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雅緻的別院裡,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滿園亭臺樓閣,假山水榭環布,若是不進來真的看不出來內裡竟是這麼一番風景。
而在竹林裡一塊較大的空地上,一個年紀雖小,眉目間堅毅不減的男孩正在苦練劍法。
看得出來就算男孩很努力,額頭沁出的汗水不斷流到衣襟上浸蝕稚嫩的脖頸,劍法天生的複雜還是讓他眉頭緊皺。
上天只會眷顧勤奮的人,這話說的沒錯,在男孩練得快脫力的時候,長劍周緣終於帶上了一點點勁風般的力量,看得出來,那道力量只要一靠近飄落的竹葉,竹葉馬上就會變成粉末,絲毫看不出之前的翠綠。
男孩子在看見這一幕時繃着的小臉終於露出一絲歡喜,他成功了!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很快就可以報仇了?
然而歡喜的表情只顯現了一瞬,小臉馬上又萎靡了下去,只是剛剛有點進步而已,比起那個強大的男人只是千萬分之一而已。
末了,男孩整了整糾結的表情,只要努力他就一定可以強大起來的。
移步到一邊的石桌旁,那裡有他泡好的清茶,雖然以前的他什麼活都沒有幹過,可是如今已經不一樣了。再加上那個男人着實挑剔,要是惹得他不高興被趕了出來,他還怎麼報仇!
可是稚嫩的小手還沒有碰到質地上佳的茶壺,就有一抹紅色的身影從眼前飄過,接着茶水已經不見蹤影。
浩佑一驚,是誰?
打量着面前這個笑得張揚的女子,除了衣服的顏色那麼熟悉之外,他實在找不出女子身上有哪點像那個心狠手辣、邪肆的男人。
可是,往往眼睛分辨不出來的不一定是假的,浩佑握着長劍的小手緊了緊,眼睛也帶了絲警惕。
那一場驚變他學的最多的就是不相信,世事太複雜,他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根本玩不起。
“怎麼了,不認識本座了!”冉魂如女人般纖細的手指捏起小巧的壺蓋,湊到茶壺口聞了一下浩佑泡的“好茶”,然下一刻就嫌棄地搖了搖頭,彷彿茶壺不是質地上佳、千金難買的玉瓷,而是一個山村荒野的農夫半夜方便的夜壺,裝的全是穢物!
那個嫌棄的樣子,那雙狹長的鳳眼,如此熟悉,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不住提醒着浩佑他的猜測是正確的。
“你是冉大哥?”浩佑的聲音有些不確定,雖然已經從那人挑剔的動作中看出了什麼,但是能不能確定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把“夜壺”丟在一旁,冉魂才仔細打量着這個不到他胸口的男孩,敢叫他冉大哥,他說了幾次都不肯改,當真大膽。
不過根據他剛剛偷看的結果,這個小孩竟然已經初有成就了,這樣的天分就連自己也有點自愧不如啊,不過他可沒打算告訴浩佑這件事,就讓這小孩天天苦惱去吧!
一個天才把自己當做傻蛋,真是有趣。
說起傻蛋,冉魂不由得想起那在兩場大會上出盡風頭的一男一女,男的似乎就是個傻蛋,可惜,他冉魂間接地成爲了傻蛋的手下敗將。
腦海中一雙明眸閃過。
想起女子與浩佑相似的雙眼,冉魂的眼裡閃過一絲好奇,那個女人很有趣呢!
浩佑看見冉魂盯着他的雙眼直直看着,心中發毛,以前在那個地方的時候就聽小太監們說過,有的達官貴人喜歡玩弄長得脣紅齒白的男孩子。冉大哥不會也有那方面的癖好吧?
心中所想使得浩佑渾身毛骨悚然,身子一連退了好幾步,他還有仇恨,不能做那樣的男孩子!
紅衣女子打扮的冉魂眉頭翹了翹,嘴角第一次抽動不止,別以爲他不知道浩佑那小子在想什麼,他冉魂是那種人嗎?況且小時候的遭遇讓他對別人的接觸噁心無比,尤其是男人!
心情瞬間差到了極點,冉魂覺得他體內的狂躁因子已經蠢蠢欲動,他想殺人!
這個時候最好不要有人惹他。
“冉大哥,你今天贏了比賽的第一嗎?”
