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恐高。」维克抓着笼子的铁栏杆抱怨着,他与谢里夫和莱珊德拉被关在一个笼子里。这个笼子在持续不断的微风中摇晃着,发出吱嘎声。笼子的部分栏杆之间的间隙过大,瘦子有掉出去的风险。
「你以前不恐高。」格温说,她和淡定的提亚雷特关在一个笼子里,「记得我们以前还爬上过红杉国家公园最高的瞭望台?」
「这不一样。」维克说,一边扭动,一边调整自己脚的位置,试图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一阵眩晕袭来,远处的地面在维克脚下旋转。他的脚滑到铁栏杆之间,穿过了开口,晃晃悠悠的感觉让他作呕。「我以前可从来没有被关在一个大笼子里,还悬浮在一个离地面数公里的地方——或者这可能是个擂台?虽然我希望不是。」他警惕地瞥了谢里夫一眼,摇了摇头。「两个人进来,一个人离开。」莱珊德拉帮助维克将他的脚拉了回来,维克笨拙地蹲了下来,让自己身体保持平衡。
被阿兹里克的艾格洛尔人-特罗达克斯联盟俘虏后,五位学徒被囚禁在两个球形笼子里。这些笼子被悬挂在伊拉克什飞岛崎岖的岩石底部。这些球形牢笼是由厚厚的黑色锻铁条制成的,维克在铁条上看到了令人不安的锈迹——或者可能是旧的血迹。他说不清。
每个笼子都挂在铁链上,铁链用螺栓固定在头顶的坚固岩石上。因为伊拉克什远离地面,所以这里狂风大作。还有一个球形笼子里只装着一具风化的骨架——一个被遗忘已久的囚犯的遗骸。
「在过去的几代人中,苏丹只对罪大恶极的罪犯使用这种惩罚,」谢里夫说,「它被称为最深的地牢。罪犯被吊在这里,经受风吹日晒。」
「那给囚犯食物一定非常困难。」格温说。
谢里夫隔着笼子的铁栏看着她。「没有食物。这是无期徒刑。这些笼子的强大威慑力就在于此。除了需要再次使用地牢之外,这里不会与外界有任何联系,囚禁在这里,最后除了几块骨头之外什么都不会剩下。」
「啧啧,」维克说,「我希望在那之前我们可以获救。」
对这群学徒来说,幸运的是阿兹里克并不想让他们死,并且艾格洛尔人也可以毫不费力地来到这里。长翅膀的士兵飞到伊拉克什的下方,又顺着爬了上来。他们给关在这里的俘虏每人一份干巴巴、没有味道的食物,以及一小罐水。维克狼吞虎咽,吃得太快了,易碎的褐色薄饼掉下大块儿碎屑,随即被风吹走。见此,维克深感可惜。
提亚雷特在格温身边似乎非常自在,丝毫没有受到她们脚下高空的影响。她将纤长、肌肉线条优美的双腿穿过栏杆,自然垂下,这似乎比维克笨拙的深蹲舒服多了。维克没办法让自己放松下来。他试图在笼子里打开一扇水晶门,却没有成功。维克不清楚失败的原因,也许他无法创造一个如此小的水晶门,抑或是没办法在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创造一扇,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体能不足。
然而格温却做到了他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她心不在焉地摸着脖子上的徽章,大声地许愿打开一扇窗户,看看上面城市的情况。
「不可能,」维克说,「我们现在就在伊拉克什,查看城市的状况不需要穿越水晶门来实现。这不是我们的力量——」他突然停了下来,不知怎么地,笼子外面浮现出影像。
一扇窗户显示阿兹里克独自坐在苏丹的宝座上。在另一扇窗户中,维齐尔贾比尔正在遭受艾格洛尔人的折磨。格温迅速关上了窗户,在这样的情况下,莱珊德拉也没有必要告诉其他人她听见了什么。
格温打开另一扇窗户查看苏丹的卧室时,房间里空无一人。看到这一幕,谢里夫发出哽咽的声音,双手紧紧地抓着笼子的栏杆,双臂因紧张而颤抖。
维克看出打开这个「本地」窗口让格温筋疲力尽。她看起来摇摇欲坠,他们都担心接下来可能会看到的场景。「够了,博士。休息一下,稍后再探查。」
她把手从徽章上移开,窗户关上了。这群朋友沉默着坐了很久。
这座空中之城在魔法的驱使下快速移动,现在无疑是由阿兹里克主导的。艾格洛尔人占领了许多房屋,将人类居民驱逐到街面上,而特罗达克斯像看门狗一样在伊拉克什上空盘旋。维克猜测,虽然这群长翅膀的怪物可能更想要把人类都处理掉,但阿兹里克不允许——不是因为黑暗圣者对伊拉克什被奴役的民众有任何怜悯,而是因为他将人视为物品和劳力,阿兹里克绝不会浪费任何能被利用的资源。
下方地面的大部分景观都是清一色的灰褐,就好像他们是坐在一架飞机上,飞跃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死亡峡谷。在格温搬来与他们同住之前,维克和他的父亲乘飞机从圣地亚哥向北旅行时,曾经俯视过美国的沙漠。
不过很快这种统一的色调就变了——地面的状况变得更糟了。维克注意到远处的地面裂缝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硫黄气味。当这座城市接近那片毁灭之地时,特罗达克斯兴奋地尖叫起来。维克觉得他听到了远处传来低沉的轰鸣,他看到黑色的飞灰,火山口喷出的猩红色熔岩,以及天空中的浓烟。越来越多的特罗达克斯在空中飞行,环绕火山山脉,他们的巢穴建造在火山口内。活火山喷发,熔岩流淌过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
