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寒
我一觉睡到了自然醒。这感觉有点奇怪,因为在岛上生活的这段时间,我已经习惯了睡眠不足。昨天我们在一起坐到很晚,一场成功的“破坏活动”之后,大家都表现得异常兴奋。直到午夜十二点多,克里斯才叫大家散了,回去睡觉。
我从枕头上抬起脑袋向窗外望去。天已经大亮,桥早应该合上了。但为什么没人叫我去值班呢?
我跳下床,开始穿衣服。西桥已经不存在了,克里斯可能正是因此决定投入更少的兵力?但为什么要把这个意外的休息机会留给我,而不是伊利亚,或前一天受了伤的音乐疯子伊戈尔?这样真的很尴尬。
我拿起剑,插进腰间的环扣里。现在应该去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感觉不太对劲儿。我原地转了一圈,疑惑地环顾熟悉的房间,走到窗户旁向外看,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依旧是平静的海面,浅灰阴沉的天空。我甚至闻了闻空气,想从空气中找到令我不安的答案。不过我只感觉到大海那熟悉的、略带药铺味道的气息。
我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寒冷。一般情况下,即使在清晨起床时,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我的身子也总是暖和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房间异常的冷,气温不超过十度。岛上从没这样冷过,即便到了晚上,在雨中,在刺骨的冷风中也没有这么冷。可现在的天气明明非常不错。
我打开了窗户,心中充满不安,希望这股寒气只是聚集在城堡,藏在我房间的石墙里。但从窗外进来的空气更冷,我又一次浑身打战。室外吹着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到的风,每过一秒都似乎变得更冷。我跳过窗台到了露台,一眼就看见了克里斯。
他看起来与平时不一样,穿着一件浅黄色羊毛衫,挽着袖子,头向后仰,望着天空。
我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克里斯瞥了我一眼,继续仰头站着。
“大家都在哪儿?”我皱着眉头问。
“伊留什卡和汤姆在钓鱼,其他人都在睡觉。”克里斯的声音无精打采。
“那谁在桥上?”我不知所措。
克里斯微微一笑。
“没人。因为天气太冷,桥也没有要合上的意思。”
确实如此。我忘记了桥只在太阳升起、温度变高之后才会合上。
“我从没有想过这里会这么冷。”我说,好像在为我刚才说话的语气道歉。
克里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
“我也没想到。”
我觉得很不自在,就像在凉风中被人劈头盖脸浇了桶冰水一样。
“这事儿以前没发生过?”
“没有。要知道,我们以前也没炸过桥。”
我双臂抱肩。一个愚蠢的姿势。好像这样可能会暖和一些。从前汤姆刚掉到岛上,被一群陌生的男孩和女孩围在中间时,就是这样蜷缩着的。
“克里斯,还有厚衣服吗?”
“问丽塔,她会给你找一件的。”
我点点头,走向最近的门口。我已经一脚跨在门槛上,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在抬头找什么?外星人吗?”
克里斯摇摇头,好像在回答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在找太阳。云层很薄,但根本看不到太阳。很奇怪,不是吗?”
午饭后下起了雨。这毛毛细雨来得悄无声息,慢慢悠悠,我们都没察觉到是何时开始的。一大早,我们就聚集在王座大厅,聊天,喝茶,尽量不去关注刺骨的寒冷。丽塔把城堡中能找到的所有厚衣服都分给了大家,这些都是曾经在冬季沦落到岛上的居民穿来的毛衣、夹克和风衣。我分到了一件非常好的厚夹克,黑色和银灰色面料,袖子和毛领可以拆下来,还有许多拉锁和口袋,看起来就像是一件宇航服。如果我在地球上穿着这件棉夹克,所有的男孩一定都会嫉妒得要命。这件夹克有点儿小,但显得更合身。我很快想到,打仗时可以拆下袖子,这样一来就能施展身手。可这种天气里能有什么战斗呢?桥间的开口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扩大了一米半。
趁女孩们出去的工夫,音乐疯子伊戈尔抓住机会讲了一个笑话,说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和他早餐前抽烟斗的坏习惯。效果非常好,我们笑得前仰后合,几乎晕厥。克里斯又给汤姆翻译了这个笑话,我们看着他迟来的笑,又开始笑个不停。这份快乐来得意外,我们笑到精疲力竭,笑到一言不发。大厅里又恢复了一片静寂,淅淅沥沥的雨声骤响。
