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即使是在听到苏丹说出一连串令人震惊的消息后，格温还是忍不住被周围的一切迷住了心神。维齐尔带领五名圣者学徒走出宫殿大厅，穿过狭窄塔楼中的细长拱形门廊，登上一段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螺旋楼梯。
「这些人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楼梯造成这样?」维克在她身后嘀咕。
谢里夫就走在格温前面，似乎已经习惯了攀登，而皮里则在他的头顶盘旋，兴奋地闪烁着青绿色的光芒。「这些塔是我的子民为了纪念空气之灵而建造的。」谢里夫说。说到这里，皮里得意地发出白光。
格温非常了解她这位朋友的情绪，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苦恼，便问：「你不是告诉我们你已经背弃了空气之灵吗?」
听到这话，贾比尔猛地回头看着这群人，皮里的光芒变得暗淡，成为不确定的暗绿色。借着精灵的光芒，格温可以看到谢里夫的脸因懊恼而变得通红。
「在很大程度上是，」他承认道，「但不完全是。」
「尽管谢里夫有疑虑，但皮里似乎很高兴能到空气之灵的塔中。」提亚雷特在一行人的后方说。
介于维克和提亚雷特之间的莱珊德拉说：「那是因为皮里本身就是一个空气之灵。」
维克结巴了一下：「她是……什么?」
格温在他上方的楼梯突然停了下来，害得他撞到了她。她的目光从莱珊德拉转到谢里夫，再看了眼皮里，最后看着谢里夫。「皮里是空气之灵，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们这件事?」
精灵的蛋球发出一种接近红色的危险颜色。谢里夫暂时避开了他们的目光，伸手拉住格温，再次开始上楼。「她不是空气之灵。至少现在还不是。」
他的朋友们在攀登中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再多问。到达宣礼塔的顶部后，他们来到一个环绕整个塔楼的阳台上。阳台的最外面部分由栏杆和金丝网保护，这些网从石栏杆一直延伸到遮蔽阳台的铜屋顶的边缘。开满鲜艳花朵的大型盆栽植物填满了空地，看不见的生物拨弄着饱满的叶子。
「你说皮里还不是空气之灵是什么意思?」格温喘得说不出一句整话，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他的意思是，」维齐尔替谢里夫回答，「她还没有成为完全体……尽管已经很接近了。」贾比尔从一盆植物中捡起一条看起来像长毛的丰满棕色蛇一样的东西，抚摸着它。格温走上前抚摸它光滑的毛背，贾比尔继续说：「皮里还不是空气之灵中的一员——它们有时被称为精灵——就像这只毛绒蠕虫还不是信蛾一样。」说到这里，他一抬手，三只颜色鲜艳的巨蛾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们在飞过城池时看到过这些巨大的蛾子。格温环顾阳台才注意到，在高塔防护网内，到处栖息着这些艳丽的飞蛾。
「那是毛毛虫?」维克问，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这只虫，「它和我的前臂一样长。」
莱珊德拉将一只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读取他的想法，说：「是的，它与毛毛虫非常相似，但伊拉克什的信蛾比普通飞蛾具有更高的智力。」
「这只毛虫会变成信蛾。」维齐尔发出了一声哨音，信蛾飞了下来，栖息在这些学徒的肩膀上。「信蛾非常聪明，」他说，「它们就像伊兰蒂亚的丝歌丽信使鸟和阿奎特娃娃鱼一样，在城市周围传递信息和运输小物品。」
「太酷了。」维克触摸了停在他左肩上的一只蛾子那宝石般的翅膀。
「皮里和毛虫不一样，」提亚雷特说，「我们说的是空气之灵。」
贾比尔赞同道：「她的蛋球更接近茧或蛹，在那里她会变成空气之灵。」他更仔细地观察着被球体包裹的精灵。「她变化很大，比过去一年成熟得更快，这不同寻常。」
