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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有适合猪的地方吗 Is there a place for pigs there

  猪二十,是只公猪,毛皮的捐赠者,他是猪十九的儿子。猪十九是一头肥胖的懒母猪,唯一的兴趣就是食物。她用小小的猪眼(有些科学家称:狡猾的眼睛) 将世界一分为二: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她对不能吃的毫无兴趣,对能吃的投入激情,用她那潮湿的裹满黏液的鼻子使劲嗅,用她那偶蹄的脚乱扒乱刨,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连连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表达胜利或满足,或者为食物总是要吃光的而伤心。

  由于并非是自然孕育的,猪二十没有兄弟姐妹。他的生命始于格拉斯哥附近一个实验室的一只玻璃皿,那个实验室的名称很简单,就叫研究中心。也正是在那里,一个处处是闪亮表面和明亮光线的世界,人和猪相遇了。如果说人的遗传物质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只需把它的一点点——几个DNA序列植入到猪二十的细胞组织里;不足以使他变成猪以外的东西,却足够让他的某些器官,特别是皮肤,和人的细胞能够兼容。这意味着,在适当的时候猪二十和他的后代可以捐献组织给需要的人。他们将对捐赠来源一无所知,但至少人们会心存感激。

  猪二十住在混凝土搭的围栏里。围栏的一头儿是一个砖砌的小避风棚,地面铺着条板。另一头儿则是饲料槽以及混凝土地面上一个凹进去的小坑——勉强算得上一个小水池。他们鼓励猪二十在水池里洗澡,但他极少这么做。他的饲养员说,这水看来让他不太舒服,仿佛让他浑身发痒。

  抬头的时候猪二十可以看见天空——围栏上空一块蓝色或灰色的长方形;飞翔中的鸟儿和飘浮着的白云,有时会引起他的注意,但只是一瞬间。因为混凝土的墙壁,他看不到外面的世界,看不到科学家用的停车场,看不到实验室所在的低矮建筑物,看不到建筑物边上的一排树林和远处的小山。所有的这一切都没能进入猪二十那狭小的宇宙里。

  他的日子很单调。他住在棚子里,有时睡在围栏门旁边的草堆上。他看着地面,好像想寻找什么,又失败了。他抓挠自己,有时来给他做检査的兽医说他抓得太狠了,就给他发炎的部位涂了厚厚的白药膏。有时,他只是站着,站在门边上,等待发生什么,假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就退回到棚子里去了。

  猪二十由一个年轻男人照看,他充当了研究中心二十多头猪的饲养员,他还照管很多实验用的老鼠。这个年轻人十六岁离开学校后就在这里工作了,如今他已经二十四岁,中心的每个人都断定:只要中心存在一天,他就不会离开。“他没有野心,那孩子,”一个年纪大一点儿的秘书说,她正凝视着窗外的这个饲养员,“看看他吧。他老是站着,你知道。就站在那儿。天知道他那脑袋瓜儿里在想什么。”

  另一个秘书,一个卷发的年轻女人在看。她看见饲养员站在猪二十的围栏外,手中拿着一把刷子。“漂亮的脑袋瓜儿哦,”她说,“可是他好像喜欢猪。假如你喜欢猪,这工作还真不错哩。”

  “我讨厌猪。讨厌它们的粉红色。”

  “那是你。不是每个人都一样啊,你知道。他就不一样。可是噢,一个人没野心,不想获得更多一些,肯定很古怪吧。我无法想象他的工资还不错。”

  “没有啊。我看过他的工资单。他比所有人都拿得少。是那种农村打短工的收入,而且他还是最少的。”

  其实,他并不需要多少钱。他和父母住在附近村子边上的小农舍里,假如不走大路而穿过田野的话,只有短短的一段路。短短的一排矿工小屋中的一间便是他们住的,这些小屋是这里的地下煤矿处在全盛期时建造的。一看就知道是富人为穷人盖的屋子:非常坚固,能住世世代代的工人,却很小,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的需求很低——父母住一间卧室,所有的孩子住另一间;起居室兼做厨房,后面一个小小的浴室。这就是全部了。