丝丝细雨下个不停,肉眼几乎看不见。风揉碎了雨滴。轻飘飘、湿漉漉的微小雨粒像细珠一样落到大理石上。几分钟后,露台的瓷砖上好像凭空冒出了一摊一摊的小水洼。水洼中的水在颤抖,小雨滴落下来时泛起成片涟漪。
我们紧贴着冰冷的窗户,盯着室外的雨。托利克猛地拉开窗子,好像费了很大力气,难道已经受潮膨胀了?托利克穿着两件衬衫和一件羊毛夹克,缩成一团。克里斯轻声叹道:
“啊……”
越来越冷了,是秋天式的阴冷,让人很不舒服。从天空直到地平线,覆盖着一层一动不动的乌云。屋子里鸦雀无声。只听砰的一下,托利克恼怒地把窗户用力一关,窗户玻璃叮咣作响。
“也许这里的冬天就是这样吧?”伊利亚迟疑地问。他眯着眼睛,频繁地眨眼,目光从一个人移到另一个人。我觉得,不戴眼镜的伊利亚在昏暗中分不清音乐疯子伊戈尔与托利克,可能也分不清我和帖木儿……
“是啊,冬天。”帖木儿说,“过去的五十年是夏天,现在即将是五十年的冬天。”
“冬夏之间通常还有秋天,”克里斯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没有一个星球上的秋天会来得如此突然。”
“外星人在惩罚我们。”
我们大概已经不太习惯这个声音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马廖克虽然一直都坐在我们中间,表现得和平常一样,但早已不再参与大家的讨论。他坐在角落里,一有人注意到他,他就浑身发抖。
“你想说什么?”克里斯尖刻地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吗?”
“是的。”马廖克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很自信,“我曾经问过它们怎么处理拒绝服从的人。它们回答说,会用严寒惩罚他们。”
“你怎么不早说?”
马廖克又缩成了一团。
“我刚想起来的。它们没说这种惩罚和桥有关。我还以为,比这更严重的事情才会动用这种惩罚。”
克里斯突然笑了一下。
“马廖克,你就不能了解得更清楚些?去地下室,和它们谈谈。”
马廖克的脸色直接变白了。
“克里斯,它们会杀了我的。外星人已经知道我出卖了它们。那个需要触摸的面板是通电的。克里斯,别这样。”
我们的指挥官若有所思地看着马廖克。
“好吧,随你便。但我仍然不明白,这样的惩罚是为了什么?如果为了让不听话的人冻死,那就要让所有岛变冷。可这样一来,那些听话的人也会死去。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
“干脆直接断了我们的粮食,直接饿死我们得了!”托利克大骂,“这比制造出一场大规模降温要容易多了。”
“没错。”克里斯点点头,“很遗憾,你没能了解细节。如果它们当真决定惩罚我们,事情绝对不止变冷这么简单。”
我感到非常不安,转向窗户,看了一眼持续不断下着的雨。窗户下的小水洼不再因落下的水滴而泛起涟漪,水面已经覆上了薄薄的冰层。
“零。”不知为何,我说,“朋友们,已经零度了。”
我不想醒过来,好像在梦里就知道,醒了会面对痛苦和不愉快。我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抱住残余的梦,尝试继续维持睡眠状态。生活的本质不过是更糟糕的梦。屋子里寒气袭人,冷得刺骨,就像有数万条冰冷的纤维触须裹住了我无助的身体。
窗外正在下雪。我伸手从椅子上拿起衣服,钻回被窝里开始穿戴。之后,我还是感到一阵讨厌的微微战栗,就起床穿上夹克。也许天气并没有那么冷,我只是不习惯本来温暖的群岛气温骤降。
雪像昨天的雨一样,懒洋洋地,不急不缓地落下来,无休无止,毫不留情。如果这场雪真的是外星人下的,那就说明它们深谙人类心理。缓慢而持续的寒流,比迅猛而短暂的暴风雪或霜冻,要可怕得多。
我走到露台上,这里的雪已经深到脚踝。踩上去,雪立刻钻进了我的运动鞋,在鞋里融化。我尽量忽略这点,来回走动。
桥看起来窄得可怜。这要么是我的错觉,要么是低温真的让它缩小了。克里斯正在露台下面的海滩上散步。我观望了一会儿,也走下了露台。我们的指挥官正在做一些难以理解的事。他小心翼翼地用运动鞋的前端触水,又快速地缩回脚。他沿着海滩向前走,在新铺满的雪地上留下一串串鞋印。
“克里斯!”我招呼道。
他转过身,点点头,默默向我走来。他穿着一件加长的高领毛衣,双脚粘满湿漉漉的雪,双手冻得发红。克里斯看起来不再像一个成年人,而是与我们一样的少年,比我年龄略大,个头稍高,身材不够匀称,太过瘦削。
“我不懂,你到底在干什么?”我问,“检查这里的水适不适合游泳吗?”
