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法到了這一步。
衆人已是能夠洞察到許多的事情了。
宇威並無能力,將趙蟒和陳生給鎮壓下去。
同樣的,他也失去了對戰場的把控,繼而發展下去,是更大的問題。
“這都沒能將你鎮殺了。”
宇威覺察到了事態的失控,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惋惜之色,趁着陳生離開玲瓏寶珠的防護下,都沒能將其人鎮殺了。
接下來,他又該用何等手段,定鼎局勢呢。
“僥倖。”
陳生染血的白衣下,傷勢在飛快的修復,長生不死的特性,讓他擁有遠超旁人的自愈力,還有生命力。
“不分個你死我活,如何能退。”
趙蟒揹負了太多,輸不起,所以心思很簡單,一心將宇威這座大山給搬走。
再加上,有陳生這位前輩能夠依靠,他壓力是這裡最小的了。
“已經拖延很久了,再拉扯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宇威對局勢有一個清晰的認知,沸佛丹的藥效,快要消失了,他無法壓住局勢,失了威望,而青萍谷有營壘援助,他們已是無法一舉橫推了。
接下來,他沒有別的手段,只能退走,讓事物回到原本的格局上。
偏偏……
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後手嗎?”
陳生摸了摸身上的器物,那是臨行前陳二狗給他保命護身的後手,蘊含着對方的全力一擊。
這是真正的後手,也是他收拾前線殘局的儀仗。
“請宗主顯威!”
宇威終是下了決定,恭恭敬敬的,將一張法帖取出,雙手奉上,高舉上天。
“轟隆隆……”
法帖衝騰上了高天,潔白的紙張上流轉着神華,一個個的金色大字,飄騰虛空,絲絲縷縷的氣息,如規則般垂落。
一個模糊的身影顯化了,他無比的高大,面貌具體看不真切,但一雙眼眸,卻是極爲的威嚴和淡漠,有種漠視蒼生的韻味。
天地間,陷入了寧靜中,一切氣息都被鎮壓了,九江水不起波瀾,山川默然,以他爲尊。
“那是……金丹真人的後手!”
羣修悚然,他們之中不乏築基境的修士,但即便是築基境的修士,面對這道虛幻的身影,依舊有種仰望的無力。
顯然,這是超越了築基境之上的能力,即便只是一張法帖,也能死死的壓住他們。
“想不到的大人的手上,竟還握我定鼎乾坤的器物。”
琅琊仙宗一方的修士,神色振奮,隨着營壘援軍的到來,見識過陳生和趙蟒聯手的堅韌,他們以爲勝機渺茫了。
不想,宇威從始至終就立於不敗之地,手握金丹真人的後手,根本沒人能夠抵抗。
“轟”
琅琊仙宗掌教的虛影,伸出了一隻手來,遮天蔽日,似掌控了天地間最爲本源的規則,強勢無敵,朝着陳生的位置鎮壓而下。
“天欲亡我青萍谷嗎。”
青萍谷掌教的神色,一下變得灰敗,金丹真人的後手啊,將整個青萍谷填上去,也無法改變結局。
這是力量層次的差距,所有的算計和人數優勢,都會被無情的抹掉。
“敗了?!”
趙蟒同樣的無力,即便給他時間去追趕,他都沒有把握追逐得上,在年輕時遭遇,更是一個無法抗拒的噩夢。
“去!”
在羣修震怖中,陳生平靜的,將懷中的器物取了出來,那是一方小印,受到法帖的刺激,或者說是挑釁,猛然復甦。
如上千丈的活火山爆發了般,一股恐怖無比的氣機,衝射虛天,扭曲着十方天地,彷彿另外一個時空被打開了班。
一道風華絕代的身影走出,他身上的氣勢,蓋壓蒼穹,威壓日月,見得琅琊仙宗掌教的身影,當即結了一道印訣,朝着對方轟擊過去。
這一道印訣,極爲不凡,以“統御”爲內核,熔鍊了諸般術法的精髓,自成一家道法根本,是陳二狗的看家本領了。
那個少年宗主說過,這是他全力一擊,絕對是沒有虛言的。
“轟”
法天印下,強如琅琊仙宗掌教的後手,也被磨滅,法帖之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紋,一下裂開,化爲塵埃。
餘波之後,法天印自生靈性,釋放着殘存的靈性,朝着宇威鎮殺而去。
“不!”