「是因为熔岩，」谢里夫说，「该死的奥菲恩把她扔进了熔岩裂缝中作为对我的惩罚。」
「但她活了下来。」格温说，她看到谢里夫一闪而过的悲伤，握紧了他的手。从他脸上的焦急，她看得出，他不仅为这段过去所困扰，还担心着他的父亲。
提亚雷特用法杖敲打着石头地板。「皮里在磨难中变得更强壮、更聪明，就像我们在囚禁中所经历的那样。」
维齐尔再次点头。「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请坐。」他指了指环绕塔楼的石凳。当五名学徒坐下来时，信蛾们翩翩飞走了，学徒们透过网眼遥望外面广阔而美丽的城市。贾比尔保持站姿，沉默地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轻轻抚摸他编成辫子的金色胡须。他的袖子、肩膀和头上落着几只信蛾，但他没有理会。最终，他的眉毛惊讶地扬了扬，无声地「哦」了一下。
「我才意识到，此刻在我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王子、四个孩子和一只精灵。」他深鞠一躬，对着谢里夫，也对着在场的孩子们，「预言已经昭示，你们就是力量之环。」
学徒们交换了惊讶的眼神。
「维克斯和格温雅是预言中的孩子——那是伊兰蒂亚一个非常重要的预言。」莱珊德拉说。
提亚雷特说：「我们需要谢里夫帮助我们保卫所有的世界。他是圆环的一部分。」
「我不想让我的父亲或者是我的子民失望，」谢里夫说，「但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拥有特殊的力量，我们必须学习利用这些力量才能保卫所有濒临毁灭的世界——不仅仅只是这个世界。」
很快他们就齐声交谈起来，解释伊兰蒂亚的预言、阿兹里克释放军队的计划、学徒之间的特殊纽带，以及他们最近锻造成力量之环的事情。
「我不单单只是一把通往伊拉克什的钥匙以及一个等待继位的王子。」谢里夫总结道，「我还有了新的使命。并且如果不保护其他人，我也无法保护我的子民。」
「我明白了，」贾比尔一边说，一边在一小张丝纸上匆匆写下一条信息，「你既肩负着家国重担，也承担着保卫全世界的使命。你们几个都身负重任。」他把信息交给了一只驯服的信蛾，带着它来到金丝网的边缘，随后把它放到开阔的天空。「我也背负着重任。」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也一样，不仅仅只是开启这个世界水晶门的钥匙。我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维齐尔。作为伊拉克什的大维齐尔，我拥有相当的力量和影响力。」
「换句话说，他是他们的大圣者，」格温对维克耳语，「就像卢比卡斯。」
「我同时也是一把万能钥匙。我可以打开任何未被封印的水晶门。就像我们的族人常说的那样：天赋的意义不在于拥有它，而在于运用得当，造福他人。我非常了解阿兹里克如何运用他的天赋——用于欺骗和谋杀，攫取权力，并改变他的外貌以逃脱惩罚。他因此堕入邪恶，背叛本性。我效忠于苏丹和我的子民，如果你们五个人必须保卫所有人以庇护这座城市，那么，尽我所能帮助你们就是我的使命。」
谢里夫坐得更直了。在格温看来，父亲重病带给他的困扰似乎消解了些许。「如果你能帮助我们了解开发我们自身的特殊能力，那可就帮了大忙了。」
「那样的话，我觉得去大图书馆做一些调查是最明智的选择。我们今天就得去，因为明天王子和我将陪同苏丹主持庭务并与艾格洛尔人签署条约。」
「那我们现在就去图书馆。」谢里夫说。随后，对他的朋友补充道：「伊拉克什大图书馆可是享誉世界的。」
「我肯定它可不会比伊兰蒂亚的思学馆大。」维克有点儿护犊子似的说。
「这又不是什么比赛。」莱珊德拉直接点破。
维齐尔扯了扯他的胡须辫。「确实没有。这里的图书馆在规模上可能不会更大，但是却非常特别。事实上，这位年轻的女士，」他对提亚雷特点点头说，「我相信你会非常感兴趣的，因为那里收藏了一份来自阿非里克的伟大史诗副本。该副本一直在更新。」
提亚雷特发自内心地笑了：「那样的话，我想我还有一些章节要补充。」
贾比尔一甩他的彩色长袍，说：「跟我来。」然后领着这些学徒走下塔楼。