  在剧烈的意识形态冲突和残酷的经济形势下,这些煤矿被关闭了;哥伦比亚的煤便宜,而苏格兰的煤很贵。饲养员的父亲被解雇了,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灾难,因为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而且他的肺再也受不了煤矿的空气了。他开始在后院养鸽子,用鸽粪给每年春天种的一垄垄整齐的蔬菜施肥。傍晚时分他就去村子里的酒吧,坐在那儿慢慢啜饮他那杯啤酒,和原来的矿工聊天。然后他回家,检査一下鸽子,吃妻子为他和儿子准备的晚餐。几乎总是同样的食物——肉末和土豆加上罐头扁豆或豌豆。周末他们会吃一片羊肉或牛肉。肉的供给是充足的,因为他知道饭桌上没有肉的滋味,他决心不让家人有这种体验。偶尔,他的儿子,这个饲养员,会带回家一头猪,研究中心的死猪——尽管这坏了规矩——父子两个在后院把猪切成片,咕咕叫的鸽子在一旁看着,他们把猪内脏和猪头扔进小坑里烧掉,这个小坑是饲养员平时用来烧篝火的。随后的几周他们全家一直吃猪肉,也分一些给邻居,为了感谢他们容忍坑里冒出的烟和鸽子不停发出的咕咕声。

  “我喜欢猪肉,”隔壁的女人说,“我真的喜欢猪肉。我从来也没有足够的猪肉。当然,我不是在暗示什么——这只是我的感受而已。”

  这个饲养员和一般的年轻人不同。他在学校时神思恍惚,令老师们绝望。他们在他身上发现了才能,却无法让他用上那才能。显然,他满足于现状,任何要他上进的建议都只换来他茫然的微笑。

  “你可以做得很好,你知道,”数学老师说,“你肩上的脑袋瓜儿挺聪明的,你知道吗?你可不笨。但是你不努力,你不努力。”

  他笑了,却一句话也不说。

  “像你这样的男孩可以充分利用如今大学实行的招生计划。你不需要很有钱就可以上大学,你知道。如今不需要了。你可以做到。你可以。但是它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没有东西会从天下掉下来。没有。”

  他又笑了:“我不想上大学。我在这里很好。”

  这位教师向窗外望去,视线越过学校四周的篱笆和那条路,落到绵延的上坡上。他怎么也无法理解这男孩;他不能理解他。据他看来,他相当幸福,他的父母也没有问题——没什么特殊之处,是一对体面的夫妇。或许这就是问题所在。假如一个人在家里感到不快乐,他会想要离开,做一些不同的事情;如果他很满足,就愿意待下来。

  “那你不想当一名医生?类似于那样的?”

  “不。”

  “你想做什么呢?”

  “某个工作吧。”

  “这算什么回答啊。”

  他离开学校时,这位老师对他说:“你是个古怪的家伙,你知道。可你知道吗?我打赌你比其他人都幸福。确实如此。你找的这份工作——研究中心的那份工作,我猜你会干得很好。”

  男孩一边看着他,一边和他握手:“谢谢你,先生。谢谢你教我的一切。”

  这是一个学生第一次对那位老师说这样的话,他转过身掩饰他心中的感触,觉得不好意思示人。

  他在研究中心的工作不算费劲。他清洗老鼠笼和猪栏。他也负责给动物喂食,负责把它们送到实验室。实验结束后,他收集老鼠的尸体,把它们放进一个小焚化炉里,焚烧和清洗都是他的职责。他不喜欢这项任务,一边干一边耷拉着脑袋,好像在做一件坏事。中心主任有一次从窗口看见了,就让饲养员去他的办公室。

  “我刚才看见你的情绪不高,”他说,“那显然不是这里最愉快的工作。如果你想和我谈谈此事,那就和我说。我们可以谈谈我们做过的好事。你知道那些事,不是吗?”

