作剧的同谋——暴露出来,可不是把一个男人弄到手的可行办法。汤米当然是个有人缘、受欢迎的人。像她这么一个一辈子受人喜爱的姑娘,几乎命中注定一定会遇上一个与她一样的人并坠入爱河。他们几乎肯定会在高中的春季舞会上被选为国王和王后,高年级已经选定他们为这个年级载入年刊的一对。他们已成为高中男女关系这一多变星空中的一颗恒星,公认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她突然厌恶地意识到,在全美每一所白人郊区高中,都有他们这样的一对。

  在拥有了她一直渴望的一些东西——地位感、安全感和身份之后,她发现与之同来的还有不安。这与她的想象完全不同。在它们温暖的光环外,还有一些黑暗的东西在缓缓而行。例如,一想到就因为他有人缘就让他和她性交

  (你非得那样说是的这次可以)

  他们适于一起散步,或她看着商店橱窗映出的影子,想着来了一对漂亮夫妇。她几乎肯定

  (或只是希望)

  她不是那样软弱,不是那样轻易温顺地屈从父母、朋友甚至她自己的那些沾沾自喜的期望。但现在发生了淋浴室的这件事,她跟着一起积极参加到野蛮的亢奋中去。长久以来,她一直回避的就是“随大流”,这个词使人看到许多可怕的景象:当丈夫在一个无名的办公室里苦苦劳作时,自己头戴发卷,在烫衣板前伴着肥皂剧渡过漫长的下午;参加家长教师联谊会,随着收入增加到五位数再加入富人俱乐部;那些放在无数黄色小圆盒中的避孕药丸,以保证在没有绝对必要之前不失去少女的体形,并防止那些半夜尿裤、大哭大喊的陌生小家伙突然闯入生活;与特里·史密斯(1975年的土豆节小姐)和维基·琼斯(妇女联盟的副主席)并肩而立,手持标语牌和请愿书,脸上带着甜蜜又有点儿绝望的微笑,(以绝对高雅的手段,拒绝让黑鬼进入白人住宅区)。

  凯丽,就是那个该死的凯丽,全是她的错。也许在今天之前,她已听到周围遥远的脚步声,但是今晚,在听见她自己可鄙的、令人厌恶的故事之后,她看到了这些事情真实的剪影,以及黑暗中像闪光灯一样在周围闪动的黄色眼睛。

  她已经买了舞会长裙,是蓝色的,漂亮极了。

  “你是对的,”她说完后他说。“坏消息。一点不像你。”他的脸很严肃,她感到一丝凉飕飕的恐惧。随后他笑了,笑得很开心,于是黑暗稍稍退去了。

  “有一次,我在一个小孩被打倒后,给了他肋骨一脚。我告诉过你这事吗?”

  她摇摇头。

  “哦,”他若有所思地揉揉鼻子,脸颊稍稍抽动了一下,他在承认第一次戴错了避孕套时就是这个动作。“那小孩叫丹尼·帕特里克。六年级时他狠狠揍过我。我恨他,但又怕他。我一直等着机会。你明白吗?”

  她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

  “他在一年后惹错了人。皮特·泰伯。他个儿不大,但肌肉发达。丹尼向他要一样东西,最后皮特发起火来,揍得他屁滚尿流。这事发生在肯尼迪初中的操场上。丹尼倒在地上,磕着了头,晕了过去。大家都跑了。我们以为他要死了。我也跑了,但我先朝他的肋骨上狠狠踢了一脚。后来想起来这事我就难受。你准备向她道歉吗?”

  这问题让苏感到很意外,她惟一能做的是轻轻抱住汤米:“你道歉了吗?”

  “哈?他妈的没有!我可没有时间去做这种拉拉扯扯的事。但这两件事可大不一样,苏。”

  “是吗?”

  “我们现在不是七年级小孩儿了。此外,我多少还有个理由,即便是个扯蛋的理由。那个可怜的傻娘们儿惹过你什么?”

  苏没有回答,因为她没法儿回答。她一辈子和凯丽说过的话没有一百个字,其中不少还是今天说的。自从她们从张伯伦镇初中毕业后,体育是她们惟一共同上的课。凯丽上的是销售/商业课程。苏当然是修学院课程。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讨厌。

  她觉得无法忍受这种想法,就故意曲解他的话。“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出这些重大的道德判断的?从你开始和我性交?”

  她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幽默消失了,又觉得后悔了。

  “我猜我应该保持沉默,”他说着提上了裤子。

  “不是你,是我。”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我感到羞愧,明白吗?”

  “我知道,但我不应该提出忠告。我不擅长于此。”

  “汤米,你讨厌过……如此……受人喜爱吗?”

  “我?”这问题让他脸露惊讶。“你是指球队或班长之类的事吗?”

  “是的。”

  “不。这并不很重要。高中并不是个很重要的地方。你上高中时会认为这是件大事,但毕业后没人会真把它当回事,除了喝啤酒狂饮时。我哥哥和他的朋友都是这样。”

  这话并不能安慰她,反而更加剧了她的恐惧。尤恩高中可爱的小苏茜,时髦女生群体中名列前茅的娇小姐。结果舞会长裙却被包在塑料袋中,永远存放在衣柜里。

  有点儿水汽蒙蒙的车窗外是浓浓的夜色。

  “我最后的结局也许是在我爸开的车场工作,”他说。“星期五和星期六晚上到比利大叔酒吧或骑士酒吧喝酒聊天,吹嘘星期六下午我接住了桑德斯的臭球,我们打败了多特斯特队。娶一个唠唠叨叨的婊子,开一辆去年型号的车,投民主党的票……”

