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檢其實是一個很強大的人.
在他出名以前,裴氏雖然也是一個大家族,自從被太宗皇帝收拾之後,就一直表現得不溫不火,家中也沒有出現什麼亮眼人物.
直到裴行檢出現之後,裴氏就像是一潭死水突然尋找到了一個出口,頓時就活過來了.
裴行檢自從轉入文官之後,爲了避免爲皇帝所忌,對於武將時期遺留的一些力量就做了一些精簡,有用的,有力的隨他一起進了洛陽城,力量稍微弱一些的則留在了長安城。
而這些人手,大多是裴行檢在東征時期收攏的。
跟雲初喜歡收攏大量底層軍士不同,世家子出身的裴行檢收攏的一般都是軍官,僅僅被他提拔的名將有程務挺、王方翼、李多祚、黑齒常之等。
其中黑齒常之,受雲初恩惠更多,然而,在政治傾向性上,人家更加的傾向於世家子裴行檢。
就算留在長安的人手遠不如王方翼這等一方軍頭,也絕對不能爲人所輕視。
裴行檢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留下來的那羣人是個什麼模樣,雖然裴光庭口出豪言,他還是認爲自己的兒子想要拉攏這些人,恐怕會非常的艱難。
畢竟,裴光庭僅僅是家中的庶子而已。
裴光庭單人獨騎離開了家門,與兄長出門時的前呼後擁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即便是這樣,少年人在離開家門之後,依舊顯得張揚且自信。
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且不說裴行檢的權勢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背叛家門投奔他人,僅僅是輿論道德方面的壓力,就足夠把裴光庭的所有前程都葬送掉。
這樣的人就很符合雲氏衆人的胃口了,因爲雲氏最講究的是自身,而非出身,講究自身個體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
雲初見完裴光庭就去了書房,在後宅的見面會上,裴光庭不止一次的向他表示出要單獨談話的意思。
雲初這才笑道:“他們不是死物,如何把控呢?”
“家父將遺留在長安的驕兵悍將留給了晚輩,卻沒有跟那些人說清楚,需要晚輩自己慢慢去收攏。”
雲初聞言,笑吟吟的卻不作聲。
裴光庭在雲氏再無半點在裴氏的古板,莊重模樣,笑吟吟地聽了雲初跟虞修容對他的訓誡,期望,認真的回答了他們對母親的問候,並且很快就跟雲瑾,雲鸞打的火熱。
“家母昔日在長安爲歌姬受苦之時,受叔母照顧良多,光庭此次能拜在叔父麾下學習如何理政辦事,是晚輩的運道.“
“那些人晚輩自己先挑選,只選五十人。”
果然,在半個時辰之後,裴光庭在殷二虎的帶領下來到了書房。
虞修容見了裴光庭非常的歡喜,話語間未免就帶着少許的唏噓之意。
所以,雲初很奇怪,裴光庭到底有什麼話,要跟自己單獨說。
至於一個人的來歷,無所謂。
裴光庭笑道:“他們昔日既然一頭磕在我父親腳下,享受了不少的好處,自然沒有白白享受好處,卻不付出的道理。”
“叔父,家父給晚輩出了一道難題,如果假以時日,晚輩自己便能解決,然,晚輩想要儘快掌控局面之意如烈火焚心,等不及了,想從叔父這裡獲得一些助力。”
雲初對於裴光庭的到來很是歡迎,跟歡迎他的兄長不同,他來的時候,不但見到了雲初,還見到了虞修容,雲瑾,雲錦,安定公主以及雲鸞,甚至連崔瑤,崔氏等以及雲氏所有核心人物。
“你很小的時候還在家裡住過一陣子,只是後來你阿孃要開劍舞閣,離開了雲氏,自那之後,就很少見到你了,如今見你出落得一表人才,可見你母親對你期望之深。”
雲初道:“這些人因爲利益圍在你父親身邊,願意聽你父親調遣,這些年下來,伱父親對他們不聞不問的,你覺得你還能驅使他們嗎?”
雲初不相信裴光庭會改換門庭投奔雲氏。
聽裴光庭如此稱呼公孫,不論是雲初,還是虞修容,原本緊繃的面容都顯得寬容了一些,至少,這個傢伙還沒有看不起自己的舞姬母親。
雲初放下手中的書本笑道:“說說看。”
裴光庭道:“家父從來就不是一個只相信道義的人,這些人已然被編練入了部曲。”
雲初將身子向椅子後背靠一下,看着裴光庭道:“既然你手握把柄,已經立於不敗之地,爲何還要與某家分享你裴氏力量呢?”
