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繫一個家庭的凝聚力,核心就在於愛。
這東西雖然不當吃,不當喝的,有時候卻可以當命。
愛的下面,就是公平!
雲初,虞修容這對夫婦給了雲氏每一個孩子同樣的愛,這些愛,包括生活上的關心,心靈上的撫慰,以及肉體上的鞭撻。
一個孩子捱打是一件不好的事情,所有孩子都捱過打,大家的心理就非常的平衡了。
只有那些確認自己的孩子將來一定會自相殘殺的父母,纔會在一開始就給自己的孩子定等級。
雲初認爲雲家的孩子應該有更加高級的追求,應該脫離這種低級的爭鬥。
雲瑾是家裡的世子,雲鸞卻對他這個位置一點都不羨慕,在看到父母對哥哥的要求之後,他甚至有些慶幸自己不是世子。
薛訥是薛仁貴家的世子,站在那裡如同一根木頭一樣,只知道對着雲錦嘿嘿傻笑,雲鸞很輕易的就發現,這個傢伙提前來雲氏,恐怕最大的目的就是想要當他的姐夫。
雲鸞認爲薛訥應該沒戲。
這傢伙雖然長得身材高大,面容也不錯,就是腦子不夠聰明,姐姐不會喜歡的。
裴光庭也總是喜歡往姐姐身邊湊,他的表現就比薛訥好得多,薛訥只知道提着果籃跟在姐姐身後,裴光庭在前面談笑言歡的,把薛訥弄得像是一個隨從。
雲鸞很快就把目光從那邊的三個人身上收回來,他覺得不出三天,薛訥跟裴光庭之間必定會爆發一場戰鬥,等這場戰鬥結束之後,後面一定還會有更多場的戰鬥。
說白了,這應該是姐姐雲錦想要看到的結果。
這些年,想要娶姐姐回家的少年英傑很多,目前爲止還沒有一個能入姐姐的法眼,現在又多了薛訥跟裴光庭,雲鸞一點都不稀奇,反正都是姐姐魚塘裡的魚。
姐姐魚塘裡的魚很多,雲鸞不知道到底那一條魚能成爲那個翻越龍門的幸運兒。
不過,姐姐給自己定的最晚成親時間是二十歲,如果到了二十歲還沒有出現一個能讓她不顧一切出嫁的男子,她就準備從自家的魚塘裡撈一條最大的成親。
太平騎着一匹大宛龍種寶馬來找他一起去邙山火場。
雲鸞不太想去,如今的邙山上還是濃煙滾滾,烈焰升騰的不是善地,自己身驕肉貴的去火場玩耍絕對不是一個好主意。
“膽小鬼!我聽說那裡正有很多人在撲滅山火,都是地方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的,官府在昨日也加入進去了,千軍萬馬撲滅山火的場面一定很壯觀,你就不想去看看嗎?”
“我們過去了能幹啥?”
太平坐在巨大的馬背上傲然道:“如此盛事,怎能少我皇家?”
雲鸞不解的看着太平公主,以及她身後那羣身着騎裝意氣風發的洛陽少年,少女們搖搖頭。
“我不去,去了也只會幫倒忙。”
太平鄙夷的瞅一眼雲鸞,也不再說話,勒轉馬頭,就帶着一大羣少男少女們浩浩蕩蕩的朝邙山狂奔而去,不得不說,他們的背影是真的很豪邁。
跑在最後面的應該是上官婉兒,儘管她帶着幕籬,對於她的背影,雲鸞還是能認出來的。
一條巨大的蜈蚣悄無聲息的從雲鸞腳下攀援而上,最後停留在雲鸞的肩頭。
雲鸞面無表情地跟大蜈蚣對視一眼。
沒有嚇唬到人,大蜈蚣就從雲鸞的身上下來,邁動着它密密麻麻的腿去了一個花壇的後面,風吹起少女紫色的紗裙一角從花壇後出來。
也把李思的聲音從花壇後帶出來。
“雲倌倌這是在找死。”
雲鸞毫不在意地往回走,李思又道:“母后讓她充任太平公主府的女官,她卻一心想去西南當女官,你應該告訴她,忤逆我母后的人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雲鸞停下腳步道:“聽天由命不好,還是自己去爭取吧,贏了,啥都好說,失敗了,了不起一死罷了,如果不是有阿耶,她很多年前就該死掉了。”
聽雲鸞這樣說,李思老虎一樣的從花壇後邊跳出來,一把抱住雲鸞大聲道:“氣死我了,跟你好好說話呢,伱卻不知好歹。”
被李思緊緊抱住的雲鸞大叫道:“叔嫂不同席。”
李思捏住雲鸞的胖臉道:“這話可說晚了,早在你小時候尿我裙子上的時候,你就該說。”
雲鸞的臉被李思掐的老長,掙扎幾下發現掙扎不脫,就含糊的道:“太平越是放縱,越是表現得像一個男子,她心中的野心也就更大,到時候,她就會喜歡柔弱的美男子,我就安全了。”
李思拍着雲鸞的胖臉道:“你也是一個柔弱的美男子。”
“我不是,大哥纔是!”