宇威驚恐大喝,竭力而戰,但雙方的力量差距太大了,頃刻間就被鎮殺了。
而後,法天印再度飛出,一連鎮殺了琅琊仙宗四位築基境修士,方纔消散。
“勝了!勝了!哈哈哈……”
峰迴路轉,青萍谷掌教放聲大笑,他沒想到陳生的身上,竟是攜帶着如此恐怖的器物,一經放出,就掀翻了戰場。
“統帥被斬,顯現出了金丹境的戰力。”
“此戰,非我之罪。”
“走……”
宇威一死,還有法天印的強勢,深深的影響了琅琊仙宗一方的修士,當即就有三五個築基境修士,見勢不妙,率先遁走。
餘下之人,進退維谷,陷入了僵持無措的狀態。
“殺!”
青萍谷掌教在防線內,激動得大吼出聲,儘管身體已經很疲憊了,但渾身上下充滿了力氣,率領着羣修衝殺而出,對還在負隅頑抗的敵手迎頭痛擊。
事實是,見機溜走的敵人,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趁着大勝之勢,敵心惶恐,青萍谷的戰績極爲輝煌,一舉剿滅了琅琊仙宗投入的大部分兵力。
三五十年內,這片區域的秩序,將由他們來制定了。
此戰影響極爲的深遠,隨後的論功行賞,也折騰了許久,一些有重大貢獻的築基境修士,被重點照顧,往後會進行資源上的傾斜。
戰後,秩序的建立也是艱難的,得投入更多的物力和人力,才能恢復到從前的模樣。
差不多大半個的時間,方纔整頓好。
“錯過了,沒有見到東家大發神威的一幕啊。”
關於陳生逆風奔赴前線,力挽狂瀾的事蹟,在營壘中被孜孜不倦的傳頌着。
每逢這個時候,張魯都有一種痛心疾首的感覺,深恨沒有在現場,親身見到那震動人心的一幕。
“不讓你奔赴前線,是照顧伱,死在哪裡的人太多了。”
廖左鋒滿眼唏噓,那一戰極爲的慘烈,防線幾次處於崩潰的程度,差點就回天乏術了。
最終,竟是連金丹真人的後手都出現了,幸虧東家得廣秀仙宗掌教的看重,賜下重寶,才壓住了局勢。
“我知道,就是有些遺憾。”
張魯長嘆一聲,在最爲值得流血的時候,身衰老邁,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
“照顧花花草草也是做貢獻。”
近段時間,葉丹師很慢,他得煉丹供給傷員,金玉閣的需求量,又增多了,兩頭忙碌,很有營壘起始階段的狀態了。
交談中,青萍谷高層上上下下都來了,顯得極爲的重視和尊重,又引起了一陣沸騰。
“前輩,你力挽狂瀾,扶大廈於將傾,這份恩情,我青萍谷永世難忘。”
青萍谷掌教等人,三十幾道身影,面色肅然的,對着陳生躬身一禮。
他以強烈的人格魅力,徵得了一個仙道法統的認可。
此後,一紙詔令,自願來助。
“何必這麼認真呢。”
陳生平靜道。
他奔赴前線,不是計較什麼利益,而是覺得值得,便去做了,從未圖謀過青萍谷的恩情。
“不,沒有前輩,哪裡有這一場大勝仗,還有青萍谷的穩固。”
趙蟒極是認真,生死之間是做不得假的,在那種時候,陳生還將他護在身後,已經見得人格人品了。
“接下來,前輩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來。”
青萍谷掌教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而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此後青萍谷多會遵照着陳生的命令,做後續的計較。
少了琅琊仙宗的壓力,他們將會多這片地界進行大刀闊斧的謀劃,一切利益的分派,都可讓陳生來安排。
“沒甚想法,經此一戰後,這邊的壓力會少上許多,我也該抽身走了。”
陳生搖頭,琅琊仙宗經此一敗後,廣秀仙宗南面的壓力,已經沒有那麼大了。
他也該回去了。
“走了?難道是青萍谷輕慢了前輩?!有什麼不妥的,前輩儘管說,我們改。”
青萍谷掌教大驚,陳生來時到現在,青萍谷和這片地界的發展有目共睹。