伊拉克什大图书馆由光滑的二十角星芒状象牙石建造而成，在它的圆顶中央枢纽区域向外辐射出长长的拱形画廊。每个画廊分支尽头都有一个带柱廊的阳台。图书馆的地板上镶嵌着水晶和大理石，排列成复杂的几何图案，据贾比尔说，这表明了存储在该区域的信息的主题。
伊拉克什大图书馆是一个技术奇迹，馆内储存了大量的书籍和卷轴。所有书籍和卷轴都按照精确的数字系统排列，存放在一个又一个的书架上。这些书架由复杂的无噪声齿轮和滑轮系统驱动，可以根据需要将任何书架降低到视线水平。与思学馆不同的是，在这个图书馆中，不需要丝歌丽信使鸟来传递卷轴。信蛾在中央的水晶穹顶中翩翩飞舞，享受着灿烂的阳光。
在一个盛满凉爽饮用水的漂亮马赛克瓷砖喷泉旁，一行人认真研究了几个小时。维齐尔出声终止了大家的阅读：「我相信我们现在知道该干什么了。我阅读的文献表明，你们每个人的特殊能力将在需要使用之前，通过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行动展现出来。事实上，在你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你们中的某些人已经展现过技能了。」
「什么意思?」维克说。
提亚雷特用法杖敲打一下她被皮革包裹的脚，以免在图书馆发出声响，说：「我已经知道我的技能了。是在来这里的路上发掘的，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关闭水晶门。」
维齐尔看起来很惊讶。「这对于防御另一个世界的外敌入侵可能非常有用。」
「但我们其他人并不知道我们的能力是什么。」维克说。
随后这对堂姐弟讲述了他们是如何来到伊兰蒂亚以及他们到达后的经历，维齐尔对此感到兴奋异常。「所以，虽然皮尔斯圣者是一把钥匙，但并不是他通过封印的水晶门把你们从地球送到伊兰蒂亚的?」
「我们的母亲几年前打破了水晶门的封印。」格温说。
维克补充说：「我的父亲前段时间跟着我们通过水晶门来到了伊兰蒂亚，但不是我们原来通过的那一扇。」
「那么我认为，」贾比尔说，「你们中的一个拥有五千年来任何圣者或维齐尔都不曾拥有的能力：创造前所未有的新水晶门。」
「哦，那扇门不是我们创造的。卡普叔叔设置好了水晶并进行了计算。」格温说。
「是的。」维克表示赞同，挥舞起双手，模仿圣者的动作，「如果我们中的一个人有这种能力，那么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认真研究他，嘿——芝麻开门——门就会出现。我们知道——」维克目瞪口呆地望向喷泉背后，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晶拱门，闪烁着玻璃万花筒般柔和的光芒。一支沉重的长矛穿过拱门，越过他们的头顶，有惊无险地插在了一堵墙上。几支箭穿过拱门呼啸而过，格温和维克凭借自御之法敏捷地躲开了。
一队举着长矛和斧头的战士冲过拱门，目光贪婪地打量四周，然后发出一阵喊叫声，又招了招手，好像打算集结他人，接着便一起退回了水晶门。
提亚雷特跳起来，举起手掌，水晶门消失了。「我关了它。」她加了一句。
「那是什么地方?」莱珊德拉睁大眼睛问，「他们在说，『快点过来』。」
「那扇门是你创造的吗，泰兹?」格温问，「不是我做的。」
维克回想起发生的事情。「我……我没有想要创造那扇门。我只是在说如果要造出一扇门可能需要怎么做——然后门就出现了。」
格温浑身一颤。「好吧，我恳切地希望你学会更好地控制能力。今天幸亏提亚雷特在这里。」
「我觉得我们的能力本来就需要一起使用。」战斗少女说。
「我们的圆环不可拆分的理由更充分了。」维克提出。
「我相信王子会找到办法来完成自己的所有使命。」维齐尔说，「就像你们其他人很快就会领会你们的天赋一样。」
「嗯，以后再想天赋的事情吧，现在想想吃饭的事情。」维克的肚子咕咕叫，「突然之间感觉饿死了。」
提亚雷特点点头。「我也很饿。」
「哼!」维克说，「谁能想到使用魔法——即使是无意识的——这么消耗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