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坡上的人等本自神伤,忽然见得一陌生人靠近,便即有心上前阻拦,但又见来人手捧鲜花,朝一众人等微微欠身施礼,观之并非是前来寻衅滋事之徒,也就随得他去了,众人实则也无那等心情去管,只要对方不是来捣乱的就行了。
兰斯洛特施施然越过了众人,来至棺前站定,见得棺盖尚未有合拢,于是他轻轻一扬手,便就将手上鲜花抛洒进了棺中。
只见他背对着众人,上身前倾,低下头去,拿眼去瞧那停放于棺中的死尸。其人这般做派,落在身后的一干死者亲属们眼中就成了在鞠躬哀悼了。
只是亲属们也越发的疑虑这自家的姑娘是上哪儿认识的这么一个小伙儿,倒是长得一副好皮囊,莫不是自家姑娘的小情郎?只可惜诸神无眼,叫有情人儿难成眷属,多好的一对小情人啊,上天为何如此不公,非要拆散他们俩,叫人生死别离,阴阳永隔!
一众家属亲朋如此这般善加臆测,结果出来,那是越发的使人悲戚,只听得兰斯洛特身后原本已经消停的啜泣声越加的大发了起来。
不管身后众人作何想法,兰斯洛特拿眼往那棺中的女尸身上观察了片刻,却是无有任何的收获。
只见那女尸的头面连带大半的脖颈被一张尺余见方的白布遮盖住了,无法得见真容,但从咽锁处与手部露出的少许皮肤来看是苍白的吓人,有些发灰,不过尸体嘛,也就是这么个颜色了,并无有那稀奇之处。
兰斯洛特有些失望,他本自还想再查看一下那具尸首的面部状况,不过那白布碍事,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好伸手去掀。
只见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当即微微撇过头去,朝身后那一众亲属所在瞄了瞄,见得无人注意自家,便就深吸上一口气,鼓起双颊,撅起了两片唇皮,他人不动,只将那一口气儿往女尸面上的布帕吹去。
只见得那布帕的一角被吹得飘起了少许而后便就落下,兰斯洛特一口气用尽,当即再吸上一口又往那处吹去,布帕受风,便又把一角扬起少许,但是这般仍旧不足以窥得底下女尸的庐山真面目。
这么不给面子?!兰斯洛特恼,他偏不信邪,暗道兰某人虽然前些时候刚刚吃过大蒜,蒜气十足,这口味是偏重了些,但是你人都已经翘了辫子,也闻不到了不是?
某家那只不过是想看看你个小姑娘长的啥样罢了,这可是你的造化,你看你人都死了还如此遮遮掩掩作甚,端的不干脆。
想着,兰斯洛特鼓足了一口丹田气息,使劲儿朝着女尸的颜面上喷薄而去。
这一回终是将那布帕的一角吹拂掀起,露出了底下那女尸的整个颈项来,旋即复又落下,将其遮掩,虽然仍是未看到面容,但是只这一下便也足够了。
兰斯洛特眼尖,看到了女尸脖颈一侧分明有着两个小指粗细的孔洞。
这是啥子?毒蛇?吸血鬼?或者是什么奇怪的利器?
兰斯洛特瞧看之后心下里着实疑惑不解,但是兰某人实则更倾向于人为,倾向于棺中的姑娘是为人用利器所害。
他暗忖道没准是哪个闲极无聊变了态的家伙拿着钎子扎人玩吧,这年头,拿针扎人屁股的都不新鲜了,出来个拿钎子扎人脖子的也稀奇不起来了。
而若是毒蛇为祸的话,看这具尸首的死状也不像是中毒而亡,要真是牙口这么利索的毒蛇,这脑袋怕得有沙煲那么大,照着颈部动脉这么一口啃下去,整个身子都黑了,那不得变跟非洲鸡一样么。
至于这吸血鬼么,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这女尸望上去惨白惨白的,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没准儿待会天一黑就要诈尸了呢?
不过吸血鬼这玩意儿真的存在于这世间么?说实话,兰斯洛特也不是很确定,反正他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不过连独角兽都有了,还差一只吸血鬼么。
兰斯洛特暗叹一声,道这真是世道纷乱,妖魔丛生,什么魑魅魍魉、阿猫阿狗,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跑出来了。
兰某人上回算是开了眼界,这回那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这小命着紧,轻忽不得,回头某家再去找几头大瓣蒜吃吃,再整上一串挂在身上也好有备无患。
想罢,兰斯洛特正打算再接再励,彻底把那张布帕吹开去,也好观瞧一下这女尸的死相,查看一下其面上还有什么异状。
他自习武有成,气脉悠长,肺脏强壮,此刻正是英雄用武之地,想着给那女尸来上一记劲的。
可惜的是恰在此时,不远处用于下葬的土坑已然挖好,几名负责挖坑的壮汉正向这边走来,他身后的那一群亲属见状也自里走出来几名年轻力状的男人。
兰斯洛特暗叫一声可惜,只好硬生生地把那一口气儿给憋了回去。
那几名男人手脚当真利索,只见他们三下五除二合上了棺盖,钉上了钉子,稀里哗啦的便盖棺定板了,之后几人招呼一声,抬了棺材就走,一众亲属呼啦一下全都跟着涌了过去,只把个兰斯洛特给撂到了一边。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具棺材就已经沉入了坑中填埋平整,上头竖起了一块二尺来高的石碑,上刻生卒年月,生平事宜,一众亲属便就又在石碑前垂泪哀悼。
见此,兰斯洛特只好作罢,道一声安息,便就调过头来往坡下行去,待得上了村道,兰斯洛特不作停留,大踏步向着村庄里行去。
身后,夕阳西下,候鸟南飞,断肠人泣立新冢,怨诉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