冉魂身子一僵,今天是他人生中的第二個失敗。
冷冷的吐出一句:“沒有!”之後,浩佑期待的回答沒了下文。
“怎麼沒得第一,冉大哥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煉丹師了!”對於這一點,浩佑還是很堅信的,他現在用的丹藥全是冉大哥給的,服到體內的感覺,比起自己以往得到的那些簡直是雲泥之別。
冉魂體內的殺氣少了些,可表情卻越發訕訕,真想說一句,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子能見過多少煉丹師!
“冉大哥!”冉魂沒有回話,一旁帶着期待目光的小孩卻沒有就此放過他。
“好了,都大半夜了,去睡覺去,還待在林子裡幹什麼!”冉魂已經有些抓狂了。
浩佑表面上苦惱不堪,眼角卻飛快地閃過一抹狡黠:“冉大哥不是讓我不分晝夜練功的嗎?”
冉魂的雙手緊緊握起,是他對這個小子溫柔得緊嗎,讓他膽子越來越大了,別以爲他沒看到這小子眼裡閃過的戲謔!
扔給浩佑一枚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丹藥,冉魂揚長而去,他實在怕這小子再問出什麼話來把他噎死。
“冉大哥的女裝也很好看的,以後就叫冉大哥姐姐了!”
已經遠去的冉魂明銳的聽力準確捕捉到了這一道聲音,足下顫了顫,他是發什麼瘋纔想起穿女裝來着。
稚嫩的小手摩挲着手中平凡無奇的丹藥,浩佑的眼中閃着興奮的目光,冉大哥到底是把東西給他贏回來了。
初見時,那人一身紅衣,萬千血跡都看不出一絲痕跡,殺人如宰豬樣的狠戾徹底嚇壞了他,但也堅定了他幼小的心。
想着就算是火山煉獄只要能報仇他都撲上去了,相處下來才發現,冉大哥比自己還可憐,狠戾和高傲也只是僞裝罷了。
夜葉衆人看着面前這個化成人樣的“果凍”驚異萬分!怎麼無論什麼東西到了她面前就會變成人的樣子。
不過這次的似乎有些特殊,不是賣萌的娃娃,反而是一個男人模樣的東西,只是從那軟綿綿的造型實在看不出來男人的歲數有多大。
夜葉試着用手戳了一下果凍軟而富有彈性的外表,然而就這麼一戳就把夜葉自己賠了進去!
就那麼被果凍吸進去,夜葉想說什麼想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了,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凍結了,她能做的只有被吸進去。
耳旁衆人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只是木頭格外痛苦焦急的嘶吼卻久久迴盪在心中,若是這一次沒能取得生機,她想自己應該會後悔沒有答應木頭的求婚。
一道紫光閃過,夜葉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眼前,衆人除了不明所以剩下的就只有焦急,而木頭已經手腳並用使勁撕扯着果凍人的外表,可是就像完成了使命似的,果凍人再沒有半分反應,任其被木頭搓扁掐圓都沒有露出一絲怒氣。
小皓也是急急撲倒果凍人面前,沒有人知道,爲了看夜葉煉丹,他整場比賽中,目光幾乎都只是黏在夜葉身上,到了最後才草草煉了幾顆中品階的丹藥交給了評委。
因爲天生對丹藥有奇特感應的他早已經知道了夜姐姐煉的丹藥多麼奇特,比起煉丹參加比賽,他更喜歡雙眼見證着神奇丹藥的出爐!
現在夜姐姐突然消失了,他恐怕是除了木頭之外最傷心的人了!
忙活半天還是沒有得到半分夜葉的痕跡,木頭怒氣四溢,想着也許就那麼將果凍人拍死也好,這樣夜葉也許就出來了。
掌心凝聚了所有的內勁,木頭頭一回以認真的態度對待面前的“對手”,年白等人在木頭舉起雙手的一瞬間明顯感覺到空氣中的灰塵都在喧囂,似在抱怨木頭的凌虐。
整個房間的窗戶劇烈的震盪了起來,好像隨時都要倒塌。
“砰!”桌子化成粉末,果凍人在木頭的轟擊下徹底變了形狀卻沒有破碎絲毫,接着“吧唧”一聲,果凍人的身體在木頭的手掌收回去之後恢復了原狀。
接下來,是無盡的吧唧聲,無不顯示出木頭的憤怒和果凍人的頑強。
夜葉的頭腦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似乎可以感覺到自己身處在一個巨大的池子中,而且還有東西不斷撲通撲通地被扔進池子裡,隨着池水的溫度越升越高,水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不斷鑽到自己的體內。
全身都是蝕骨的痛,就像骨骼被一寸寸搗碎,皮肉被不停撕扯,夜葉覺得她現在還不如死掉呢,可是她不能死,她死了,外邊等着她的人怎麼辦?
