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圓圓的爹是京城阮家的四公子阮正北。
阮家不算是權貴人家,而是很普通的官宦人家。
阮老爺在禮部謀了個閒職,只能算是閒散度日,好在阮夫人精明能幹,而且命也好,生了四個兒子,又有手段,而且已經分家,上面沒有公婆壓着,也讓他的兩個通房都沒有生下庶子庶女。
而阮夫人的孃家卻是人丁不旺,爹孃沒了,弟弟身子骨弱,也早早就沒了,弟媳婦貌美如花改嫁了,只留下一個女兒水茵茵,就被阮夫人接來養在膝下,如同自己的親生女兒疼愛。
阮正北他自幼聰明伶俐,天資聰穎,十歲就是童生,十二歲通過院試,還是其中佼佼者成了秀才,隨即養精蓄銳,十八歲就是舉人,就等來年春闈奪個好名次。
可以說是阮家對阮正北寄予厚望,而且眼看着就要有出息了。
現在就等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
沒錯,他和表妹水茵茵自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長大,兩情相悅,要不是他執意要等自己有了功名再娶表妹,他娘早就讓他們成家了。
水茵茵長的極是嬌俏嫵媚,琴棋書畫都會,女兒廚藝精通,不僅和姑母相處融洽,連和前面的三個嫂子也相處的極好,經常替她們在姑母面前描補,簡直就是玲瓏剔透的妙人兒。
可是水茵茵在隨着姑母去首飾鋪子挑選嫁妝的時候,卻被當時的威遠候世子喬修遠看上。
當時的喬修遠去給自家娘準備壽禮,他雖然已經有了妻妾,又在煙花之地見過很多絕色,可是無意間看到她一笑,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嫣然巧笑,兩頰笑渦霞光盪漾,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猶如萬花齊開。
她這一笑,入了他的眼,迷了他的心,讓他心裡眼裡都是她。
對他來說,她雖然不是自己見過最美的,可是卻是自己最喜歡的,忍不住上前搭訕,卻被無視。
他反而更是覺得人家小姐冰清玉潔,說不出的可憐可愛,心裡對她更感興趣,讓人悄悄的跟着她們。
知道阮家只是普通人家後,打聽到她要嫁給表哥,他也懶得掩飾自己的野心,纏着自家娘派了人去說和要納妾。
面對着威遠候夫人的逼迫,還有威遠候世子的無聲威脅,阮老爺心裡就有了幾分願意。
畢竟水家現在只有水茵茵,他更希望自己抱以厚望的小兒子有個得力的岳家,要不是自己的夫人實在疼愛水茵茵,他都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阮夫人知道自己夫君的心思後,很是不屑鄙夷,她覺得男人的前程要自己掙纔好,靠着女人謀來的實在爲下策。
可是,自己除了小四,還有三個兒子,不能不爲他們考慮,要是威遠候真的對自家動手,阮家很可能就會家破人亡。
水茵茵聽到消息後思量了一天一夜,這才難掩憔悴的去讓姑母應下威遠候世子的意思,她雖然喜歡錶哥,可是也不想姑母家,因爲自己家破人亡,只能咬牙嚥下。
可是阮正北如何捨得自己的小表妹,爲自家做出如此犧牲,他也捨不得自己的女人離開自己。
他和她商量好,明着不動聲色,暗地裡卻偷偷的準備離開京城。
阮夫人明白兒子的打算後,最終還是默許了;水茵茵畢竟是自己孃家唯一的血脈,她實在不想看到她去做妾,在後院裡蹉跎一生。
她也明白,茵茵的心氣高,進去後肯定一心求死。
喬修遠深怕煮熟的鴨子飛走了,讓人日夜守着阮家,聽到他們應下,深怕夜長夢多,就說過兩天就來擡人。
阮正北當天晚上就帶着水茵茵悄悄的離開京城,遠走高飛,想着過幾年後這邊淡忘了這件事情,他們再回京相聚。
這邊喬修遠等到了日子,親自騎馬來接人的時候,阮家卻早已沒了佳人的蹤跡,他覺得自己就如同被人戴了綠帽子一般,自然不願善罷甘休,派人四處追殺男的,活捉女的。
阮正北早就看過地理志,他們先在萬里之外的偏僻小村隱居下,因着帶了三千兩銀票,也衣食無憂,過了幾年悠閒的日子。
他帶着自己的兩個小廝,其中一個水土不服沒了,水茵茵帶着自己的貼身丫鬟紅豆,在鄉下買了幾畝田,僱了幾個人,也算是鄉里富足的日子。
水茵茵很快有孕,生下來個女兒,叫阮恬恬;女兒太瘦弱,就取了個小名叫圓圓,期待她能長成白胖胖圓滾滾的樣子;在女兒四歲的時候,她又有了身孕,可是這胎懷的很辛苦,經常身子不適請郎中。
阮正北就起了去城裡買房居住的念頭,不僅請大夫方便,而且也可以打探一下京城的消息。
他身邊的小廝已經在隔壁村娶了個姑娘,紅豆也和人訂了親,可是那人在成親前進山打獵,可是不巧卻被野獸咬死,她就乾脆留在自家小姐身邊。
搬到最近的城裡後,買房什麼的就要用到路引和戶籍,他們先前在偏僻的村子裡,只是直接多花了點銀子,買了房子好好休整;根本沒用到戶籍和路引,這次去辦的時候,乾脆把紅豆他們的奴籍消掉,給他們重新辦了良籍,隨知卻被人盯上了。
