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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霍普金斯博士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啊,地质学,真是个不错的爱好!我很高兴。一整天都想着钟表不太好,你也知道!”他怀着少许希望愉快地说。

  杰瑞米皱起眉头,他的大脑似乎在努力思考一个自己不熟悉的概念。

  思考过后他回答:“是啊,博士,你知道吗,八辛酸铜每秒钟恰好震动两百四十万零七十八次?”

  “这么多次啊?”霍普金斯博士说,“我的天哪。”

  “是啊。当一束光照在八辛酸盐晶体制成的棱镜上时,就会分成三种颜色。”

  “好神奇,”霍普金斯博士觉得他的情况说不定会变得更差,“嗯……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这里好像……有股很刺鼻的味道?”

  “是排水沟的味道,”杰瑞米说,“我们用酸打扫过了。我们用酸就是为了清理排水沟。”

  “排水沟啊?”霍普金斯博士眨眨眼睛。他所生活的世界里没有排水沟。然后厨房门的地方传来咔嚓的声音和蓝色的闪光。

  “你的,嗯,你的仆人伊戈,”他说,“他还好?”

  “挺好,谢谢你,博士。他是从尤伯瓦尔德来的,你知道吧?”

  “哦,尤伯瓦尔德很……大。是个很大的国家。”霍普金斯博士对尤伯瓦尔德的情况只知道两点。他紧张地咳嗽了一下,然后说另一点:“我听说那边的人有点奇怪。”

  “伊戈说自己跟奇怪的人绝对没有任何关系。”杰瑞米平静地说。

  “很好,很好。那就好。”博士说。杰瑞米那种一成不变的微笑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嗯……他身上有很多伤疤和缝合的痕迹。”

  “对,那是他们的文化。”

  “是文化啊?”霍普金斯博士似乎放松了不少。他向来努力发掘人性的光明一面,但是他从小就知道这座城市非常复杂,其中生活着矮人、巨怪、泥人地精甚至僵尸。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个事情的走向,但是既然大部分都是“文化”,那显然就没法反对,所以他也没说什么。“文化”乃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借口,主要是跟人们解释问题根本不存在。

  门缝的光灭了。片刻后,伊戈用托盘端了两杯茶进来。

  博士必须承认,茶很好喝,但是空气中的酸味让他直流眼泪。

  “那……嗯,导航表的进度怎么样了?”他说。

  伊戈在他耳边说:“要姜饼吗,先森?”

  “哦,呃,好……哦,真好吃啊,伊戈先生。”

  “多拿两个吧,先森。”

  “谢谢,”霍普金斯博士说话的时候饼干屑纷纷掉出来。他又说:“导航表——”

  “很抱歉,导航表的工作没什么进展,”杰瑞米说,“我一直在研究各种水晶的特性。”

  “哦,对,你说了。嗯,当然,要是你有时间做一下导航表就再好不过了。”霍普金斯博士说,“容我说一句,嗯,你有了新的兴趣是好事。过分关注一件事,嗯,容易在脑子里积累怒气。”

  “我在吃药。”杰瑞米说。

  “是啊,当然。呃,我昨天刚去了药剂师那里……”霍普金斯博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起来的大瓶子。

  “谢谢,”杰瑞米指指身后的架子,“你也看见了吧,我的药快吃完了。”

  “是啊,我想你也该吃完了。”霍普金斯博士说得很随意,仿佛钟表匠行会的人根本没有特别关注杰瑞米架子上那个瓶子里还剩多少药似的。“好了,那我就该走了。好好玩水晶吧。我小时候喜欢收集蝴蝶。爱好是好东西。我小时候只要有个杀虫瓶和一个网子就开心得不得了啦。”

  杰瑞米依然对他微笑着,那笑容似乎有些玻璃似的质感。

  霍普金斯博士把剩下的茶喝完,把杯子放回碟子上。

  “我真的必须走了,”他唠唠叨叨地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就不打搅你工作了。水晶是吧?真是漂亮的东西,特别精美。”

  “是吗?”杰瑞米说。他犹豫了一下,仿佛是想解决一个小问题似的。“哦,对,光的模式。”

  “闪烁。”霍普金斯博士说。

  霍普金斯博士出来的时候,伊戈正坐在临街的门口。他点点头。

  “嗯……你确定他好好吃了药?”博士非常小声地说。

  “四啊,先森。一天两次,我给他倒进调羹里喝的。”

  “哦,好。有些时候他可能不太好相处。”

  “四吗,先森?”