不知是什麼變態在折磨自己,可惜身體完全不能動,連精神也受到了阻礙,要不然叫腦子裡的那三朵奇葩出來也好。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夜葉滿頭大汗,身體軟軟地靠在池子邊緣,池子裡的液體越來越少,一開始沒過她的脖子,現在卻只聚在腳底淺淺的地方。
大概覺得要結束了,夜葉沉沉睡了過去,夢中,似乎有個慈祥的男人往她體內輸了什麼,以至於全身的疲勞和殘留的苦痛全部消失。
“這下小徒弟打人的時候不會自己手痛了吧!”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夜葉說。男人左看右看確定某個東西不在周圍才輕輕捋了捋剛剛長出來的鬍子,他年紀那麼大了還是留點鬍子好啊。
“唉,時間要到了,走嘍!”
彷彿在做夢,夜葉只覺得這夢真的不大好,就連痛苦都那麼深刻,讓人不想再做第二次。
可是,這是哪裡?夜葉睜開明眸看了一眼有些簡陋的牀鋪,這裡似乎是清水村的房子?
她怎麼在這裡?木頭呢?
“主人,你終於醒來了!”腦海裡一道驚喜的尖叫嚇得夜葉打了個顫,鳳羽這廝一驚一乍地幹什麼?
三小誰都不甘示弱,於是夜葉的腦海就成了吵雜無比的菜市場,捏着眉心,夜葉大概瞭解了事情的經過,大概是自己的便宜師傅來過了,也就是那個果凍人!
想到自己失蹤,木頭肯定擔心不已,夜葉就沒了繼續倚在枕頭上的心思,得趕緊通知木頭纔好!
不過怎麼辦呢,三小之間已經由解釋事情的經過演變成世界大戰,而壞心的鳳羽不知什麼時候退出了戰局,專心看水火狗咬狗。
腦中的聲音場景不知道爲何在一瞬間清晰了起來,夜葉只覺得頭痛欲裂,渾身有氣無處發。
“有完沒完!”右手發泄一般擊到被褥上,三小同時停了下來,似爲主子的暴怒而害怕。
夜葉卻在下一刻整個身體不受控制掉在了土堆裡!
不可置信,不光是夜葉自己,就連三小都瞪大眼睛,覺得主子變化太大了。
掙扎着從土堆裡爬出來,拍着身上的灰塵,再看看身後已經變成碎末的土炕,夜葉心有餘悸。
伸出沒有半絲紅痕的蔥白手掌,夜葉只覺得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那個便宜師傅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不過這樣也有一個好處那就是腦子裡的三小現在終於不敢放肆了,乖乖地每隻獸佔據一個角落,而高高的寶座則空蕩着,有默契地留給了夜葉。
走出已經有些許灰塵的屋子,入目的是滿院的野草,就好像她離開了不是幾個月而是幾年!
後院的夢影尋畔搖曳着枝芽似乎在歡迎她的歸來,夜葉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石凳上不敢再動萬分,她現在的身體充滿了力量,生怕一不小心,所有的家當都變成碎末。
試着向前打出一掌,不出意外,僅是輕飄飄的一掌,面前的雜草就連根系都消失個乾乾淨淨!
難道便宜師傅給她強化了身體,順便傳了幾十年的內勁?
在盛京轉了一大圈夜葉也沒感覺到什麼不同,與其待在盛京,清水村的平淡彷彿更適合她,不如叫木頭回來?
“你們三個聽好了,誰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把木頭從盛京叫回來我就······”
話還沒有說完,一冰一火就已經無影無蹤,反而鳳羽原始不動,米粒眼擺來擺去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怎麼不去?”
“呵呵,主人,我本來跑的就不快嘛。所以這個立功的好機會就留給它倆了!”鳳羽說的大方,但光是不安分的米粒眼就暴露了它的想法。
夜葉眯了眯眼,沒有追究下去。
和村民們友好地打着招呼,夜葉已經恢復了戴着面紗的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木頭才能回來,一時之間竟有些無聊。
成大字型不雅觀地躺在山坡上,夜葉傾聽着鳥獸鳴叫的聲音,她想自己大概連幾百米之外的聲音都聽得見了,難道這也是便宜師傅送給自己的福利。
這麼說來,便宜師傅還是不錯的。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起初夜葉以爲這是來挖野菜的村民,可是隨着聲音離她越來越近夜葉就不那麼認爲了。
看着眼前照樣穿着樸素的蘿蔔頭,夜葉眨了眨眼,這孩子是來找她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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