“是的,”克里斯认真地说,“冰再结实一点,我们就游泳。你们俄罗斯人不是经常冬泳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海。靠近岸边的水确实结冰了。在冰窟窿里游泳,当然不错。冬泳是俄罗斯民间活动,俄罗斯人整个冬季都在严寒中享受日光浴。但真是见鬼了,海水怎么会结冰呢?海水是咸的呀?!
“克里斯,盐水不会那么容易结冰的!”我惊讶地走到岸边,掬起一捧混着冰碴的冰冷刺骨的水,送到嘴边。
“你说得没错。”克里斯道。
水里几乎尝不出咸味,连碘的气味也丧失了,就像我们岛上湖里的水。
“我们去城堡吧?我完全……”克里斯顿了一下,寻找合适的词。这些年来,他很少经历这样的低温,“全冻僵了。”他把话补充完整,声音中有些许疑虑。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我跟在后面,喃喃自语,“整片海都被淡化了,到底为了什么啊?”
“你还没懂吗?”
我警惕起来。
“没有。”
“大海全部冻结后,从一座岛到达另一座岛可以不需要任何桥梁。而这场寒潮的罪魁祸首,邻居们都心知肚明。我们都会被屠杀。”
克里斯费了很大力气才打开城堡的大门。
“然后气温便会恢复正常。”
起初,海水沿着岸边结冰,冰层环绕岛屿,白色环状冰纹不断增多。从上方看过去,就像因海浪冲刷堆叠起来的泡沫。
随后,岛与岛之间的海洋中开始出现浅蓝色冰块,体积相当小,但数量在逐渐增加。
“我们只能活一两天了!”音乐疯子伊戈尔大声说。他可能只想喃喃自语,这么好听的话可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但是,随身听耳机的全音量使他分辨不出自己说话声音的大小。一串串歌词传入我的耳中:
这座城市里冷风吹过,
严寒给大地铺上一层白霜……
一句平常的题词在燃烧:
人民和党团结一致……
这首歌我听过,是去年“龙:寒冷国度”演唱会上的《时间螺旋》,也是音乐疯子伊戈尔最喜欢的一首歌。
没有人注意音乐疯子伊戈尔的话,大家都在忙着讨论岛屿防御计划,贡献出了不少“天才”建议:帖木儿提出用剩下的炸药把冰炸毁制作滑雪板和滑冰鞋;英嘉建议争取速度优势;伊利亚计划率先攻击邻近的岛;奥莉娅则希望能沿冰面逃得远远的。我想象着帖木儿和英嘉在冰面上滑冰,在冰窟窿间左右躲闪,挥舞木剑,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的意见呢,狄姆卡?”托利克问道。
我耸耸肩。
“还没有想出来呢。我们没法逃得远远的。只要我们离开岛几公里,冰就会融化。对吧,马廖克?”
他急忙点点头。
“是的。肯定会融化。”
“这个建议就行不通了。炸冰,当然也不错,但几个小时后炸开的窟窿就会再次结冰。最好制作出大量手榴弹。”
“是炸药块吗?”帖木儿认真地问。
“是的。要加上短的导火索。”
“可以。”帖木儿转过身,“克里斯在哪里?丽塔,他去哪儿了?”
“他一直没有出现。”丽塔耸耸肩,“除了塔上,还能在哪儿?”
我这会儿才注意到克里斯不在我们中间。这太反常了,竟没有人发现他不在这里。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我感到一阵恐慌。
“我去叫他。”我一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边说,“他难道要在那里纳凉吗?”
“就是纳凉,没错。”伊利亚心情很好。
丽塔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安。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了。
“去找他吧,狄马。”她说,“已经七点半了,该吃晚饭了。”
大家都很兴奋,奥莉娅默不作声,一晃就去了厨房方向。我们还没有失去胃口。
“我很快,马上就回来。”我喃喃说着,走出门去。
走廊里有种非同寻常的朦胧感,昏暗中带着光亮。昏暗是因为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天空,光亮是因为白雪盖住了地面。在这种奇怪的半明半暗中,甚至可以读书,但站在两步之外的人却模糊不清。
我手握剑柄,沿着走廊向上走去。难道克里斯真的在瞭望塔上?他在被寒风吹得冰凉的露天平台上做什么?