  他点点头。“我烧老鼠时,它们已经死了,”他说,“它们没有感觉。你死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

  主任从办公桌后看着他。古怪,他想,非常古怪。但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来自那些村庄的人。不是非常……嗯,他们只是有些愚蠢。他想起了那句形象的苏格兰方言。愚蠢——不够完全;像没有三明治的野餐。真形象。

  后来主任对卷发秘书说:“今天上午我和那个动物饲养员聊过。你知道,那个清洗笼子的年轻人。古怪,他有点儿古怪。他总是微笑,但是古怪。”

  “我知道,”这名秘书说,“但我听说他工作干得不错。没人抱怨过他,不是吗?”

  “当然没有。”主任想了想说,“可是他工作的动力是什么呢?”

  “好问题。”秘书说。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可是你知道的,这里的人……嗯。”

  主任笑了:“是的,但是我们不会说出来,是吧?”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不要说话,卷发秘书笑出了声。主任看着她。

  那天之后的某一刻,这名秘书下班正要离开研究中心,走过饲养员的身边时,他正从猪栏里出来,用一块旧布擦手。她向他打招呼,他回报以微笑。但是他没有说话。她回家了,不再多想这次相遇。可是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她记得做了一个不安的梦。并非令人不快的梦——仅仅是不安。她梦见了饲养员。

  她起床给自己弄了杯咖啡。站在窗前,她低头向屋后的小花园望去,阳光轻轻抹在灌木的叶子上,那是她前年种下的。她记起了梦里的情景,发现自己禁不住微笑起来。这个梦是那样的不现实,梦往往如此,她又想,当她下次看见他时会不会想到这梦呢?假如遇到,她怎么可能不笑,不暴露自己呢?上班的路上她又想到了他,因为她拐到通向研究中心的大路上时,看见了远处那些村舍的屋顶,她听人说过他住在那里。她好奇,一个年轻男人在那里能做什么呢?一个那样的地方会有什么未来呢?

  几天以后,主任和两个科学家让饲养员把猪二十带到实验室。他把他放在运猪的小手推车里,用一根绳子牵着猪走根本没用,它们总是往错误的方向拉拉拽拽,因实验室陌生的气味而恐慌,发出长声的尖叫,想奔向一个它们从未见过却隐约嗅得到的自由之地。

  猪二十不吱声。他和饲养员很熟,饲养员对动物有一套——能让它们平静——饲养员把他推到斜坡道以便送入手推车时,他很配合。他抬头看天空,天空好像突然变大了,他盯着周围的物体——一只箱子、一捆草、饲养员的腿。这就是突然扩展了的世界。

  几分钟后,饲养员把他带进了实验室,他站在一个小平台上,两边被不锈钢条拦住。猪二十发抖了。他抬头看看站在身边的饲养员,他的一只手放在他的皮肤上。猪二十可以感觉到手的压力。他感觉到猪皮上人的手指。他发痒。

  一个科学家在他的肋下打针,抽出少量的血。饲养员注视着针管里灌满了猪血。

  “他们用那个做黑香肠。”饲养员对科学家说。

  科学家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奇怪的男孩,他想。“这里没有,”他说,“这里没有。不管怎么说,黑香肠真让人受不了。猪排,是的。但是黑香肠——不。煮猪血,我的天。”

  “我喜欢培根三明治,”另一个科学家说,“不是这世上顶复杂的东西,可是顶好吃。”

  “会堵塞你的大动脉。”另一个科学家一边说,一边将注射器里的血挤到小药瓶里。

  饲养员看着猪二十。他伸出手去摸猪嘴,这似乎可以让他安心。淡粉色的皮肤摸上去很柔软,湿润,温暖。

  “明天让他饿着,”第一个科学家说,“可以喝水,别吃东西。”

  饲养员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星期四我们要收获组织了,之前他都需要用抗生素。现在我给他第一剂,明天有人会给他第二剂,后天,大后天……明白吗?”

