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
柳如是看着外表嬌弱可人,但骨子裡,她是個非常好強的人,絕不甘心落於人後,不爭什麼也要爭口氣。
眼見徐長青和那西貝貨已經轉過迴廊,不知道去了哪裡,她有點急了,腦海飛速旋轉,餘光掃向不遠處的兩個帶刀女保鏢,
有她們在這盯着,她肯定無法去偷瞄徐長青,必須得先把她們支開。
其實到此時柳如是已經非常明白,在這海城,徐長青完全一手遮天,幾如神佛,外人想要在這裡玩點什麼,不可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兩個女保鏢看似是保護她,卻何嘗又沒有監視她的意思?
不過柳如是究竟不是凡人,很快便找到了門道,“呀”的嬌呼一聲,一拍腦門子道:“糟了,我的書箱忘在原來住的客棧裡了,兩位姐姐,能不能勞煩你們,去把我的書箱拿過來?主要隔得這邊有點遠,我怕自己去會有危險……”
兩個女保鏢相視一眼,其中爲首一人道:“三娘,你去拿吧。”
“是。”
叫三孃的女保鏢沒有廢話,轉身便直接離開。
“這……”
柳如是一時只想吐血,忽然後悔沒說那書箱很大,一個人拿不過來……
不過她眼珠一轉,又想到了主意,有些尷尬的道:“這位姐姐,真不好意思,忽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要麻煩你們,我,我身體不太舒服,需要去抓些藥……”
說着,她低低對女保鏢耳語一番。
“這個……”
女保鏢也有些無語,這小丫頭的事情怎麼這麼多。
但這事情不僅是顧橫波發了話,徐長青之前對此也有囑咐,要她們保護好顧橫波的安全,同時也要照料好她的生活,女保鏢猶豫了片刻道:“小姐,那您在這兒等着,不要去沒有守衛的地方,卑職去去就來。”
“好的。我就在這等你們。”
看着這女保鏢也離開了,柳如是如釋重負,酒意也消散了大半,忙是故作去洗手間,很快便是跟着徐長青兩人剛纔的方向尋過去。
可剛追過來,柳如是就有點傻了。
這裡不僅有雅間,更是通往一個花園閣樓,單單是雅間就有幾十個,更別提是花園裡還有十幾座閣樓了。
好在柳如是很快反應過來,捏着嗓子裝起了歌女,詢問這邊值守的幾個僕從,那西貝貨的房間。
幾個僕從見柳如是嬌美可人,都不疑有他,海城大酒店內部雖是有一些歌女,但還是有許多豪商喜歡叫外面的,在這方面,海城大酒店並不排斥,畢竟,但凡做這些工作的,也都是可憐人,只是不允許其他事情發生。
按照流程警告了柳如是幾句,便是告訴了她房間,而且順利放行。
“呼。”
來到花園裡,柳如是不由長長吐出一口氣。
今天這事兒,簡直比她這輩子都要刺激。
忙是裝起了歌女的模樣,嫋嫋來到了徐長青和範子瑜的閣樓下。
不過她剛想上樓,耳邊忽然傳來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咦,如是?真的是你呀!”
“……”
柳如是如遭雷擊,登時呆立在當場。
片刻後,直到聲音的主人來到了她的面前,她這纔是回過神來,止不住的驚訝道:“微,微姐?竟然是你。你什麼時候來海城了啊?”
來人也是當年的江南名妓之一,叫做王微。
王微的命運比之柳如是要坎坷許多,先後跟了好多人,卻都不曾是良配,包括那位號稱才子的‘茅公子’,她現在已經四十多了,近年來已經獨身好幾年,一直在江南一帶做着‘掮客’生意,跟許多勢力都能說得上話,算是半上岸後混的比較好的交際花。
王微還以爲柳如是是來這邊吃飯的,忙賠笑道:“如是,姐姐來這邊,不也是爲了混口飯吃嘛。我之前曾經去你住的客棧找過你,卻被你的僕從告知,你這幾天一直住在忠義伯爺的府裡。如是,這人比人,還真的是沒法比啊,姐姐可要羨慕死你了喲。姐姐這邊還正愁着怎麼跟忠義伯府這邊拉到關係呢……”
看着王微客氣又討巧的模樣,原來高高在上的傲慢早已經被丟到了爪哇國,哪怕明知道這種客氣不是對她的,而是因爲她曾住進了忠義伯府,柳如是心中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愜意。
以往,王微雖也偶爾會跟她小往來一些,卻是無時無刻不再賣弄,明顯是看不起她們這些後輩,因爲她們都還沒有經得起時間的檢驗,可此時這……
“微姐,您太客氣了。以您的本事,與忠義伯府拉上關係,還不是小菜一碟?對了,微姐,您現在是……”
“呵呵。”
“如是,姐姐現在哪能跟你比呀,姐姐這邊都些生意人,想要仰仗忠義伯爺的鼻息混口飯吃。如是,你看,你能不能幫姐姐一把,給姐姐當個中間人?你放心,事成之後,姐姐絕不會虧待你。”
說着,王微一咬牙,從手腕上摘下了一隻翠綠如油般的精緻鐲子,遞到了柳如是的手上。
這鐲子手感極好,因爲還帶着王微的體溫,並不是太涼,卻又有着一種解暑的清涼,一摸到這鐲子,柳如是有些煩躁的心情都瞬間平復了許多。
她可是記得,王微以前還跟她炫耀過,這隻鐲子,是緬王宮內不傳世的孤品,當年她的一個相好,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手,價值數萬兩。
可以前,她想摸摸這個鐲子王微都不讓,現在,卻是心甘情願的送上來……
“微姐,這,這怎麼使得?”
