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呓语梦中人:凯尔特神话中梦神安格斯的故事>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但他始终在 That was then; this is now. But he is still here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但他始终在 That was then; this is now. But he is still here

  他的双手环抱着她,温柔地,满是爱意,这是拥抱之时。

  “睡了?”他说,“我看到在渡船上你闭上了眼睛。离天空岛还有一半的路程,你睡着了。我看见了。”

  她笑了:“天很暖和,船上闷得透不过气。那些船怎么会没有窗子呢?”

  “没人希望冬天有窗子,”他说,“这就是原因。”

  她坐在床边,用手抹平床罩。有人精心地在这亚麻布上刺绣,用细密的针脚绣出图案。它肯定年代久远了,只有那时候人们才有闲暇做这种事。她环顾房间:他们的旅行箱——被这小旅店的店主拿进来放在窗边东倒西歪的架子上,窗子,以及窗外小岛上的绿色山丘。和他,和这个她认识但又不真正了解、现在是她丈夫的男人待在这里似乎很古怪。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凝视外面的小草坪。草坪边上,在旅店的院子和小岛上的单行道之间,有一处干堤坝,它是由粗糙的石头干砌的石墙,长着苔藓,屹立于岁月的风吹雨淋之中。一股拧着的电线上夹着几绺羊毛,任风撕扯。她的目光继续徘徊,越过那条道,飘向远处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是一片沙丘,边缘只是草地上斑斑点点的沙块,向前伸展成完整的沙地,直到海湾。

  他和她并排站在窗前,向外看。她感觉到他的胳膊抵着她,他的体温透过她的外套传递进来。他说:“晚餐前我们去那儿散散步吧。还有时间。你不是很累吧?”

  “当然不了。”她从旅行箱里拿出一件毛衣,套在头上。一瞬间,她只看见羊毛的黑色,接着她的脑袋从脖领儿露了出来,她看见他正注视她。她脸红了,这就是婚姻亲密生活的一部分:穿衣脱衣,照镜子,下意识的动作,都会被看见;不再有隐私。

  他们离开房间,穿过走廊向大门走去。这家旅店是牧师住宅,不大——不过六个卧室、一个餐厅和一间通向大堂的客厅。店主和他的妻子在客厅里,他的妻子把晚餐的菜单放进皮制封套,店主正弯着腰往壁炉里添火。虽然是夏季,室内的晚上却冷得需要生火。他们经过时,他抬头微笑着看了看他们。

  室外,旅店四周有一群小房子,房后是小山,落日正低垂在小山之后。海鸥在天空中飞舞,有几只落在墙上,它们的叫声尖利刺耳,如抗议一般。他握住她的手,一起走过那条路,翻过路那头的篱笆。现在他们来到了沙质低地上,风从大海上来,混合着碘、盐和荆豆花那椰子般的味道,那些荆豆花就在田野里盛开着。

  他们爬过低低的沙丘,一起向下走到海滩边。他从满潮线那儿拾起一串海藻,把它从一团纠结的绳子上解了下来。海滩上散落着做网箱的圆木、浮木以及晒白的贝壳;还有海洋腐质。他将手中的海藻旋转成一个弧形,然后把它抛向空中。她捡起一只贝壳,吹去上面的沙子,现出复杂的花纹、脊背和光泽。还是小女孩时,她吹着蒲公英,每吹一口代表一个字母,她要嫁的那个男人名字的字母,这男人将要带她走出家乡的狭隘和束缚。她扫视了他一眼,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了,她心想,自始至终都是他 。

  他们沿着海滩的退潮线走着,退潮处的沙地仍然潮湿,但是脚下逐渐坚固。四周无人,海面也没有船只,什么都没有。她说:“一直过去就是美国了。那边。一直过去就是美国了。还有加拿大。”

  他跟随她的视线。“是的,”他说,“爱尔兰在那儿往南一点儿——就是那儿。还有格陵兰岛,我猜。”

  “我觉得有点儿冷,”她说,“我们回去吧?”

  “好啊。”

  她看着他。她想,这一切之中最让人惊讶的是这纯粹的异己性。他是另外一个人;他不是我。他身上有一部分,有一部分使他是他的东西,那是我永远不可能了解的,永远不可能触摸到的。某种我无法命名的东西。灵魂?不。好吧,也许是。不管它是什么,都不是我的。如果我要求他说出一个关于他自己的秘密,将会如何?并不是特别的,只是一个他永远不会告诉别人的秘密,永远。我们每个人都至少有一个这样的秘密吧。至少一个。想到这里她笑了。如果他问她同样的问题,她会说什么呢?她做过什么或想过什么?她想做什么或想什么?假如她允许自己那样的话。

  穿过沙质低地和那条路返回的途中,她在想刚才那个问题。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旅店的白色轮廓。它高高的窗户截住了黄昏最后一缕阳光,映射出空旷辽阔的天空,一抹微蓝和银白的天空,凹凸不平的行车道上铺着砾石,填补了被雨水冲出的坑洼。空气中有种不容置疑的泥炭味,让她想起了家庭假日——童年时,他们全家从古罗克旅行到威廉堡近郊,从附近的小农舍里飘出来的就是那种味道。

