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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黄泉国 Into The Realm of The Dead

  我的死,毫无前兆,就这么突然降临。那是在一个无风无浪、无月无星、世界的一切仿佛都停止了的静谧黑夜发生的事。

  一片漆黑中,载着我与丈夫真人以及宝宝的小舟,如摇篮般轻柔地随波晃动。舟中虽窄,但我把宝宝抱在胸前,真人再从我身后抱着我,我们一家三口安详地睡着了。

  不意间,我忽然萌生前所未有的不安,不禁睁开眼。放眼所及尽是空无一物的黑暗夜空。黑夜令人感到无穷无尽,失去了时间感。我觉得自己几乎被宛如天盖的黑夜压扁。

  我的身体很虚弱,除了长途航海的疲惫,一周前,又在海上刚刚分娩。生产的过程很痛苦。整整有一天一夜的时间,阵痛令我不停哭叫。不过,抱着总算平安生下的小女儿,我沉醉在完成一项大任务的喜悦,以及即将登陆大和的希望中。若说真有不安,顶多也只是担心在船上出生的小女儿是否能平安活到登陆。所以,那时我根本没预料到自己即将死亡。我为女儿取名“夜宵”。

  这段日子的航行,只能说是奇迹。靠着这艘只要遇上暴风雨一转眼就会沉没的破旧小舟,整整航行了半年以上,其间就算发生任何事都不足为奇。但是,我们就像蒙谁庇佑似的运气绝佳。不仅一次也没碰上暴风雨,我和真人也都很健康。当然,并不是完全没发生过令人绝望的事。但是,不知为何,幸运之神总是立时出现助我们一臂之力。

  无水可喝时,地平线彼方便转眼涌起团团乌云,降下甘甜温热的雨水。没食物可吃时,便遇上大群小鱼,或是有精疲力竭的候鸟掉到船上,仿佛主动求我们吃它。当我们的疲劳到达极限,再也无能为力时,风便突然轻轻吹来,把我们的船引导到小沙洲。那片沙洲,在汪洋中央若隐若现,只是一片珊瑚礁形成的脆弱土地,若有大浪来袭,恐将在转瞬之间消失在海中,甚至连小岛都称不上,但令人惊奇的是,中央竟源源不绝地涌出清水,生长着寥寥无几的槟榔树。我们做梦也没想到汪洋之中竟有这样的陆地,虽然半信半疑,还是在暌违数月后享受着脚底埋进沙中的触感,伸长手脚,把绿叶放进嘴里,畅饮一肚子的冰凉清水。我们在此得以休养生息,继续依然漫长的海上旅程。

  这些好运,也许都是为了让我产下心爱的女儿。不,应该是在我抵达大和之前混淆我的视线,刻意让我走向那一位身边的安排吧。然而无知的我,却自以为我们还年轻,什么都做得到,一径沉醉在幸福中。这是多么傲慢啊。而且,生下女儿的那天,也许是因为天气异常晴朗,远方隐约可以眺见的巨大岛影,也带给我们强烈的希望。

  “那座大岛,一定就是大和,辛苦的航海终于即将结束了。”

  真人对着闭眼躺卧的我呢喃。我非常疲惫,却还是忍不住微笑,因为我怀抱着马上就能抵达大岛的期待。等我们到了大和,就在海边盖个小屋,过着虽穷却幸福的生活吧——我与真人每次总是这么说。因为我的女儿,幸运地得以逃离了岛上的“秩序”。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大错特错。枉我身为命中注定要效命夜之国度的巫女,却犯下违抗宿命的大罪,爱上家族遭到诅咒的男人,并和他一起逃出岛上,生下小孩。而那一位,不但没惩罚这样的我,还把我带到她的身边。我深深感激她的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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