  “在精确性方面要求特别高……”

  “没错,先森。”

  “……当然那是好事。精确性特别好。”霍普金斯博士吸吸鼻子,“某种程度上真的是好事。好了,再见吧。”

  “再见,先森。”

  伊戈转身回工作室的时候,杰瑞米正小心翼翼地将那蓝色的药水倒进勺子里。勺子不多不少恰好装满的时候,他就把药倒进水槽里。“他们要检查,你知道吗?”杰瑞米说,“他们以为我没发现。”

  “我觉得他们四出于好意,先森。”

  “但是我吃了药就没法认真思考,”他说,“事实上,不吃药的时候我觉得好多了,你说呢?吃了药我变得很迟钝。”

  伊戈避而不答。以他的经验来说,世界上很多伟大成就都是由传统意义上的疯子做到的。他常说,疯还是不疯全看角度,如果是透过你自己的内裤去看,那一切都没问题。

  可是杰瑞米小少爷让他有些担忧。杰瑞米从来不笑,伊戈却喜欢听见疯疯癫癫的大笑声。那种笑声让人安心。

  停药之后,他也没有像伊戈预料的那样或是低声唠叨或者高声叫喊着说:“疯了!他们说我疯了!现在我就要让他们见识见识!啊哈哈哈哈哈哈!”——杰瑞米变得更加专心致志了。

  而且他还微笑了。伊戈可是很大胆的,否则他也不会去照镜子,可是伊戈的微笑让他觉得不自在。

  “好了,到哪儿了呢……?”杰瑞米说,“哦,对,来帮个忙。”

  他们一起把桌子搬到旁边。桌子下面是好几十个咝咝作响的玻璃罐。

  杰瑞米把工作台上的盖布扯下来,台面上的水晶玻璃闪闪发光,其中有一些闪得特别奇怪。他昨天就注意到了,其中一些的角度看起来不对劲。杰瑞米现在是很清醒的,他知道每天精确地把两勺药水倒进水槽里。昨天他把一个水晶安装到位之后,那个水晶就消失了,但是很显然它应该是还在原处的,因为杰瑞米能看到它反射出的光芒。

  “仄里头的金属还四太多了,先森,”伊戈不太满意,“前一个玻璃钟四弹簧粗现了问题。”

  “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杰瑞米说。

  “自滋闪电肯定不如自然闪电好。”伊戈说。

  “用于测试一下理论还是可以的。”杰瑞米说。

  “测四理论,测四理论,”伊戈低声说,“抱歉,先生,我们伊戈从不‘测四理论’。把它绑在工作台桑,丢一大瓶闪电过去,我们都仄样搞测四。”

  “你好像很紧张,伊戈。”

  “哦,抱歉,先森,”伊戈说,“我可能四还不四应环境。我比较四应随斯都有打雷闪电的天气。”

  “我听说有些人每逢雷电就特别精神。”杰瑞米一边说一边小心检查水晶的边角。

  “我替芬克勒斯坦男爵工作的斯候就四仄样。”伊戈说。

  杰瑞米后退几步。眼前的作品当然不是钟,还有很多工作尚未完成(但是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作品完成的样子)。现在只是个草稿,用来检查思路是否正确。

  思路是正确的。杰瑞米知道。

  嘀嗒

  苏珊穿过完全静止的街道,坐在弗洛特女士的办公室里,然后让自己重回流动的时间之中。

  她一直不明白其中的原理。时间不会为了这个世界停下来,也不会为了她停下来——而是她进入了某种时间上的支线环绕部分,周围一切都静止不动,她则可以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这也是一种家族遗传。只要别想太多就会非常有效,和走钢丝的情况类似。但是现在她得想想别的事情。