“你大哥強壯的能打死老虎,他那裡柔弱了?”
“我是說樣子,太平只看臉的……”
李治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主要是河北地的旱災越發的嚴重了,可是,太子弘,雍王賢他們組織的救濟方向偏向南方,卻對近在咫尺的河北地不聞不問。 他也知曉河北地不是一個好地方,不論是太子,還是雍王都不願意插手這個敏感的地方。
李治這些年不遺餘力地整治河北,山東地,甚至將這裡的富人階層換了一遍,然而,當的強大的風俗習慣在短短的幾年中又製造出來了一大批跟以前的富人差別不大的富人。
移風易俗是最難的,更不要說那裡的讀書人多,文化底蘊豐厚,除非皇帝能在那邊執行雲初在西南的民族政策,否則,很難改變。
李治看着空蕩蕩的紫薇宮,一手摸着巨熊的耳朵,一手撐在地上,將自己的面容暴露在陽光裡,漫聲對宮殿角落裡的雲瑾道:“朕今天說的話有指向性嗎?”
雲瑾低聲道:“陛下今日的話語語調平緩,沒辦法從您的語氣中尋找到傾向性的情緒,您今日說的話也四平八穩,沒有用生僻字,沒有用俚語,甚至沒有過度的關注某一個奏疏。”
李治嘆口氣道:“每天都有幾十個聰明人專門在研究朕說過的話,他們甚至會把朕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拆成一個字,一個字的研究,就連朕的表情,語氣都不放過,再這樣下去,朕在他們眼中將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雲瑾道:“陛下,他們現在連陛下寫的字都在研究。”
李治道:“真想不到有一天,會有人專門召集人來研究朕,既然研究朕的人裡面以北門學士爲多,看樣子,朕的房事也是人家研究的對象。”
雲瑾拱手道:“陛下是否要誅殺此獠?”
李治回頭看一眼雲瑾道:“你想出手嗎?”
雲瑾道:“主辱臣死。”
李治大笑一聲道:“那就去!”
雲瑾立刻起身,朝李治施禮一遍後,來到殿外,從宦官手裡拿過自己的橫刀,就大踏步地朝皇城北邊走去,就在北邊的文華殿裡,有一羣讀書人應該正在逐字逐句的審閱皇帝今天說過的話語。
雲瑾纔到文華殿,就看到有血水正從文華殿裡汩汩的沿着石階出來。
光滑如鏡的文華殿地板上滿是殷紅的血水,那裡,正有十幾個宦官趴在木地板上賣力的擦拭着血跡。
雖然不知道這裡死了多少人,不過呢,雲瑾從文華殿裡流淌出來的血水的量,還是能大概估算出來一個差不多的數字的。
擦拭血跡的時候,一定要用涼水,要不然會弄得到處血污。
瑞春站在大殿的一個角落裡正在喝茶。
雲瑾走過去之後,瑞春就給他倒了一杯茶水道:“陛下派你來監督某家?”
看着大馬金刀坐在文華殿裡的瑞春,雲瑾沒啥話可說,自己是皇帝派來蹭功勞的,事情人家瑞春辦的很好,這個時候,自己就不要說話了。
“以前,他們只會在暗處偷偷研究,現在都快要把研究陛下的日常言行當成一份公務來做了,委實是不爲人子。”
雲瑾喝着茶水道:“全天下人都要看陛下臉色活人呢,雖說揣摩帝心是大忌,日後繼續幹這種事情的人還會有,殺不絕。”
瑞春舉起四根手指道:“殺了四十一個人,官身七人。”
雲瑾點點頭,這個數字很重要,一會回去之後要向皇帝報備的。
“都是屬於皇后的嗎?”
“不是,也有一些東宮人手,還有一些人找不到名堂,所以就全部給殺了。”
“沒有審問?”
“不好審問,陛下也不希望審問,殺了幹盡。”
木地板是被浸泡過桐油的,上面又打了蠟,被清水徹底的清洗七八遍之後,氣勢恢宏的文華殿就恢復了原有的模樣。
雲瑾從文華殿出來的時候,發現石頭臺階上的血漬也不見了蹤影,只是有一些秋日裡殘存的蒼蠅在下水口的位置上盤旋不去。
李治靠在巨熊的身上喝茶,見雲瑾回來了就笑道:“出了一趟肥差,可有好收穫?”
雲瑾從懷裡掏出兩枚質量上乘的玉佩放在李治面前。
李治拿起其中一枚青玉玉佩看了一眼,丟給雲瑾道:“三五十貫還是值的,兩枚加起來上百貫,瑞春沒有貪墨你的那份。”
雲瑾瞅着兩枚從死人身上扯下來的玉佩道:“不吉利!”
李治呵呵笑道:“小子,你現在也算是皇室中人,既然是皇室中人就應該習慣,牛羊被百獸吃,而龍吃百獸!”
雲瑾偷偷看一眼李治,見他的心情似乎不算差,就小聲道:“小婿想回長安了。”
李治道:“安定急着嫁給你?”
雲瑾低頭道:“安定的心很不安定,嫁作人婦,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她就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