  “别说了,”她说到,嘴里突然充满了难解的、但是甜蜜的恐惧。她把他拽向自己。“爱我。今晚我脑子真是不灵了。爱我,爱我。”

  于是他又和她做爱,而这一次不同了,这次终于有了需要而不再是乏味的摩擦而是美妙的摩挲,愈来愈强烈,他不得不停下两次,喘气,抽身退后,然后又挺进

  (他在我之前还是童男子承认它我会相信一个谎言)

  坚硬地挺进,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喘着气,然后她开始喊叫并抓住他的背部,她已不能自持,大汗淋漓,难闻的气味被洗净了,每个细胞似乎都达到自己的高潮,身体里充满了阳光,脑海响彻着音符,原先不适的感觉被抛在脑后,关入了思想的牢笼。

  稍后,在回家的路上,他正式询问她是否愿意与他一起参加春季舞会。她说愿意。他问她是否已决定怎样对待凯丽。她说还没有。他说这没有关系。但她认为有关系。她开始觉得这事还真是关系重大了。

  引自迪安·D. L. 麦古芬撰写的《心灵致动:分析与结果》(载于《1981 年科学年鉴》) :

  当然,现在仍有一些科学家——抱歉地说,杜克大学的学者们是他们的代表——拒绝承认凯丽·怀特事件可怕的潜在意义。就像弗拉特立德协会、罗泽克卢茨派或亚利桑那的科利斯派断定原子弹没有什么作用一样,这些不幸的人在逻辑面前把头扎进沙子里——请原谅这个比喻具有多重含义。

  人们当然能够理解科学会议上出现的惊愕、升高的嗓门、愤怒的信件和争论。对于科学界而言,心灵致动这个概念本身就是一粒难以下咽的药丸,更何况再加上术士行术用的灵应板、巫师、桌灵击、漂浮的小冠冕等等恐怖电影式的装饰。但理解并不能成为科学上不负责任的藉口。

  怀特事件的结果提出了一些严肃、难解的问题。这是一场大地震,它摧毁了我们关于自然界如何运动和反应的既定概念。诸如杰拉尔德·卢彭内特这样著名的物理学家无视怀特委员会提出的大量证据,说整个事情都是捏造出来的,这是无稽之谈,但我们能指责他们吗?因为如果凯丽·怀特是真的,那么牛顿是什么?

  ……

  凯丽和妈妈坐在起居室里,听着韦伯科尔牌唱机里播放的坦内西·厄尼·福特演唱的《让灵光照耀》(妈妈把这台唱机叫作维克特罗拉,她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干脆叫它老维克)。凯丽坐在缝纫机旁,用脚蹬着机器,给新衣缝上袖子。妈妈坐在那个塑料十字架下,一边编织头巾,一边用脚打着节拍,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这首赞美诗的作者 P. P. 布利斯先生写了无数首赞美诗,他是妈 妈关于上帝施威于地球的明证。他过去是水手又是个罪人(这两个词在妈妈的字典里是同义词),他亵渎上帝,嘲笑全能的上帝。后来巨大的风暴降临大海,船就要倾覆了,布利斯看见大海底下的地狱咆哮着要掠他而去,他跪下了因罪孽而发软的双膝,向上帝祈求宽恕。布利斯先生向上帝保证,如果上帝饶恕他,他将用余生侍奉上帝。于是,刹那间风平浪静。

  从天父的灯塔中永远

  闪烁着仁慈的亮光,

  他给予我们的是追循

  那沿着海岸的灯光……

  布利斯先生全部的赞美诗都有航海的味道。

  她正在缝的这件衣服真是相当漂亮,红葡萄酒的颜色,是妈妈所允许的最接近红色的颜色,袖子是宽松式的。她想全神贯注于缝纫,但她还是走神了。 头顶的灯光是黄色的,强烈刺眼,满是灰尘的长毛绒小沙发当然没人坐(凯丽从未请男孩到家里来坐坐),对面的墙上映着两个影子:十字架上钉着的耶稣,和他下面的妈妈。

  校方给在洗衣房工作的妈妈打了电话,因此她中午就回家来了。凯丽看见她慢慢地向家走来,腹部又抽搐起来。 妈妈是个大块头女人,总戴着一顶帽子。最近她开始腿肿,脚似乎要把鞋子撑破了。她穿了一件带黑色毛领的黑色布外套,蓝色的眼睛在无框的双光眼镜后面显得很大。她总是背着一个大大的黑挎包,里面放着装零钱的小钱包、皮夹子(都是黑色的)、一本很大的詹姆斯钦定版《圣经》(也是黑色的),封面上烫金印着她的姓名,还有一摞用橡皮筋捆住的小册子。它们通常是橙黄色的,印得模模糊糊。

  凯丽隐约记得妈妈和爸爸拉尔夫曾是浸礼派教徒,但后来因信浸礼派从事反基督的活动而脱离了这一教派。从那时起,所有的祈祷都是在家中进行的。妈妈在星期日、星期二和星期五祈祷。这些天被叫作圣日。妈妈充任神父,而凯丽就是教众。仪式要持续两三个小时。

  妈妈开开门,木呆呆地走了进来。她和凯丽在前厅里近距离对视了一会儿,就像枪手在互射之前那样。这种短暂时刻在回忆中似乎要长久得多。

  (恐惧妈妈眼中流露的真的可能是恐惧吗)

  妈妈关上身后的门。“你是女人了,”她轻轻说。

  凯丽感到自己的脸扭成一团,但却无法控制。“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哭喊着。“哦妈妈,我真是吓死了!所有的女生都

  取笑我,拿东西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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