  弗洛特女士从没有老鼠的壁炉架上收回目光。

  她说:“哎呀,老鼠好像跑了。”

  “可能只是反光形成的影子,女士。”苏珊说。她心里却想着:基本上是人类,某个像我一样的人。

  “是啊,嗯,当然……”弗洛特女士想把眼镜戴上,但是眼镜的绳子依然缠在扣子上。也就是说她这会儿可能要一直折腾自己的胸口,但是如果她真的要这么做的话就死定了。

  苏珊可以让冰川觉得坐立不安。她只需要安安静静坐着,礼貌又警觉地看着对方就可以了。

  “具体来说你想要我做什么呢,校长?”苏珊问,“我让学生们做做代数,他们做完之后有点吵。就是这件事吧。”

  “代数?”弗洛特女士不得不盯着自己胸口,从来没有人要盯她胸口的,“对七岁的孩子来说太难了!”

  “是啊,不过我没提他们也都没发现。”苏珊说,是时候换个话题了,“我记得你是想说说我那封信的事情,校长?”

  弗洛特女士有点茫然:“什——”

  苏珊叹了口气,打了个响指。

  她绕过桌子,来到一动不动的弗洛特女士身边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然后花了些时间写了封信。等到墨水干了,她把信纸稍微揉了揉,看起来比较旧,然后她把这封信放在弗洛特女士手边的一堆文件下面,特意露出很大一块,让人一眼就能看见。

  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又打了个响指。

  “——么信?”弗洛特女士低头在桌上看了看,“哦。”

  苏珊知道这么做太残忍了。弗洛特女士不是坏人,对孩子们也很亲切,不过她时不时的很傻。苏珊没时间应付傻子。

  “是的,我希望能请几天假,”苏珊说,“家里有些事情。当然,我给学生们准备好了接下来几天的作业。”

  弗洛特女士犹豫了一下。苏珊也没时间让她犹豫,她又打了个响指。

  “我的天哪,这可真是太好了,”她用一种直达潜意识的和声说道,“如果不让她放慢进度,我们就没有东西可以继续教孩子了!她在日常教学中创造了奇迹,应该得到奖励才对。”

  然后她又坐回自己的座位打了个响指,刚才那些话浮现在弗洛特女士脑海中。她嘴唇动了动。

  “当然可以,好的,”她低声说,“你工作努力……另外……另外……”有些事情,就算是用恐怖的声音下达命令也难以办到,让校长花钱就是其中之一,“最近我们会考虑给你加薪。”

  苏珊回到教室,这天接下来的时间她继续创造小小的奇迹,包括把丽晨妲头发上的胶水弄下来,清理干净比利鞋子里的尿,带全班去四叉大陆短暂旅游了一趟。

  等家长们来接孩子的时候,大家正挥舞着蜡笔绘制的袋鼠图片,苏珊希望家长们千万别注意到他们鞋子上的红色尘土——比利的鞋子上则是红色的泥巴,他对时间的感知没什么进步。总之,他们应该是不会注意到的,除了费吉特俱乐部的成员以外,还有很多成年人都看不到眼前的事实。

  现在她背靠椅子坐着。

  空荡荡的教室有种令人愉快的特质。所有的老师都会说,最令人愉快的一点就是学生们都不在教室里,尤其是詹森不在。

  不过桌子和墙边的架子表明这个学期过得很充实。墙上的图画表明大家观察得认真,配色也认真。班上的学生用纸板做了一个真实大小的白马,在制作过程中他们学到了很多关于马的知识,苏珊发现詹森观察得特别仔细特别精准。她不得不没收了詹森用纸板做的长杆子,并且解释说这匹马特别有礼貌。

  这一天太长了。她掀开课桌盖子,拿出《硌棱童话》。几页文件掉出来,接着露出一个黑色金色装饰的小纸盒。

  那纸盒是文森特的父母送的礼物。她看着那个纸盒。

  每天她都会做这件事,其实有点可笑,倒不是希格斯&米金的巧克力好不好吃的问题。巧克力嘛,就是黄油和糖——

  她在盒子里头那些可怜的棕色包装纸里找了一下,拿出一块巧克力。毕竟谁都有可能会想吃一两块巧克力。

  她把巧克力放进嘴里。

  可恶啊,可恶可恶可恶!是牛轧糖夹心巧克力!她的每日一颗巧克力今天偏偏遇上了一颗可恨的粉白相间的、又黏又软的、愚蠢的牛轧糖夹心!