  他把目光移向别处。他们要杀猪二十了。他把他推回到围栏里,打开门。猪二十闻到熟悉的味道,便沿着斜坡道滑行,向前冲去。他摔倒了,不由自主地发出哼唧声。饲养员走上前扶起他。猪二十摇摇晃晃地向前移动,重新走进自己的住处。

  那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饲养员穿过田野,他在思考猪二十的事。他知道收获组织是研究中心的工作之一——一直如此——可是他开始喜欢猪二十了,虽然他的前任曾警告过他。他告诉他:“不要对动物产生感情。一定不要。动物会死。这也是它们在这里的原因。”就像矿工,饲养员想;他们久居地下,然后就死掉了。我们现在还有煤用,这说明在某处,遥远的某处,人们还在为煤而死去。

  他们在厨房里吃饭,父亲坐在桌子的一头儿,母亲坐在另一头儿,他坐在中间。吃的是他们总吃的食物:肉末和土豆,他父亲说的话也和平时一样。他谈论鸽子。他的母亲却这样对他说:“你为什么不去参加舞会呢?”

  他看着他的碟子。“我不想。我在这儿很高兴。”

  她把装土豆的碗推到他那边。“多吃点儿土豆吧,”她说,“你吃得不多。”

  “他吃得不少,”他的父亲说,“他吃着呢。瞧,他把你放到碟子里的东西全吃光了。”

  “你应该去参加舞会,”他的母亲说,“这里有很多舞会。每天晚上。”

  “那就是麻烦的一半原因啊,”他的父亲说,“所有那些舞会。这个国家醉了。醉了。一直在跳舞。”他停下来看着儿子:“随他去吧。就随他去吧。”

  饲养员低头盯着碟子。他正在想猪二十。他想象他躺在棚子里,在这个寒冷的夜晚瑟瑟发抖,也很孤独。他说:“有一头猪他们不需要了。如果我愿意可以把他带回来。”

  他的母亲点头:“好啊。我可以把他冻起来,或者冻起来大部分。”

  “猪排,”他的父亲说,“好多猪排。”

  “他还没死呢。”饲养员说。

  “那我们可以把他宰了,”他的父亲说,“你,我,我们俩。我们可以在后院把他杀了。”

  “不要杀他,”他们的儿子说,“我想养他。棚子里还有地方。他可以睡在那儿。”

  女人看了看她的丈夫,他耸了耸肩。“随你。”他说。

  “气味怎么办?”女人问。

  “这只猪挺爱干净的,”饲养员说,“再说,想想蔬菜的粪肥吧。想想呀。”

  这男人点点头:“是的,对蔬菜有用啊。你说到点子上了。”

  他们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饭。碗碟收拾完毕之后,饲养员的父亲走到后院给鸽子喂谷粒。他给鸽子建了小鸽房,固定在房子的后墙上。这些鸟儿对他咕咕叫,有距的小细腿在地面拖来拖去,他嘀咕道:“我的美人,长羽毛的小美人儿。”

  在他父亲照顾他的鸟儿时,饲养员穿上外套,悄悄溜出了前面的大门。他沿着田野的那条小径往研究中心走去。他有动物房大门的钥匙,他打开门进去,走到了猪二十的围栏边。此时天色已暗,但是晚上仍有足够的光线让猪二十看见他,并且跑出来迎接他,用鼻子蹭他裤子的粗布料,努起猪嘴期待着什么美味。饲养员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根长长的绿绳子。他打了个活套,套在猪二十的脖子上。猪二十感到痒,看着地面。

  他几乎花了一个小时,才让猪二十越过田野,绕到这小排村舍的后面。这只猪走走停停,蹄子探进土里,想探测某个东西,一堆树叶,流着涓涓细水的沟渠,灌木,整个世界。终于他们走到了院子里的旧棚子处,他把猪二十推了进去。

  “你会好的。”他一边低声说,一边抓起猪的后背,然后把他推到一堆麻袋布上,“躺在那里吧。”

  第二天下午,科学家来打抗生素,却发现猪二十的围栏空了。他找来饲养员。

  “那头猪。活见鬼,他在哪儿?”

  饲养员耸耸肩。

  “他不在他的猪圈里,”科学家说,“如果你不知道他在哪儿,他肯定是跑了。”科学家回头向田野望去。

  “也许吧。”饲养员说。

  “你最好找到他,”科学家说,“别光站在那儿啊。如果他跑了,和别的猪混在一起,可就麻烦了。那头猪是生化灾害,你不明白吗,嗯?”

