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7
并没有关于凯丽儿时心灵致动的其他记载。如果凯丽不是独生女,我们或许至少还会得到一些有关其他细小情节的传闻。
在安德烈亚·科林茨案例中(关于更详尽的情况,见附录二),我们被告知,安德烈亚因爬房顶挨了一顿揍,后来,“小药柜突然打开了,各种瓶子掉了一地,好像是自己在浴室中滚动,所有的门都乒乒乓乓关上又打开,登峰造极的是一台三百磅重的音响倒在地上,唱片在起居室中满天飞,像炸弹似地落在人的头上,或在墙上撞得粉碎”。 重要的是,据 1955年 9月4 日《生活》周刊报道,这是安德烈亚的一个兄弟提供的细节。《生活》谈不上是最具学术性和严谨的资料来源,但是还有大量其他的文件,另外我认为亲属的见证还是可信的。
在凯丽·怀特一案中,关于导致后来一系列高潮事件的可能前奏,其惟一的见证人是玛格丽特·怀特,可是她,已经死了……
尤恩高中的校长亨利·格雷尔,整整一周都在等着克丽丝· 哈根森的父亲来访,但他到星期五才露面。那是克丽丝逃避令人生畏的德斯佳汀小姐的留校的第二天。
“什么事,菲什小姐?”他在对讲机中一本正经地问到,尽管他从窗户中已看见这个人在外间,而且他根据本地报纸上登载的照片也认识这张脸。
“格雷尔先生,约翰·哈根森求见。”
“请他进来。”他妈的,菲什,你何必用这种讨好的语调说话呢? 格雷尔总是克制不住自己要掰弄曲别针或撕餐纸或折书角的毛病。为了应付本镇法律界的头面人物约翰·哈根森,他准备了充足的武器库:他在办公桌上的文具盒里放了整整一盒大号曲别针。
哈根森是个神态威严的高个男人,自信的举止和稳重而不拘泥的表情都在表示出,他在胜负差之毫厘的社会角逐中是一个赢家。他身着一套萨维尔·罗设计的棕色西服,有细细的绿色和金色暗纹,使格雷尔身上那套本地制作的现成西服相形见绌。他的公文箱是那种真皮薄形的,镶着闪闪发光的不锈钢边。他的微笑无可指摘,露出许多包过的牙。这微笑能使许多女陪审员的心像热锅上的奶油一样溶化。他的握手像职业棒球手:长久、有力、温暖。
“格雷尔先生,近来我一直想见见您。”
“我也很乐意会见那些关心学校的家长,”格雷尔干巴巴地一笑。“这就是我们每年 10 月举行家长接待会的原因。 ”
“当然,”哈根森微笑着。“我想你是个忙人,而我45 分钟后也必须出庭。我们可以开始谈正题了吗?”
“当然。”格雷尔把手伸进曲别针盒,开始掰弄第一只曲别针。
“我猜想您光临本校是与对您女儿克丽丝汀的纪律处分有关。您应该知道学校对此类事件的规定是既定方针。作为一个本职工作与司法有关的人,您应该明白违反规定是很难或者……”
哈根森不耐烦地挥挥手。“显然您是在自说自话,格雷尔先生。我来此是因为我的女儿受到你的体育老师丽塔·德斯佳汀小姐的粗暴对待,恐怕还有谩骂。我相信你的德斯佳汀小姐对我女儿使用的词是‘屎’。”
格雷尔暗自叹了一口气。“德斯佳汀小姐已经受到了训斥。”
约翰·哈根森的微笑降温了三十度。“恐怕仅仅训斥还不够吧。我相信这是这位年轻,噢,女士教学生涯的第一年?”
“不错。我们认为她相当出色。”
“显然你的相当出色的定义包括把学生推到更衣柜上,还有像水手那样骂人的本事?”
格雷尔并不正面回答:“作为律师,您一定知道本州赋予学校在负有全部责任的同时,拥有‘替代父母’的权利,即在学生在校期间继承父母的全部权利。如果您不熟悉,我建议你去查《莫农多克公立中学校区诉克伦普尔案》或……”
“我了解这一概念,”哈根森先生说。“我还知道,无论是你们校方非常喜欢引用的克伦普尔案,还是弗里克案,都与体罚和语言谩骂没有丝毫关系。但是还有一个第四校区诉大卫案。你知道吗?”
格雷尔知道。第四校区公立中学的副校长乔治·克拉莫是个扑克迷。克拉莫现在不怎么打扑克了。他在承担剪掉一位学生头发的责任后,去为一家保险公司工作了。最后校区支付了七千元赔偿费,差不多一绺头发一千元。
格雷尔开始摆弄另一个曲别针。
“我们别再互相引经据典了,格雷尔先生。我们都是忙人。我可不想弄出许多不快,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我女儿现在在家,星期一和星期二她也一样要呆在家里。这样她的三天禁闭也就执行了。这样就行了。”另一个轻蔑的手势。
(快抓住这机会乖乖这个实惠可不小)
“我所要求的是,”哈根森继续说,“一、发给我女儿舞票。高年级春季舞会对她来说可不是小事,所以克丽丝现在很沮丧。二、不与那个德斯佳汀女人续签合同。这是为了我。我相信只要我愿意把校方带上法庭,我最终就能让她被解聘,并使自己得到相当可观的赔偿费。但我并不想起诉。”
“这么说如果我不满足你的要求,对簿公堂就是惟一的选择了?”
