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埃玛

　　亚黎跑过来抱住我的腿，脸也埋在我身上，说话声被整个碉堡的晃动盖过。

　　我蹲下抱紧女儿。「乖，没事，别怕，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反复这句话，祈祷真是如此。

　　轰隆声停下来，亚黎问出我的心声。「拔?」

　　「爸爸等一下就到。」

　　哄归哄，我心里其实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事，便抱着女儿走到外头，守在入口附近，希望门打开就能看见詹姆斯进来。

　　感觉度秒如年，手臂渐渐支撑不了亚黎的重量，但现在不能放她乱跑，只能将两人体重都压在较有力的那条腿上。

　　外门打开，我的心脏几乎跳出来。几十人涌入，大多是小孩，其余有些穿着军服，有些是曾经在NASA见过的面孔。

　　可是里头没有詹姆斯。也找不到亚历、艾比，甚至桂葛里。

　　一位名牌写着尔斯的大西洋联盟上校立刻出面主持大局。

　　「各位听好，根据观测结果，小行星即将落在我们头顶上。」

　　我后头那群难民开始大声嚷嚷，马上被尔斯厉声喝斥。

　　「没时间废话!大家立刻照指示，现在就行动!」

　　他朝属下点头，上校开始指挥部队，刚下来的难民被送进食堂。大家躲在桌子底下，双手抱住头部。

　　军人护送亚黎和我前往居住区，小房间两侧设有多层床，我们母女缩在其中一边的下铺，麦迪逊和艾德琳就在对面。灯还亮着，我能看见妹妹有多惊慌，身子微微颤抖，牢牢抱紧女儿不放。我也搂住亚黎，心里万分挂念着詹姆斯。

　　亚黎感觉到我们的害怕，跟着情绪不安开始啜泣，嘴里嘟哝什么听不清楚，但眼泪已经滴在我的脖子上。真希望自己能为她再勇敢点，但知道所有人或许只能再活几秒钟，我实在振作不起来，只能再把女儿搂近些、用自己身体覆盖，像母熊在窝里护着小熊那般。

　　前一次冲击是远方传来的空洞巨响和地鸣。

　　这一次彷佛炮弹砸在车子上。地面晃荡幅度堪比跳床，还好我包住了亚黎──两个人弹跳起来，撞到上铺再掉回去。灯光闪烁，尘埃纷飞，耳朵一开始无法平衡气压变化，能听见时却像是音量开到最大的喇叭传出哀嚎尖叫。

　　「麦迪逊!」我看不见，只能大吼，声音却像是被蒙起来似的不怎么清楚。

　　「我没事，妳呢?」

　　「也还好。」

　　我低头看看亚黎。女儿不敢乱动也没再出声，小脸紧挨着我的颈子，彷佛把自己藏起来就能逃避这个危险世界。至少她的胸口还在起伏，应该没大碍。

　　「宝贝。」我低声唤道，想将她稍微拉开。亚黎却使出吃奶的力气抓着不放。「宝贝乖，我看看妳有没有便便。」

　　「拔?」

　　我隐忍了很久，被她这么一问，泪水还是溃了堤、停不下来。我不敢回答，深怕语调会泄露心思，让女儿更害怕。

　　至少亚黎没事。她的大腿有块瘀青，不处置也无妨的程度。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别的房间传出求救声。

　　我只能抱着亚黎、轻抚她的头发，无法想象往后日子怎么过下去。地球毁了，第二次。长冬那时候人类保留了一点基础，还有复兴的机会。

　　这一回，我不敢确定。

　　听见有人叫唤自己时，我还以为是幻觉。但那声音又传来。「埃玛!」

　　「在这里!」我哑着嗓子挤出回应。

　　昏暗中一个身影闯进房间，鼻青脸肿、披头散发，浑身都是汗渍沙土。但没关系，他活着就足够了。我猜他是搭到撞击前最后一班电梯吧。他跑过来蹲下，抱紧我们母女。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感激上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