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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烂人’——”他开口了。
“是‘秘密纤维’。”金波说。
“什么?”
“‘秘密纤维’,”金波热心地重复了一遍,“这是我们的新名字。”
“你们为什么改名字了?你们叫‘烂人’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呢。”
“是啊,可是我们觉得那个名字在拖我们后腿。”
“它怎么能拖你们后腿?你们压根儿动都没动。”迪布勒望着他们,耸了耸肩,“算了,不管你们叫什么……我想让你们唱你们最棒的歌,我要说什么呢,哦,在那些盒子前面唱歌。还没开始……还没开始……稍等一下……”
迪布勒退到了房间里距此最远的一个角落,把帽子一把拉下来,盖住了耳朵。
“好了,可以开始了。”他说。
他在天赐的耳聋状态中静静盯着“秘密纤维”看了好几分钟,直到有人做出一个“卡”的动作,表明他们的犯罪行为已经中止了。
然后,他仔细检查了那些盒子。那些线在轻轻地颤动,但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秘密纤维”簇拥了过来。
“这能行吗,迪布勒先生?”金波说。
迪布勒摇了摇头。
“你们没有它想要的东西。”他说。
“它想要什么呢,迪布勒先生?”
“你可把我难住了,你们有一些什么,”他望着一张张灰心丧气的脸庞说道,“但是不多,无论它是什么东西。”
“呃……这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在免费音乐节上演出,是吧,迪布勒先生?”克拉什说。
“也许吧。”迪布勒堆起一脸仁慈的笑意,说。
“非常感谢,迪布勒先生!”
“秘密纤维”漫步着走到了大街上。
“我们必须沉着应战才能在音乐节上一鸣惊人。”克拉什说。
“什么……你是说……比如……学习演奏?”金波说。
“不!摇滚乐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如果你努力去学的话,你将一无所获,”克拉什说,“不是,我是说……”他环顾四周,“比如,穿得好一点儿。你去看皮大衣了吗,诺迪?”
“差不多吧。”诺迪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差不多吧’?”
“一些皮料。我去过菲德尔路的皮革厂,他们有些不错的皮料,但是就是有点儿……刺鼻……”
“好吧,那我们就从今晚开始吧。那些豹皮裤子怎么样,斯卡姆?你知道我们说过豹皮裤子是个绝佳的好主意。”
一种玄妙的忧虑神色闪过斯卡姆的脸庞。
“那个我大概有一点儿。”他说。
“你只能有或者没有……”克拉什说。
“是啊,但是它们大概……”斯卡姆说,“听我说,我找不到一家店听说过那样的东西,但是,呃,你知道上周来这里的那个马戏团吗?我跟那个戴高顶礼帽的家伙聊过,嗯……就是类似于讨价还价……”
“斯卡姆,”克拉什说,“你买了什么?”
“你这么看哈,”斯卡姆挂着一脸亮晶晶的汗珠,说,“就是一条豹皮裤子和一件豹皮衬衫和一顶豹皮帽子。”
“斯卡姆,”克拉什说,他低沉的嗓音虽然显得无可奈何,却隐隐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你买了一只豹子,是吗?”
“大概是一只豹子吧,是的。”
“哦,天哪……”
“但稍微有点儿明抢了,整整二十块呢,”斯卡姆说,“但这没什么要紧的,那人说的。”
“那,他为什么不要了呢?”克拉什追问道。
“它聋了。听不见驯兽员的话,他说。”
“嗯,这对我们来说也不是好消息!”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裤子又不用听话。”
施舍一个铜板吧,年轻人?
“走开,老头子。”克拉什轻松地说。
祝你好运。
“这年头乞丐太多了,我爸说的。”克拉什说。他们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身边挤了过去:“他说乞丐行会应该采取点儿什么措施了。”
“但是所有乞丐都属于乞丐行会。”金波说。
“嗯,他们不应该允许这么多人加入。”
“是的,但总比待在大街上强啊。”
斯卡姆是他们这群人里唯一一个没有使用脑力活动把自己和对世界的真正观察和认知分隔开的人。他跟在其他几个人的屁股后面走着。他感到很不安,总觉得自己正走在某个人的坟墓上。
“那个人看起来稍微有点儿瘦。”他小声嘀咕着。
其他几个人都对此置之不理。他们又回到日常争论中去了。
“我受够了叫‘秘密纤维’了,”金波说,“真是个蠢名字。”
“真的,真的很瘦。”斯卡姆说。他在兜里掏了掏。
“是啊,我最喜欢我们叫‘那谁’的时候。”诺迪说。
“可是‘那谁’我们只叫了半个小时[57]啊!”克拉什说,“昨天,我们先是叫‘污点’,然后叫了‘那谁’,不叫‘那谁’之后,又叫了‘铅气球’,还记得吧?”