這是一位有能力,還富有人格魅力的領袖,沒人願意他離開的。
“不,你們很好,是我個人的原因。”
陳生對青萍谷的印象很好,也不會讓得營壘在此地荒廢,道:“我會調遣藥廬的一位二階煉丹師坐鎮營壘的,我的離去,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他會調遣尚渠過來。
這位後起之秀,破入二階後,已是能夠當做中流砥柱來用了。
他得多做磨練,爲後繼卸下藥廬長老之位做鋪墊。
“前輩,是什麼原因要走啊。”
青萍谷衆人知曉陳生去意已定,便沒多做挽留了,只是有些的遺憾。
而趙蟒兀自有些不解,陳生在此坐鎮一方,地位尊崇,又能遙遙掌控藥廬大權,何必一定要走呢。
“我來時,恆餘道友尚在,現在卻是深埋黃土了,諸如第一個投靠營壘的修士,張魯已是老邁得不行了,韶華易逝,我得回去準備一切東西了。”
陳生算來,今年已是二百二十四歲了,即便是築基境修士,也算不得年輕。
當然,他從沒有壽元的憂患,而是爲綠珠計較。
兩人年齡差距不大,綠珠比他大一兩歲,又只築基境中期的修爲,三百年的壽元都難祈求,早些時候來信,說是見得了白髮,他心中就感觸頗多。
今日廣秀仙宗南面穩固,他不負重託,也得抽身回去,不負佳人了。
“前輩根基深厚,定能晉升金丹真人的。”
趙蟒覺得陳生太過的悲觀了,執掌大權,隨手能抽調繁多的修煉物資,已是超越很多的築基境修士了,卻還在感懷時間的流逝。
“你不懂,但可能有懂的一天。”
陳生不做辯駁,若有一日趙蟒能夠晉升爲金丹真人,壽享八百,再經歷親朋好友離散,門人弟子一茬一茬的死去,而己身依舊長存,就能知曉他的隱憂根源了。
他離去前,做了一些安排,先是廖左鋒的孫兒,給了一個藥廬正式的煉丹師身份,往後稱得是仙宗門人了,也算是對這位營壘的老人,最後的一份饋贈。
也跟一些築基境修士談心,讓他們好生守着營壘,將來未必能夠入得仙宗,也定能保一個前途無憂。
如張魯之類的老人,他也耐心聽從他們的絮叨,有什麼願望,能做的,儘量滿足。
一過三四天,尚渠終於來了。
陳生和尚渠做了交接,便毫不懷念的離去,回往廣秀仙宗外門。
……
外門。
白玉峰。
一位溫婉的女子,處理完手上的雜事後,站起身來,走了一圈,心中的思念情意,沒有太多的削減,索性飛身而去,來到了藥廬的地界。
她在此,自是暢通無阻,隨意的出入各處殿宇,還有煉丹房。
直至,藥廬中心的龍行殿。
龍行殿中一片寧靜,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她突然有些的寂寥,以前這裡不是這樣的。
有歡聲笑語,有丹香瀰漫,有人間燈火。
她走進了偏殿,坐在了陳生處理文書的那張椅子上,拿起了掛在筆架上的毛筆,在空無一物的案桌上書寫,看不出具體的文字和邏輯,和現在的心情一樣,很是雜亂。
她走出了偏殿,來到了煉丹房,裡面空蕩蕩的,虹鱒鼎被陳生帶走了,只留下一圈煙熏火燎的痕跡。
她摸了摸菸灰,似是能夠感受到一點的溫度,感受到陳生煉丹時的心緒起伏,各種神情。
出了煉丹房,她在龍行殿中走了幾圈,找着陳生留下的痕跡。
有時她撿到一枚靈草的種子,都能聯想到陳生笨手笨腳的,將一袋靈草種子給弄灑了,然後蹲下身去,一點一點撿起來的模樣。
也會因爲一些枯枝敗葉,灑落在地上,不甚美觀而打掃了。
力求讓龍行殿有家的味道。
“我這是怎麼了?”
做完這一切,她覺得自己不對勁,跟陳生才二十五年不見,怎的就這般的思念了。
她想,大概是從生出了一根白髮後,心境起了變化吧。
“可能……想我了。”
突然的,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
熟悉,又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