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躺在自己牀上的小女人,這個早上才送他到門口,與他依依不捨,如膠似漆的小女人,現在卻從最裡說出讓他肝膽欲裂的話,而她卻那麼平靜無波,背對着他自顧自地睡了。
她說以後都不想再和他做那種事,她讓他出去找別的女人!夫妻間說這種話,意思就是,即使她的身體在他身邊,她的心卻不在,他得到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她是怎麼說出這種話的?她怎麼可以!這好比拿着帶倒刺的刀子在挖他的肉剜他的心!愛有起以。
殷蔚天如墜萬丈深淵,從頭涼到腳底,連血液都在逐漸凝結……如果不曾擁有過,就不會痛得那麼深切徹骨,如果不是沉浸在幸福裡,他也不會摔得這麼慘!這就是他再次當了愛情的信徒,才換來此刻被她傷的體無完膚!
殷蔚天嘴裡溢出一些破碎的音節:“方菲……原來你是沒有心的……如果你還記恨以前的事,何必跟我回來……既然你回來了……我如何……能做到放你走……你的殘酷,連我都自嘆弗如。”
她依舊沉默不發一言,他是多麼希望她能有一點反應,哪怕是一個動作也好。
凝望着她一動不動的背影,他黯淡的雙眸裡漸漸結出幾顆晶瑩,眼裡再也沒有那種能把她灼得燒起來的濃情繾綣,只剩下能把人溺死的冷漠和一片死灰……那種徹底絕望到骨子裡去的死寂,毫無生機……
“難得有妻子會讓丈夫出去找其他女人,你這麼大方,我也如你所願。”冷絕的聲音,終於是不帶半點溫度,好象頃刻間,她最初認識的那個殷蔚天又回來了。
倏然間,有什麼東西碎了……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裂開一條縫,慢慢龜裂,最後轟然傾塌……
是他,也是她……所謂的傷害,有時候就是一把雙刃劍。
方菲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然後……
“你想離開嗎?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你答應過我,不會離開我。既然我把心捧到你面前而你卻不要,你就只配在我爲你準備的墳墓裡過一輩子,到死。”他說的話比方菲還要狠,還要決絕!
這就是殷蔚天,他敞開了心扉來愛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他的心被焚燒成灰燼的時候,他可以剎那間變成冷血動物,說的話,做的事,比傷害他的人還要更甚!
“砰——!”關門的聲音讓方菲渾身猛地一個戰慄!
他走了,是她逼走的。他是出去找女人了吧……
方菲的心痛得無法呼吸,緊緊捂着胸口的位置,她忘記了該怎麼呼吸,她甚至在那一霎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沒有脈搏沒有心跳!Q7TM。
終於還是傷了他,而她的痛苦,卻只能自己埋起來……
方菲從轉過身背對着殷蔚天那一刻起,就一直咬着自己的下脣不放,她不敢,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勉強不哭出聲。口腔裡有一股血腥味在蔓延,她的脣早就被咬破了,一絲絲的殷紅從脣邊流出,悽美得象泣血的杜鵑。洶涌的淚水決堤,悲傷的慟哭聲,低低地盤旋在這慘淡的空氣裡……
她別無選擇,她說不出口!她不知道,假設殷蔚天知道了她的身世,他會痛成什麼樣!兩人是兄妹關係卻曾多次歡愛,這樣殘忍的事,這種不能忍受之痛,就讓她一個人承擔吧。她如何能捨得讓心愛的他一輩子活在這種非人的痛苦裡。12423422
她不敢讓他知道,一旦被戳穿,她再也沒有臉,再也沒有勇氣和理由留在他身邊!她就是愛他,無可救藥,不能自拔!她心甘情願淪陷,就算是兄妹,她還是要愛!因爲她已經離不開他,就象魚兒離不開水,鳥兒離不開天空。
老天爺好會捉弄人,這個世界上幾十億人口,遇見誰不行呢偏要遇見他!
她的愛,是開在懸崖峭壁上的花,她要採,就會粉身碎骨!她只能遠遠看着癡癡望着,即便是這樣,只要視線裡偶爾有他……足矣。
她的愛,沒有明天,沒有光明,在知道身世那一刻起,就已經宣告墜入永恆黑暗!她就是要守着他,哪怕他說他只能給她一座婚姻的墳墓,都不要緊,哪怕讓她多一天留在他身邊的機會也好。她不知道身世的秘密什麼時候會被揭開,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意,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她不會離開他。
道德,倫理,世俗,禁/忌……這個世界上有着太多這樣那樣的束縛,從我們出生那一天起就開始無形地捆綁着我們的思想和手腳!有無數的人在這樣那樣的框框裡掙扎到最後還是無法擺脫,除了無奈地接受……
此時此刻的方菲就是一個勇敢的戰士,她可以預見將來的路有多難走,她將會活在永無止境的磨折裡,不過這些所有的一切,比起與他分隔來說,都不算什麼。
夜空中,壓抑的黑幕裡,陡然一陣雷電轟鳴,在人猝不及防的時候降下傾盆大雨,呼嘯的冷風肆虐着,將窗戶拍打出森森的響聲。方菲驚慌地從牀上跳下來,連鞋子都忘了穿,躥到陽臺上張望着。
他真的走了嗎?方菲擔心殷蔚天,這麼惡劣的天氣,無論是走路還是開車都很危險!
樓下,雨幕中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可方菲一眼就認出是殷蔚天!她差點驚叫出聲,卻在開口前那一秒硬生生把聲音吞進肚子裡。
她不可以前功盡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耐!
殷蔚天高大的身影在別墅大門前停下,任由風吹雨打,他屹立不動,象一座雕像。
他只是存在着那麼一絲絲的僥倖和幻想……她是不是會知道外面下雨了?她是否會站在陽臺上喊他回家?她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的捨不得他?
其實,真的,方菲,只要你開個口,在我沒有踏出這個門之前,只要你開口,我就可以當剛纔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在等待。他最終還是忍不住想要回頭看看陽臺上是否有她的身影……
他失望了。那裡空空的,連一絲光都沒有。整個別墅看起來真象是一座巨大的墳墓,冰冷,死沉……
他走了,只帶着絕望。而他不知道,在他回頭前那幾秒,方菲已經站立不住,跌坐在地,縮在角落裡哭得肝腸寸斷,所以,他沒有看到他希望看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