「感觉我的眼睛好像着火了。」莱珊德拉说。刺痛使泪水从她的脸上流了下来。
维克试图帮她擦掉眼泪,但他自己的眼睛也一样猩红。维克不停地眨眼睛。他的肺在燃烧,烟雾越来越大,呼吸越来越困难。「这一定是特罗达克斯所谓的家,甜蜜家园。」他说。
特罗达克斯的首领,头上有着猩红色的头冠,翅膀尖角伸出了长角。他带着几只掠食者整齐划一地飞行。这些生物彷佛完美复刻了他们首领飞行的所有细节。特罗达克斯扇动翅膀在空中盘旋,看起来他极力想要把维克和其他学徒撕成碎片,只是碍于笼子的阻拦以及阿兹里克的禁令。特罗达克斯首领的尖尾在飞行中击打着囚笼。
他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和咆哮,猛地合上长满尖牙的下巴,把头歪向一边,似乎是在撕裂猎物的皮肉。维克觉得这不是什么友善的示意,于是用他自己的肢体语言应答——他吐了吐舌头。
「别惹他,泰兹。你是想害死我们吗?」
「现在只是虚张声势,之后就是打破笼子,」维克说,「但不管怎么样,你怎么会觉得他明白吐舌头的意思?」
特罗达克斯再次发出呼啸,带着同伴飞走了。在伊拉克什,阿兹里克现在可能正在制订计划,想办法让拉顿控制这座城市。没有人知道谢里夫的父亲是否还活着,但老苏丹已经很虚弱了,就在前不久他差点儿没有撑过毒药的折磨。维克不知道他们该如何摆脱这种困境。一直在这里「徘徊」直到他们都变成骷髅并不是力量之环的选择。如果预言是对的——此时维克热切希望预言是对的——整个世界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五个好伙伴的手中。他们必须逃离囚笼。
「你能召唤空气之灵帮助我们吗?」提亚雷特问谢里夫。
王子摇摇头。「就算我知道怎么召唤他们也没用。除非用邪恶的魔法俘虏某个空气之灵,否则没办法让他做任何事情。」他的眉头紧锁,声音变得嘶哑,「我相信皮里愿意帮助我们,但她做不到,现在她是阿兹里克的俘虏。」
就在这时,一只深褐色的巨大信蛾飞到了悬空的笼子里。它看起来像是贾比尔养的信蛾,但维克不记得还有颜色这么朴素的信蛾。它几乎与城市下面的泥土和岩石融为一体——这也许就是它能来到这里的关键,维克意识到。
它直接飞到了谢里夫、维克和莱珊德拉所在的笼子旁边。它的腿上绑着一个小卷轴,谢里夫取下卷轴。王子一拿到卷轴,信蛾就飞走了。
谢里夫展开羊皮纸卷轴。「我是贾比尔,」他念出来,「王子,别放弃。您的父亲依然健在。阿兹里克对我实施了严密的监控,但正如我们的人民常说的,『仇恨无法与爱的力量相抗衡』。」
「至少听起来我们还没到绝路。」格温说。但是眼前所见并不允许他们有丝毫松懈。在他们下方是一片火山,有的喷吐着浓烟,有的像充满沸腾熔岩的大锅,还有更多死火山的灰烬上聚集着成群的特罗达克斯。「看看这被破坏的世界。」她说,「似乎特罗达克斯和艾格洛尔人居住的地方是地表唯一幸免于难的部分。即使情况如此,他们的居住地看起来也不太吸引人。」
「阿兹里克不是毁了大部分世界吗?」维克问。
「是的——运用诅咒。然而,这个世界的毁灭只是一个开始,」谢里夫说,他盯着下方千疮百孔的地面,「如果阿兹里克成功打开了封印的水晶之门,释放他的不死大军,到时候,所有反抗他的世界都可能会变成眼前的模样。」
「有可能。但其实关于阿兹里克的不死军队,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你们。」莱珊德拉说,「格温之前打开的窗口所展示的画面实际上并不是故事的全部。」
「是的,」提亚雷特同意,「《伟大史诗》不会仅靠图像来完成。语言是理解的必要元素。」
「幸运的是,阿兹里克听不见当时窗户里的士兵说的话。他们传统的阿兹里克节已经举行了数千年。但他们并不是崇拜阿兹里克,而是诅咒他,以此表达蔑视。」
「你确定吗?」维克问她,「啧啧,但他们看上去非常开心。」
「确实是开心,」莱珊德拉向他保证道,语气却有些不舒服,她没有正视维克的眼睛,「他们很多人说的话让我确信这一点。一名士兵说,他希望宴会已经结束,这样人群就可以开始狂欢,整夜折磨和肢解假扮的阿兹里克。」
「呃,」格温说,「我有点儿不确定我是否想要知道更多细节了。」
不过提亚雷特似乎非常感兴趣。「那假扮阿兹里克的人——也是不会死的吗?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他被肢解后,也不会死去。」
莱珊德拉点点头。「可是他还是会痛不欲生。另一个士兵笑着说,他渴望着有一天把真正的阿兹里克切成小块,然后——一旦阿兹里克重塑肉身——就再把他撕成碎片。」解说的女孩不禁颤抖了一下。
维克说:「酷。」
格温惊讶于她堂弟对痛苦的漠然,她甩给他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没看明白吗?」维克在另一个笼子里说,「这意味着,就算阿兹里克确实打破了水晶门上的封印,他的军队看到他也不会高兴。」
「只是不是阿兹里克预期的那种高兴,」谢里夫纠正道,「但在水晶门开启之后,不死军队仍然可以征服许多毫无戒心的世界。」
「那么我们必须确保他们逃不出来。」提亚雷特说。
「我们连关着自己的囚笼都挣脱不了,如何能阻止他们逃走呢?」谢里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