  好吧,这一颗绝对不能算[20],她可以再拿一颗——

  她作为教师的那一部分似乎在后脑勺上也长着眼睛,她忽然看到一团模糊的东西动了动,于是转过身。

  “不准拿着镰刀跑!”

  鼠之死神在自然课试验台上停下脚步,很惭愧地看着她。

  吱吱?

  “不准跑到文具柜里去。”苏珊下意识地说。她“砰”的一声关上桌子盖板。

  吱吱!

  “你想了,我听见你想了。”对付鼠之死神的办法就是把它当作一个小号的詹森。

  文具柜啊!那可是班上的重要战场之一,另一个重要战场是游戏室。不过游戏室的主导权通常可以自然而然地分配好,不需要苏珊去调停,所以她主要负责准备药膏、擦鼻涕的纸以及给失败者的一点同情心。但文具柜那次却是一场消耗战。涉及好几罐粉末涂料、好多张纸、好几盒蜡笔以及很多特殊材料,比如给比利换洗的内裤(比利真的尽力了)。还有剪刀,按照班级规定,剪刀属于毁灭性武器,当然,还损失了好几盒星星。唯一被准许打开文具柜的人是苏珊,另外还有文森特。尽管苏珊想尽办法,除了欺诈手段以外什么办法都用尽了,文森特依然是班上公认的“十项全能”,每天都能得到大家梦寐以求的奖励,奖励的具体内容是:打开文具柜拿铅笔发给大家。对班上其他人来说,尤其是对詹森来说,无论何时文具柜都是一个神秘王国。

  苏珊觉得吧,只要你学会了守护文具柜的技巧,同时还能骗得过詹森,还能让班上的宠物活过一个学期,你就是大半个老师了,真的。

  她填写了签到表,给窗台上那些可怜巴巴的植物浇了水,又去摘了点新鲜的水蜡树叶子给竹节虫吃,这些竹节虫是在仓鼠亨利死后养的(之所以养竹节虫是因为它们死了也不大看得出),收拾完蜡笔,又看了看教室里那些小椅子。她了解的人都只有一米高,这点有时候让她很担忧。

  每次遇到这种涉及“规则”的情况,她都不知道能不能信任自己的外公。死神不能干涉“规则”,但是他知道苏珊的弱点,每次都能想办法鼓动她,让她出去跑腿……

  某个像我一样的人。他知道怎么吊她的胃口。

  某个像我一样的人。突然世界上就有一座危险的钟。突然世界上就有个像我一样的人。

  某个像我一样的人。但是又不完全像,至少我知道我父母是谁。但是她现在却在听死神说,有个高个子黑皮肤的女人,在一座没有尽头的玻璃城堡里游荡,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为她那个虽然能每天看到但却无法触摸的孩子哭泣不止……

  等等,这是从哪儿开始的?

  嘀嗒

  洛布桑学到了很多东西。他学到了,每个房间至少有四个角。他还学到了,每天天亮到能看清灰尘的时候,清洁工就开始工作,然后一直工作到日落。作为师父,卢泽很和蔼。他会时刻指出洛布桑没做好的地方。

  在最初几天生气、被以前的同学嘲笑之后,洛布桑觉得清洁工作也很有乐趣。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扫帚下面过去……

  ……直到有一天,他脑海中传来一个响亮的咔嚓声,他忽然觉得自己扫够了。入门阶段结束了,他梦游似的找到卢泽,把刷子丢到阳台另一边去。

  “清洁工?”

  “什么事,孩子?”

  “你想告诉我什么?”

  “抱歉,你说什么?”

  “我不想成为……清洁工!你是卢泽!我希望成为……成为英雄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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