  饲养员耸耸肩,科学家生气地走掉了。几分钟后秘书来请饲养员。她看着他,目光又转向别处。她又梦见过他一次,这次比上次更加生动。如果他知道的话,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想,他会怎么看呢?她脸红了。

  “主任找你,”她说,“就现在。”

  “好吧。”

  她又看了看他,这次却带着关切:“你有麻烦了吗?”

  “一只猪跑了。”他说。

  她笑出了声:“就是这事啊?”

  他这回也笑了:“他们要杀他呀。”

  她皱眉:“它不会知道的。”

  他没说什么。她又扫了他一眼,一个念头产生了。他把那只猪带走了。

  “生化灾害是什么?”他突然问。

  她挑了挑眉毛:“你没上过学吗?”

  他没有回答。“那是某种危险,”她说,“某种危险的东西。放射。那样的东西。”她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放射是什么吗?”

  “不知道。”

  他们正向主任的办公室走去。她停住,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她发现他的胳膊触摸起来很柔软;他在她的梦里就是那样的,温柔的。

  “你带走了那只猪,对吗?”

  他点点头。

  “好吧,我们要把它弄回来,”她说,“它在哪儿?你家吗?”

  他垂下眼睛,好像很羞愧。“我不偷东西的。”他喃喃地说。

  她想让他安心:“你当然不偷的。你当然不偷的。”

  她环顾四周。她想,如果他们现在就去,还有时间。他们可以把猪带回来,编一个它失踪的理由。她可以为他向主任说情,主任喜欢她。她想,主任希望她眼里的主任是宽容和开明的。

  他们掉头。他领着她穿过田野,她的鞋不适合乡间的路,沾了一脚很重的泥块,她不得不停下来在草地上把泥巴刮掉。

  “平时没有这么泥泞,”他说,“这雨……”

  “当然啦。我没事的。别担心,只是泥而已,你瞧,快弄下来了。看见了吗?”

  他们绕过村舍的一侧,走进后院。她看见有人在厨房,上了霜的窗子后一个身影在移动,背后有灯光闪烁。白天的时候,这些村舍也需要开灯,她想,因为窗子太简陋了啊。房子里传来了一种味道,做饭的香气。

  “他在棚子里,”饲养员说,“我打算给他建一个猪圈。看见那边的砖了吗?我打算用上那些砖。让他舒舒服服的。”

  “哦,这不可能,”她说,“他必须回去。无论如何,猪不可能长生不老。我知道这让人伤心——我知道。是的,我知道。”

  猪二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他一直睡在那堆麻袋布上,门打开时他站了起来。他盯了他们片刻,视线就越过他们向外面的院子望去,他的嘴在抽搐。

  饲养员不再争辩。他从钉子上取下绳套,套在了猪二十的脖子上。

  “你要回去了,”他说,“该回去了。”

  猪二十抬头看他,仿佛在确认他的话,然后他在他们的前面走了出去,绳子在后面拽着他。饲养员弯腰拍拍他的背。“对不起,”他低声说,“太对不起了。”她听见这话,她明白了。对她来说,它是一个标志;一个男人竟然对一头猪有如此的同情心,这是温柔的标志。

  他们穿过田野往回走。山上挂着金黄的太阳,空气暖洋洋的,有荆豆花的芳香。她想:真是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和一只猪一起穿过田野。还和他一起。

  走到一半,他们停下来休息。猪二十趴下来仰望天空,似乎被那纯然的广袤所迷惑,所震撼。他可能在想,假如他真的会思考:那里有适合猪的地方吗?那是适合猪的地方吗?

  她扭头面对着饲养员。他朝她微笑。她伸出手。她去捉他的手。他握住了她的。他们站在那里。她确信无疑。

  所有人当中,应该是他,这让她大吃一惊。一颗心竟安放在像他这样的人身上,这让她惊讶。但是她如此确信,如此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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