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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垂钓 Thor Fishing

  有天这巨蛇浮出深海,冷不防看到个和自己一般骇人的脑袋,头上生着一段血红的残角,顶着对玻璃球般的眼珠,眉毛浓重,鼻孔惹眼。她膨起身子,像头浮窥的虎鲸横扫海面,狼吞虎咽,可牛一般粗壮的咽喉里却塞了个重重的钩子,大得足够吊起锅炉,之前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一口囫囵吞下了。此刻有人从上面猛地一拉,浸没的钩子就连带着蛇头被一同拽起,在一片四溅的恶臭水花中冲破海面。

  上面是条渔船,和她之前在海里玩耍间偶然弄沉的那些没有两样,不过这只船里坐着两个人。一位霜巨人,灰蒙蒙的身上泛着银白和淡蓝的光辉,霜似的茂密头发倾泻下来,和满脸火红的胡须结成一片。渔线的这端是吊钩和她牛头大的脑袋,那端是另一张炭黑的脸孔,暴怒蛮横,狰狞可怖不下于这蛇。浓眉下的双眼闪着红光,一头烈焰般的赤发,大簇苍灰的胡子,那是船上的另一位——雷神托尔。他握着鱼竿将她拖拽上船。这蛇一点点露出水面,最后整个身子都被拔起,高耸在船头,就像一根巨型桅杆。巨蛇嘴里吃痛,还是死死咬住鱼钩,往海里纠扯。鱼竿被她的蛮力折弯,颤动不已。托尔紧紧握住钓竿,任凭大船在海里打转。巨蛇抖动起骇人的鬃毛,朝着他喷吐毒液。雷神怒目圆睁,拼力和她周旋。旁边的霜巨人颤声叫道:“我们死定了!”天空暗淡下来,乌云聚拢成黑色的云堆,巨蛇还在奋力扭动长声嘶鸣,可是托尔岂能让她得逞。霎时间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刺破云层,劈在巨蛇身上。这蛇从没受过这样的痛楚,不禁连声呼哧,在海面翻滚。钓竿被吃了力的渔线拉弯,但是强大的卢恩咒语令它牢不可折。

  那个名叫希密尔的霜巨人此时却移身过来,他踩过满船的积水,挥起一把硕大的猎刀,用力砍断了渔线。巨蛇低吼一声,沉身入海。托尔勃然大怒,拿起随身那柄短把的雷锤掷向蛇头,那蛇被他击中负伤,蛇头喷涌而出的黏稠的黑血在海面打旋。锤子跌进海中,没入黑暗,那蛇便摇身去追。希密尔沉下脸道,托尔定会后悔刚才这一掷。托尔还在气头上,照着那石头脑袋就是一拳,将他打飞进海里。希密尔只得自己涉水游回岸边。那蛇在岩石上翻覆磨蹭,想甩掉钓钩和拖曳的渔线。她张开大嘴撞向尖突的礁岩,终于咳出这要命的钩子,顺带从喉间扯出一串淤黑的碎肉。

  自此之后这巨蛇愈加暴怒,愈发肆意杀戮,常常一时兴起就冲碎船板,或是将海底的树木连根拔起。有天她游过海藻森林,又看到海中之树兰德拉希尔——一段时间不见,这树已经挪了地方,它身披琥珀色的金光,扎根于海底,飘荡的海藻仗着身下鼓鼓的气囊,将硕大的叶柄高高托起。上次见到这树她满心欢喜,这回却一心一意只要屠戮,不管是来去穿行的剑鱼海马,还是柔弱的海獭、筑巢的海鸥,甚至满身带刺的海星和海胆、幼小的水母、纤细的海鳗,就连粘着在海草上的蛞蝓和海螺都不能幸免。她张开大口撕扯藻叶,抖擞两边鬃毛,弹落所有寄居的住客,狠狠啃向叶柄。扯裂的枝叶软软地挂着,剥落的残枝在水里打转。四下一片漆黑,只有污泥翻滚,搅起黏稠的漩涡。

  她拖曳起沉重的躯体继续前行,经过成堆的珊瑚礁和贻贝,就将它们碾得粉碎。有一天,微暗之中,她看见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一抽一搐,不知要往哪里去,起初她以为那是头受了伤的大鲸在海底休息,怒气未消的耶梦加得放心上前,猛咬一口,竟有种钻心的疼痛绕了大地一圈传回她的脑中。那竟是她的尾巴:她的身子已能整整环绕这海底一周。她心想不如就这样一直伏在海底休息,可这儿四下都是荒凉的黑色岩石,浸没在无边的空落落的黑暗中。她抬起头来,奋力卷起身子向上方游去。如果要休息,她也要选一片繁茂的水域,拿珍珠和珊瑚当床,看成群的鱼儿在眼前游动,张口就能咬住,头顶的海面上不时有大船划过,投下阵阵阴影。它还要将脑袋搁在茂盛的海藻间,那里的食物取之不尽,足以满足她这骇人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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