斯卡姆摸到了一枚十分的硬币,转过身去。
“一定还有某个好名字,”金波说,“我敢打赌只要我们一看到就马上知道那是对的。”
“哦,是的。嗯,要不是我们开始争论了整整五分钟,我们已经想到某个好名字了,”克拉什说,“如果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对我们的职业生涯来说是大大不利的。”
“迪布勒先生说过,确实如此。”诺迪说。
“是的,但是滚石不生苔啊,我爸爸说过的。”克拉什说。
“给你,老头儿。”斯卡姆说。他又折回了街上。
谢谢。死神感激地说。
斯卡姆匆匆跑回去追上了另外几个人。他们又再次说到了那只有听力障碍的豹子。
“你把它放哪儿了,斯卡姆?”克拉什说。
“嗯,你知道你的那个房间——”
“你要怎么杀死一只豹子?”诺迪说。
“嘿,有办法了,”克拉什阴恻恻地说,“我们让它吞下斯卡姆活活噎死。”
渡鸦用完全明白什么是优质道具的老练眼光仔细审视着大厅里的钟。
正如苏珊之前看到的那样,它并没有像次元位移过看起来那么小。它看起来小,但是原理跟近大远小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头脑一直提醒着眼睛,它们看到的是错的。但是这个是远大近小的。它是因为岁月流逝而变黑的深色木头制成的。还有一个钟摆,在缓慢地摆动着。
这个钟没有指针。
“真是令人印象深刻,”渡鸦说,“那个钟摆上的镰刀刃。真是神来一笔,非常具有哥特气息。任何一个看着这个钟的人都会想——”
吱吱!
“好了,好了,我来了!”渡鸦扑打着翅膀穿过一个装饰性的门框,上面还有骷髅和骨头的图案。
“品位出众。”他说。
吱吱。吱吱。
“嗯,什么人都可以做水管工,我想,”渡鸦说,“一个有趣的知识:你知道盥洗室这个词其实是因查尔斯·拉文特里爵士而命名的吗?[58]不是很多人——”
吱吱。
鼠之死神用力推着通往厨房的门。门“吱呀”一声开了,但是,这也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听者会觉得这个“吱呀”声是人为加上去的,像是那人觉得这样的门旁边又有一扇那样的门,那就应该发出“吱呀”声,于是就加了一个。
阿尔伯特在石头水槽上洗着碗,发着呆。
“哦,”他转过头来,说,“是你啊。这个东西是什么?”
“我是一只渡鸦,”渡鸦紧张地说,“顺便说一下,渡鸦是最聪明的鸟。很多人说最聪明的鸟是八哥,但是——”
吱吱!
渡鸦拨了拨羽毛。
“我是来这儿当翻译的。”他说。
“他找到他了吗?”阿尔伯特说。
鼠之死神吱吱叫了半天。
“什么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迹象。”渡鸦说。
“那么是他不想被人找到。”阿尔伯特说。他抹掉了一块有骷髅图案的碟子上的一块油渍。“我不喜欢这样。”
吱吱。
“老鼠说这不是最糟糕的,”渡鸦说,“老鼠说你应该知道他的外孙女都在干些什么……”
老鼠吱吱地叫着。渡鸦翻译着。
碟子掉到水槽里摔碎了。
“我就知道!”阿尔伯特大声叫道,“救他!她什么都不知道!是的!我要解决这件事儿。主人觉得他可以溜掉,对吗?不,不可能从老阿尔伯特眼前溜掉!你们俩在这儿等着!”
伪都已经四处张贴出海报了。消息传得很快,特别是当迪布勒付这些马儿的费用时……
“你好,伪都!”
他们得出动城里的警卫。他们得从河边开始安排人手传递水桶。沥青得在巴迪的更衣室外面拿着大棒子站着,棒子上还有一根钉子。
阿尔伯特站在他卧室里的一小块镜子面前,生气地梳着头。他的头发是白色的。至少,很久以前是白色的。现在已经变成了类似烟鬼食指的颜色。
“这是我的职责,是我职责所在,”他小声嘟囔着,“不知道没有我他会去哪里。也许他能记得未来,但是他总是弄错!哦,他可能一直在为了那些永恒的真相而伤神,但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谁又能解决得了呢……蠢人啊,只有他。”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对!”他说。
床底下放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鞋盒子。阿尔伯特十分、十分小心地把它拉了出来,揭开了盖子。里面装着半盒棉絮,像一枚珍贵的蛋一般,摆在棉絮之中的,是一个沙漏。
上面刻着主人的名字:阿尔伯通·马里奇[59]。
里面的沙子是凝固的,不动了,已经往下漏了一半。沙漏上部的沙子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里,没有时光的流逝。
这就是协议的一部分。他为死神工作,没有时光的流逝,除非,他回到世间去。
沙漏旁边有一张小纸条,最上方写着数字“91”,下面的数字顺着页面向下依次变小:73……68……37……19。
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