克里斯不在上面。瞭望塔平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蓬松的雪柔软如杨树的白絮。我在门口来回转了一会儿,环顾四周。
这里可以将一切尽收眼底,整座岛雪白而洁净,似乎缩得更小了,变成了一个玩具,一个由白色塑料制成的托盘,托盘上面还有一座引人注目的中世纪城堡微缩模型。岛中央的湖结了冰,还没来得及落掉叶子的树木被积雪压弯了。我曾坠落的“着陆小山”上覆盖着浅蓝色的冰层,在黄昏中闪烁着微光。
大海也被冰覆盖了。某些地方的冰还很薄,深色的海水在冰下清晰可见。个别地方,冰面开裂出蜿蜒曲折的黑色裂缝。但到了破晓时分,只需微微寒气就能修补海洋冰层上的这些破口。
到那时,我们将面临最后一战。
我开始向下走。要是克里斯在我身旁该多好。
他房间的门没锁。我走进去,里面一片漆黑。我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到一个微弱低沉的声音。
“克里斯!”
没有人应答。我走到桌前,摸索着找到火柴和蜡烛。岛上一切重要的事情都发生在晚上。我得习惯这一点。白天的生活大都相同,而夜晚的舌头一松开,可怕的秘密就会暴露出来。
克里斯正躺在床上哭。
我坐在他身边,轻轻喊他:
“克里斯!指挥官!”
克里斯微微抬起头。
“啊,狄马……我们……勇敢的朋友……”
他双眼湿润,闪闪发光,眼神游移,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好像根本没办法停下来。
“别哭。”我的喉咙堵住了,于是咽了口唾沫说,“听着,克里斯,没人需要哭,女孩子也不必哭。也许会暖和起来的,到那时候,冰就……”
克里斯哈哈大笑起来。
“狄马,我愚蠢的小狄马!你是觉得我害怕了吗?”
我生气了。
“没错!”
“傻瓜。”他突然沉默了,然后接着说,“这太可笑了。我还住在那里的时候……我上学途中需要穿过一条马路。那条马路很宽的,来往车辆很多。而我爸爸、我那严厉的爸爸、惩罚我的次数比表扬我的次数要多得多的爸爸,却总是和我一起走,带我过马路。整整半年时间,直到我学会过那条最宽的马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这么担心。现在我明白了。”
就连他的笑声也使我大为震惊。
“克里斯,如果你认为我们都是你的孩子,谢谢,但我们会过马路。”
“你真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小家伙。”克里斯平静地说,“像你这样的孩子能把人熬白了头……”
他突然伸出手,把手指放在蜡烛的火焰上一掐,微小的火苗熄灭了,闷火的灯捻冒起了烟。
“狄马,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和丽塔的孩子。不,不对……本应该可以有的。但可能,永远不会有了。”
“啊?你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了吗?”我傻傻地问。
“有什么区别……”
“我……我祝贺你,克里斯。”
四周一片沉默。一瞬间,我觉得克里斯会马上跳起来打我。但他又笑了起来,发出一种奇怪的、非同寻常的笑声。
“狄姆卡,你很好,还是老样子。我不会把你当成孩子的。我倒是很乐意你做我的弟弟。”
“谢谢。”
克里斯开始含蓄地轻轻窃笑。
“我们本该是文质彬彬的学生、优秀的孩子,而它们却让我们彻底绝望,迫使我们自相残杀。真是毫无办法,毫无办法……”
“克里斯,你像喝醉了一样。”我小心翼翼地说。
“是吗?”他停顿了一下,“差不多是吧……我在家里几乎没喝过酒,只尝试喝过一次啤酒……和我哥哥一起。”
“克里斯!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我抓住他的肩膀使劲地摇,“你把那些大麻扔掉了没有?克里斯!你把毒品放哪儿了?”
“别叫,”克里斯用近乎正常的声音说,“我差不多已经恢复过来了。没事了。”
“你可答应过……你和汤姆也说过,你已经把那些毒品都扔了。”我既伤心又痛苦,“你为什么要这样?”
“这些东西明天对我们会有用。能让我们在战斗时感受不到痛,也不知道什么是恐惧。”
“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不,我没有问汤姆。这不重要,可能是可卡因或者是快克。如果只吸进去一点点,不会失去意识,也不会产生幻觉,只会有愉悦的感觉,不会有任何恐惧感。”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绝望地开口说:
“我们一直相互打斗。但我们应该去找群岛的主人,和它们谈谈。但它们都是懦夫,它们不会现身,只会分配食物,收拾剩菜。所有工作仅此而已。”
我想点头表示同意,但随即改变了主意。反正天已经黑了,克里斯不会看到我的动作。去找岛主?要是能这样就好了。英嘉早就提过这个事情,但它们从不现身,只收走废弃物。它们关心群岛的生态,每晚午夜收走废物……拿回自己家里。我们把所有垃圾都放在厨柜的货架上,那么……
“克里斯!”
我跳了起来。一个疯狂又荒唐但堪称绝妙的想法正冲击着我的大脑,呼之欲出。要是克里斯能理解就好了。如果他能相信就好了。
只要他不吝惜剩下的炸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