“我猜想在此之前会有学校委员会的听证会,但这不过是走形式罢了.。但是当然,对簿公堂将是最终结果。你会很倒霉的。”
又一个曲别针。
“起诉体罚和谩骂,对吗?”
“基本如此。”
“哈根森先生,你知道吗?你的女儿和十几个同学向一个第一次来月经的女孩扔卫生巾。这个女孩子还以为她会因流血而死呢。”
轻微的皱眉破坏了哈根森的五官,好像听到有人在一间很远的房间里说话似的。“我不认为这与指控有什么相干。我所说的是在此之后的行为……”
“别操心,”格雷尔说。“别操心你说的是什么。这个女孩,凯丽塔·怀特,被人称作‘傻冒’,被告诉‘堵上它’,并被指以各种下流的手势。她这一星期都没来上学。你不认为这是肉体上和语言上的虐待吗?我认为这是。”
“我可不打算,”哈根森说,“坐在这里听一套半真半假的谎言,或者你们老师习惯的训导,格雷尔先生。我很了解我的女儿 ……”
“好啦。”格雷尔从文具盒旁放置来往公文的筐中拿出一捆粉红色的卡片,把它抛到桌对面。“我很怀疑你是否像你自己所想的那样了解这些卡片上记录的你女儿的行为。如果你了解的话,哪怕只有一半,你就应该意识到该好好教训她一下。你若再不对她严加管教,她就会给别人造成严重伤害。”
“你不要……”
“尤恩,四年。”格雷尔的声音压倒了他。“毕业定在79年6月,就是下个月。智商测试 140。平均分 83。可是我看到她已被奥柏林大学录取了。我猜想有人——很可能是您,根森先生——对此进行了操纵。74 次被罚放学留下。其中有 20 次是欺侮残疾学生,我要补充一下,多余的人。我知道克丽丝的同伙称他们为莫蒂默·施耐德。她们认为这很有趣。她逃了 51次放学留校。在张伯伦初中,有一次停学,是为了处罚她将鞭炮放在一个女孩的鞋里……卡片上的记录说,这次小小的恶作剧几乎让那个叫伊尔玛·斯沃普的小姑娘失去两个脚趾。我知道斯沃普小姑娘长着兔唇。哈根森先生。我谈论的正是你的女儿。这是否能够说明问题了?”
“是的,”哈根森说着站起身来。他那张漂亮的脸因不快而微微发红。“这说明我们将在法庭上见。等我们完了事,你能找到一份挨家推销百科全书的工作,就算你幸运了。”
格雷尔也生气地站起来,两人隔着桌子对视着。
“那就法庭上见,”格雷尔说。
他注意到哈根森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他祈求能够走运,希望他能击倒对手或至少是一次技术性击倒,以便能保住德斯佳汀的饭碗,并把这个自命不凡的狗杂种的嚣张气焰打下去。
“你显然还没完全理解‘替代父母’在这件事中的全部含义,哈根森先生。保护你女儿的伞同样也保护凯丽·怀特。所以你只要以体罚和语言侮辱造成伤害为由提出起诉,我们也将以同样理由替凯丽·怀特反诉你的女儿。”
哈根森的嘴张开又闭上。“你这种卑鄙的小花招别想成功,你这——”
“讼棍?你是不是要用这个词?”格雷尔冷酷地微笑着。“我相信你知道怎么出去,哈根森先生。对你女儿的处罚仍然有效。如果你想使这件事升级,那是你的权利。”
哈根森僵硬地移动着脚步,穿过房间,停下来,好像还要说些什么,没有说,走了。他勉强克制住自己想使劲摔门的念头。
默顿随后走进房间。
“怎么样?”
“走着瞧吧,默蒂,”格雷尔说。他满脸苦相地看着扭弯的曲别针。“不管怎样,他还值七个曲别针。这也算是一项纪录了。”
“他打算把这件事弄成民事纠纷?”
“不知道。我说我们会反诉,这给了他当头一棒。”
“我打赌是这么回事。”默顿瞥了一眼格雷尔桌上的电话。“我们现在该让教育局长知道这件倒霉事了,对不对?”
“对,”格雷尔拿起电话。“谢天谢地我付了失业保险金。”
“我也是,”默顿忠心耿耿地说。
引自《爆发的潜能》附录三:
七年级时,凯丽塔·怀特交过下面这首短诗作为诗歌作业。埃德温·金先生是凯丽七年级时的英语老师,他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保留它。她在我心中并不是个好学生,这也不是一首什么了不起的诗。她很沉默寡言,我不记得她上课时举过一次手。但在这首诗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呐喊。”
耶稣从墙上注视着我,
但他的脸冷如岩石,
如果他是爱我的
像她说的那样
为什么我总是感到孤单?
写着这首小诗的纸上,边角画了许多十字花,它们看上去似
乎在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