原來,威遠侯世子先前找人,這邊知縣恰好是依附他們的人,就被吩咐了留意這件事;過了這麼久,卻有了消息,真是天賜良機,可以讓知縣往上升一升,挪一下這位置。
不過衙役上門拿人的時候,阮正北剛好陪着茵茵,帶着女兒,還有服侍的紅豆去買東西,回家一看不對勁,直接讓騾車離開。
好在兩人都很聰慧,千辛萬苦的躲開追兵後,阮正北卻因一路操勞,日夜難安,風吹雨淋,又拖延了請大夫的最好時機,很快纏綿病榻,拖了幾個月人就沒了。
水茵茵傷心欲絕,可是爲着女兒,還有生下來就體弱多病的兒子,強撐着以寡婦的身份活着;到了現在還有人在追殺自己,她擔憂自己要是回去的話,會給阮家帶去麻煩,乾脆隱居在鄉野之間。
可惜兒子雖然生下來,實在體弱多病,怎麼仔細也沒有活幾個月就沒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水茵茵痛不欲生。
要不是爲了女兒,她估摸着就隨自家表哥一起去了。
可是,哪怕她活着,她的身子也因爲思念成疾,很快就衰弱下去,纏綿病榻兩年,最後把女兒託付給自己的貼身丫鬟紅豆。
自從逃亡起,他們家就只出不進,加上他們看病,又花了很多銀子,辦好自家小姐的後事後,就只剩下二百兩不到的銀子和逃出來帶的首飾,日子就艱難起來。
偏偏阮恬恬因爲逃亡路上的擔驚受怕,身子骨也不好,加上娘又死了,時常發熱生病;紅豆都深怕她把腦子熱迷糊了,有一段時間,圓圓都燒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紅豆以寡婦的身份帶着圓圓過了兩年,用盡錢財,最終,紅豆在無奈之下,這才嫁給了餘成剛……
圓圓聽她說完自己的身世後,雖然難掩震驚,可是卻也很快鎮定下來,看着眼淚滾滾的阮紅豆,拿着帕子溫柔的拭去她的眼淚,低嘆一聲:“娘,您別哭了,既然現在還不知道阮家怎麼樣,認祖歸宗的事情就先不急了,慢慢的打探清楚再說吧?”
紅豆見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後,還是親親熱熱的喊自己娘,又是歡喜,又是酸楚:“姑娘,我只是奴婢……”
她的性子溫和端厚,又忠心耿耿,其實心裡也暗暗喜歡四公子,再加上自家小姐臨終託付,寧願自己受盡委屈,也要護住小姐的最後血脈。
圓圓打斷她的話,認真的看着她,鄭重的道:“娘,我有兩個娘,一個是生我養我的娘,一個是你,要不是你,我現在早就不在了!在我的心裡,你也永遠是我的娘,要是您再喊我姑娘,我就,就哭給你看。”
“圓圓……”
圓圓看着抱着自己哭的阮紅豆,只能拍着她的背哄:“娘,我在呢,其實我們這樣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也挺好的。”
“不,不行,你一定要認祖歸宗,不能讓你爹孃這一房斷了香火。”紅豆趕緊抓着她的肩膀,眼睛紅彤彤的看着她:“我知道你隨姑爺和小姐聰慧過人,要不找個機會私底下去見見老夫人?再有就是你的婚事,要是你覺得溫公子好,那我們就答應下來?”
她心裡其實覺得,既然現在溫子謙都不嫌棄圓圓,那麼,圓圓就算不能認祖歸宗也就不是很要緊的事情。
圓圓心裡暗歎紅豆的忠心,就因爲自家娘給了她一個阮姓,哪怕消了奴籍,還讓她能爲自己拼命。
她想了想溫子謙,還有葛家現在看着都沒嫌棄自家,腦海裡卻浮現了楚明睿陰沉霸道的臉,猶豫了一會,才道:“娘,我先想法子打聽一下阮家的消息,至於我的親事,現在還不急;要是葛家提起,你就說等我哥哥姐姐先定下來。”
曉玉要是聽到她這話,肯定會很嫌棄她:只有這個時候,你纔想到我是你姐姐,對吧?
紅豆一聽她說的也有道理,點頭嘆息:“清佑的婚事不急,至於曉玉和你,也有好幾家掌櫃太太向我打聽,到時候我問問曉玉的意思。”
想到兩個姑娘都很快要嫁人,心裡也很不捨,決定到時候口頭應下,可是定親就明年再說。
她覺得溫子謙確實不錯,而且圓圓這性子要是不喜歡他,肯定就拒絕了,現在說晚點議親,也不過是小姑娘害羞而已。
圓圓想到她畢竟是後孃,低聲道:“曉玉的親事,娘到時候和爹多商量一下!”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肯定仔細……”
兩人嘀嘀咕咕的說了好久,等到弟弟睡醒又哭了,餘成剛纔把兒子抱回來。
圓圓也回到房間,自己在牀上打了幾個滾,把腦袋悶到被子裡,覺得很是頭疼。
要是原主還在的話,那說不準會很迫切的想要歸認祖歸宗;不過現在是自己,她覺得要是回到阮家,估摸着會有很多麻煩。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或許自己的婚事,那邊也會想要插手,還不如就這樣過下去,反正葛家也不在意自己的身份,等到自己嫁人了,再去阮家試探一下?
這樣也不好,畢竟早逝爹孃都期待自己能回到阮家……算了,還是走一步算一步吧,杞人憂天干嘛呢?
圓圓自我安慰了一番,就起來又去前面鋪子,這要午飯的時間了,客人又會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