  “蜜月小两口。”餐厅里一个中年妇女低声说,这话被他们无意中听到,她的脸就红了。他们坐在了自己的桌边,他朝她咧嘴笑,他们都避免去看议论他们的那张桌子。这很难,因为餐厅里只有六张桌子,她终于望向它,对那个女人笑了一下,那女人则害羞地对她微笑。

  这旅店的烹饪享有盛誉。晚餐将尽,亲自下厨的店主穿着白围裙走出厨房,和每一个人谈论他们刚用过的晚餐。然后他们去了客厅,里面摆好了咖啡和切好的小块苏格兰软糖羹。她拿起一本杂志翻阅,他在和其中的一个客人谈论钓鱼。这个男人去过当地所有的湖泊,他对哪种假蝇钓饵适合哪里的湖水了如指掌。对她来说这是很枯燥的对话,过于男性化,她专心阅读手中的杂志。但是,她发现自己还在思考,万一他确实有一个秘密呢?他会告诉我吗?我想知道吗?

  他们没待很久。其他客人已回自己的房间了;有人在楼上走动,震得客厅的天花板吱嘎作响;这是一幢老房子。他们的房间在远离夕照的一侧,晚上屋子很冷,她脱衣服时直发抖。“我们别拉窗帘吧。我喜欢这儿晚上的光线。俄罗斯人是怎么说的?白夜?”他站在窗边说,“我想去散一会儿步。你想去吗?”

  她已经上床了。她感觉很累,有些昏昏欲睡。她摇了摇头。“你去吧。”

  “我真喜欢天黑下来,而又不是特别黑的时候。风静了。外面非常安静。”

  “你去吧。”

  他出门后,她关了灯,闭上眼。她想,这样的空气让自己疲倦了吧,也许和新鲜空气有关吧。刚来到这种地方的时候,她总是感到疲倦。也许是来到这里,来到苏格兰的边境,让她感觉异样;因为每样东西都是如此不同——光线、人、天空;不同,甚至有些神奇,仿佛显著的物理环境起了作用。

  她迷迷糊糊沉入了梦乡,醒过来,又睡过去,她的意识恍惚了。他回到了房间。在窗外黄昏光线的映照之下,他成了一个剪影,像一幅用明暗对比绘出的画面。他走到她的床边,向她俯下身去,他的脸紧贴着她的,她低语,咕哝,眼睛半闭,嘴唇几乎没有动地说:“你散步……”

  他在她的耳边低语了什么,她并没有听清,但她感觉她听懂了,理解了。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努力使自己从黑暗中醒来,但她太累了。她模糊地看见他走到房间的另一头,轻轻地,然后打开房门出去了。他为什么又出去?他才散完步回来,为什么又出去呢?

  灯亮了,她彻底醒了。

  “你去哪儿了?”她问。

  “沿着那条路走啊,”他说,“路有几十里呢。”

  “不对,”她说,“你几分钟前回来过一次,然后又出去了。”

  他困惑地看着她:“几分钟前我没回来过啊。我才回来。就是现在。”

  她从床上坐起来。“你进来了,”她说,“你在我耳边说了什么。我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呵呵笑了:“我没有!你一定在做梦。”

  “不,”她坚持说,她提高嗓门,“有一个男人。他进来了。他站在床边。我不是在说梦话。”

  他终于严肃起来:“你肯定吗?”

  “肯定。”

  他沉默了片刻。“我把门锁上。”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又站住了,“不,我还是去和店主说一声。那个男人他长什么样?你能描述一下吗?”

  她不能。“但他不是你。”她说。

  他出去了。厨房的门下透出光亮,传来低语声,他想店主和他的妻子还在厨房吧。他敲了敲门,店主打开门,有些吃惊。

  “哦,有什么事……”

  “我们房间里来过一个陌生人。我的妻子看到他了。”

  店主转身看他妻子,她一边走过来凑近他们,一边用洗碗巾擦手。她身后的水盆冒着热气。水壶在叫。

  “一个陌生人吗?”她问。她带着小岛的口音,一种古老的发音,音乐般的。

  他点点头。“是啊,他走到了床边。”他说,“我不在,我出去散步了。”

  店主和妻子交换了一下眼神。他压低声音对她耳语了几句。

  “你们在说什么?”他没有听清,但那句话听起来像是她看见了安格斯 。

  “没什么,”店主说,“没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有可能是别的客人吧,你说呢?别的客人去走廊边儿上的卫生间,结果走错了门?这种事发生过,你知道。”

  “一个入侵者?”他说。这是一个不祥的词;在这个地方一切都不对劲儿。

  店主摇了摇头:“不可能。这里不可能。不。”

  他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他说:“好吧,我一会儿得把门锁上。”

  店主点点头:“当然。当然。”

  他走回卧室。她又躺了下来,但是看上去非常清醒。他心想,这不奇怪,刚才的事挺吓人的吧。这件事发生时他不在房间里,他也为此感到自责。

  她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他睡着了,而她躺在床上,能感觉到外面愈来愈弱的光影,好像是来自小山的微弱之光。睡意袭了上来,她逐渐睡着了,进入梦乡。

  她梦见了他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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