柳如是假裝拒絕。
王微忙陪笑道:“如是,咱們姐妹還用分你我嘛,這只是見面禮,以後,姐姐需要仰仗妹妹你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啊。那行,如是,你先忙,這幾天你什麼時候有時間了,姐姐再去拜訪你……”
王微說完,明顯不敢耽擱柳如是的時間,很快便去了不遠處一個稍稍偏僻的閣樓。
直到王微離去好一會兒,柳如是拿着手中嬌豔欲滴的鐲子,這纔是回神來。
大家都不傻啊,都開始在海城這邊跑關係了。
而隨着新皇登基的時間在江南那邊傳的越開,海城這邊必定會愈發的熱鬧啊。
柳如是下意識的緊緊咬住了紅脣。
天時地利人和。
別人求都求不到的關係,她這邊已經唾手可得,若是再把握不好,那,她成什麼了?
可……
看着眼前的閣樓,柳如是忽然又無從下手……
她該以什麼身份,去跟徐長青說話呢?
如果是她還沒有出閣之前,她有着絕對的把握,必然能讓徐長青爲她着迷。
可此時,她的所有頭銜之前,卻是必須要先加上一個……“錢閣老的如夫人……”
想着,一股從未有過的失敗感,陡然縈繞在她的心頭……
明明只有咫尺之遙,徐長青此時必定就在裡面,可這咫尺之遙,對此時的她而言,仿若是一道永遠都不可能跨越過去的鴻溝……
越想越悶,不自禁的,柳如是眼淚都要掉下來。
然而這時,一個熟悉的男聲卻是陡然在她耳邊響起:“你怎麼跑這來了?跟誰過來的?”
“噯……”
柳如是一愣,忙看向聲音來源,正見徐長青頗爲冷冽的看着自己,身邊卻沒有那個西貝貨的影子。
本來她都已經想跟徐長青低頭了,畢竟,有顧橫波的關係在,再加上寇白門和陳圓圓,她在海城肯定能如魚得水。
可一看徐長青這不耐煩的模樣,她驕傲的自尊心又忍不住竄出來,冷哼一聲,不去看徐長青:“要你管?姑奶奶想在這邊喝酒,又不花你的銀子!”
徐長青今晚本來心情不錯,可一看柳如是這個模樣,臉色頓時就冷下來。
今晚範子瑜之所以開這一桌,主要是因爲範永鬥從張家口那邊傳回來消息,他已經找到了幾個好幫手,幾大家對與徐長青合作,都抱有很高的期待,所以徐長青在百忙之中,這才抽空過來給範子瑜面子。
當然,徐長青也很明白範永斗的思慮,這廝,是在刻意給範子瑜接近自己的機會。
如果不是今晚還有其他事情,徐長青肯定會跟範子瑜多喝幾杯,吹會牛皮,這個純潔的小西貝貨,還是很有意思的。
然而,誰曾想,居然在這邊碰到了半醉半醒的柳如是!
一開始,徐長青對柳如是的印象還不錯,可後來她刻意的驕傲,尤其是代替錢謙益表達了一些東西后,徐長青就有點忍不了了。
女人,貪玩傲嬌都無所謂,只要別觸動核心的底線,那都不叫事兒。
可柳如是,明顯觸動到了底線,居然妄議大勢!
真以爲長的漂亮,有點小名氣,就能爲所欲爲了?
如果她真的擋在了徐長青的大道之前,那,徐長青要下手,根本就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你真要在這耍酒瘋?”
徐長青的聲音已經寒到了一定程度。
“你兇什麼兇啊!我只是看這邊風景不錯而已。就算這裡是你家的,你也不能不讓人看風景吧?”
不過這女人雖是還保持着她的傲嬌,但聲音已經小了不少,而且下意識跟在了徐長青身後。
徐長青也懶得再理她,大步朝門外走去。
柳如是猶豫了一下,卻忙咬着紅脣快步跟上去。
徐長青並不是從正門出去,出了花園便直接轉道一個側門,這邊,王喜和百多名親兵,早已經等候多時。
看柳如是跟自己出來,徐長青對她的感官稍稍好了一些,“把她送回四夫人院子裡,今晚我去豐國鎮那邊。”
“是!”
“柳小姐,請。”
看徐長青翻身上馬就要離開,柳如是不由有點急了,忙嬌呼道:“徐長青,我,我跟你認錯了還不行嘛?你這麼兇幹什麼?我又不欠你的?”
徐長青頓時轉過頭,很冷厲的看着她。
柳如是不由更用力的咬住了紅脣,她此時已經明白,她給徐長青的印象,肯定很不好。
見徐長青似乎不想理會,就要轉過頭去,柳如是急了,只能祭出了殺招:“我今晚不是故意喝酒的,是因爲碰到了一個熟人……我聽說不遠處有條小吃街,有家烤羊肉做的不錯,咱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啊。”
……
今天悲劇了,不知道是着涼了還是怎麼,半邊腦殼疼,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