裴光庭毫無愧色的道:“爲了將自己的好處最大化,晚輩如果不拿出來與叔父分享,僅僅憑藉晚輩自身之力,最多能得到全部力量的兩成,或者更少,即便是得到了,也得不到其中最好的。
但是呢,如果晚輩願意與叔父共享的話,小侄至少可以獲得其中四成,還能獲得最好的四成。”
雲初聞言笑了,屈指在桌案上敲擊兩下道:“兩月之期,你有兩個月的時間在長安做你想做的事情,過了兩月之後,一切如常。 至於你說的分享,某家就不要了,一來是看不上,二來某家還不想被你父親嘲諷,再者,你過來之前不是已經篤定的認爲你叔父我不會佔你這點便宜嗎?
既然你高看你叔父一眼,覺得你叔父我不是一個斤斤計較之輩,我這個當叔父的,自然不能讓你失望纔好。”
裴光庭雖然老成,畢竟年輕,被雲初三兩句戳破心思之後,一張俊臉頓時通紅一片。
雲初繼續道:“很不錯了,還知曉用計謀了,要知曉,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在某家面前,莫說用計謀,能把一句話說全就很不錯了。
你想要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那就要儘快開始纔好,你那個大母也不是一般人物,一旦知曉你父親把長安的好東西給了你,說不得也會起搶奪之心。
我只能給你兩個月的時間。”
裴光庭確實是一個人物,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不好的心緒,馬上問道:“叔父如何阻攔,您應該知曉,家母出手,很可能會傳檄而定,而每日進出長安的人馬不計其數,叔父難道能阻攔前來送信的人,給小侄兩月時間?”
雲初笑着擺擺手道:“某家自然是沒有你說的這個能力,別說是我,就算是當今陛下,也沒有辦法讓你大母送信進長安。
不過呢,你也太不相信你的父親了,他既然這樣跟你說了,還有意讓你培育自己的力量,我想,在兩個月之內,你大母或者不知曉此事,或者爲你父親所壓制。
否則,他說的話就等於白說。
去感謝你父親吧,他給你的不僅僅是幾句空話,還應該有更加實際的東西一併給你,這個時候就不要太在乎臉面,多要一點,將來就輕鬆一些。”
裴光庭警惕的瞅着雲初道:“叔父想要分裂裴氏?”
雲初鄙夷的道:“你從進我家門開始,所有的目的不就是要自立嗎?”
裴光庭抽抽鼻子道:“事情是這樣的沒錯,話不能這麼說。”
雲初丟下書本道:“該怎麼說才能讓你維持住臉面,還不讓外人說你的不是?”
裴光庭攤攤手道:“沒辦法,只好拿我大母跟大哥說事了,給我自己弄一個被逼無奈的樣子,最後還要維繫住我父親的顏面。”
雲初嘴角抽搐一下道:“你是一個知道孝順的。”
裴光庭笑道:“大母跟大哥總說我是歌姬之子,天生就是一個下流坯子,我下流一點怎麼了?”
雲初不得不點頭道:“有道理!”
裴光庭道:“小侄這就去父親那裡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拿到更多東西,就是今日離家的時候過於決絕,如今不到半日又要回去,臉面上多少有些掛不住,如何回頭,還需叔父幫忙。”
雲初對殷二虎道:“你陪他回去,順便問問老裴,他想把兒子安排在什麼位置上。”
裴光庭聞言笑道:“這樣就能正大光明的回去了。”
說罷,瞅瞅雲初書房的裡間,就跟着殷二虎走了。
裴光庭剛剛走,藏在裡間的一屋子人就立刻涌出來了,纔出來,虞修容就對雲瑾他們幾個道:“聽清楚了?你們要是以後敢跟他一樣孝順爹孃,打死勿論。”
雲錦撇撇嘴巴道:“好無恥的一個人。這是要做真小人了。”
雲瑾搖頭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人家未必就不知曉我們藏在屋子裡,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已,說那麼一堆話,也只是爲了取信阿耶罷了。
算是破釜沉舟,不給自己留後路,算是一路人物。”
李思道:“這個人有意思,以後可以親近一下。”
雲初見雲鸞不作聲,就問道:“你怎麼看?”
雲鸞道:“我絕對不會把自己放到如此卑微,尬尷的地步,拿不到的我會去搶,搶不到的我會放棄,無論如何,不給別人看笑話!”
雲初見每一個孩子都發表了意見,對他們說的話不置可否。
只是擡起頭的時候,突然看到了虞修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睛裡滿是柔情蜜意的,看樣子,她算是從裴光庭的事情中看到了真正的原因。
雲初再看一眼雲瑾,發現他的目光落在了李思的身上,也是纏纏綿綿的樣子,雲初立刻就明白了,自家的長子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