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四百餘載成金丹

庭院中,花卉豔麗,反襯得陳蓮面色蒼蒼,像是秋風中的殘荷般,不見綺麗。

“陳叔,只怕不能回仙宗了。”

她心中有感,大限到了,原以爲還有一點盈餘時間的,不想天不遂人願。

幸好,最爲掛懷之人,就在身前,倒是沒有遺恨了。

“沒事,那就留在長樂國。”

陳生洞若觀火,覺察到陳蓮的生命之火,微弱如燭,但實在無法逆天改命,心中隱隱作痛,又不好顯露出來。

彼此默契,不願在對方的身前,展露出脆弱一面,那麼便安靜歡樂的走完這程吧。

“陳叔,我是沒什麼遺憾的,一生足夠精彩了,遠超煉氣境修士,活得也挺長了,讀了許多的仙道典籍,心中越發的寧靜。”

陳蓮一笑,自小在黑淵大獄中生長,得了陳生的照顧,猶如上蒼的恩賜。

接受了天生缺陷子母移神咒後,她心寬天地任意縱橫,於長樂國造福萬民,締結凡人道果。

離去前,有長輩相伴,已是大幸了。

心下寧靜,她靈感迸發,一生通讀的修道典籍,和幾十年紅塵行道的經驗相合,結合心境,身軀伏在案牘上,作下“觀大士自在心經”。

“此法甚妙。”

陳生看了一眼,驚爲天人,這是一篇淨心之法,常常修持,可使靈臺清明,不沾俗念,如天生神聖般,精氣神活躍,做什麼都事半功倍。

這是陳蓮在困苦中摸索出來的,子母移神咒的存在,一度讓她崩潰,解脫後,心境超凡,於長樂國幾十年紅塵中磨礪,臨死之際,自然而然孕育而出的,絕對是上乘妙法。

“那留給陳叔了。”

陳蓮展演一笑,眼眸熾烈上了三分,轉瞬黯淡,伴隨着淡淡聲響飄忽。

“聽聞皇城內的普拓山,風景綺麗,一直想去的,但總被俗事纏身,現在倒是有時間了。”

……

三日後。

普拓山。

山環水繞,秀麗無比,確實是一處怡人之所。

陳生將陳蓮葬下,坐在孤墳邊上,久久不語,似如此時心境,冷寂沉默。

“真是寂寥啊。”

不知多久,他擡起頭來,從山峰上看大好河山,渺小的,微不足道的,俯瞰的,同等視線維度上,空曠寂寥,只有清風、雲氣,再無其它。

這樣的一方天地,何其寂寥!

他看了看孤墳,那裡原本是一個活人的,但現在,逝去了。

好似,他的一生,一直都在失去,攥拿得再緊的東西,都會在歲月的消磨下,幻化成沙,飄散不見。

而在途中,他得到了什麼?

他不知道!

“嗚嗚嗚……”

陳生靠在山崗上,邊上是孤墳,眼底有一抹寂寥之意,手上晃動,是一隻嗩吶。

他閉眼,嗚嗚的吹奏起來。

聲音淒厲,聞者傷心。

但他,已是聽不清,聽不見了,沉浸在自身的世界裡。

憶起陳蓮,是從咿呀學語養到亭亭玉立的,其中心血,誰人可知。

長大後,又恐傷着磕着,用心呵護,遇子母移神咒時,陳蓮悲,他也默然,陳蓮走出低谷積極向上時,他何嘗沒有一抹絢爛。

可最終,卻是敵不過時光,成了一座孤墳。

以此回溯逆轉而去,是望閒,是蔡榮,是典獄長,是大福,是老常頭,連同囚徒大鵬道人都歷歷在目。

出了內門,放在外門,更是隻覺一段傷心往事,如洪流淹沒而來。

那年,他執掌藥廬,矗立在二階頂尖煉丹師的位階,爲仙宗守住南面,收攏青萍穀人心,死死拖住了琅琊仙宗的腳步,是何等的威勢滔天。

可卻是,守不住道侶,周列白髮老去時的場景,縈牽夢繞,無法忘懷,周璜半途折戟,只得憤而報仇。

再往前推,是席福、費、丁丹師提攜的丹道高歌,是周、莫兩位執事的舉薦,這些他修道路上的指路人、恩人,能夠說得上話的,但都作古了。

對了,還有兄弟陳二狗,昔年端坐仙宗掌教之位,依舊位他的小事操心,擔憂遇見了什麼險惡。

而在四宗聯手襲殺時,他修爲低微,無力他顧,只得讓其揹負所有,戰終金丹受創,只得遠走異域他鄉,尋求彌補道傷之法。

這一路走來,失去太多了。

他細細想來,心緒激盪,心神衝破了某一種界限,整具軀體,也在發光,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遠超築基境的氣機。

“八百載金丹真人,哈哈哈……”

陳生明悟了什麼,但不見喜色,大笑震天,卻給人一種嘲弄之感。

“轟”

他祭出虹鱒爐,將手一拍,爐身倒扣,一股澎湃的赤金霞光,洶涌如水流傾斜而出。

那是乾元龍虎大丹,昔年爲青萍谷老祖所賀,他主持煉丹,餘下了部分,無法凝丹,被封存在煉丹爐中。

他將口一吸,爐口倒灌而出的丹氣,盡數落入了腹部之中,煉化爲雄渾法力。

“噼裡啪啦……”

到此,陳生的心神、肉身、法力,都已是衝破了築基境的極限。

他的身上,冒出了洶洶火光,一團混元燦金之物,在丹田中閃耀,漸漸凝實,化爲了一顆金丹。

“轟隆隆……”

金丹一成,玄妙氣機震動虛天,絲絲縷縷的雲氣,匯聚而來,黑中泛紫,凝聚成了籠罩一方的劫雲。

紫電龍蛇,在其中游走,穿梭而過,激盪得山嶽搖動,極爲可怖。

“金丹雷劫嗎。”

陳生神色寧靜,祭出玲瓏寶珠,卻不是護身護法,而是護住普拓山,護住陳蓮墳墓。

明珠懸空,大放異彩,垂落下無盡黃金璀璨光芒,彷彿一片世外之地般,萬法不侵。

他虛坐玲瓏寶珠之上,頭頂劫雷,目光寧靜,也無防禦之心,靜等劫雷來劈。

“轟”

劫雲震動,一道貫通蒼穹的粗壯雷霆打落下來,熾烈恐怖的威能,炸得虛天盪漾起漣漪,擋頭劈在陳生頭頂之上。

陳生不言不語,通體如琉璃寶玉,體內澎湃的血氣,沖刷着瑩潤血肉,宛如頂尖的法寶般,永恆不朽。

雷霆劈過,他身上大亮,像是披上了一件紫色霞衣般,但光芒斂去,卻是通體無恙。

“轟”

“轟”

“轟”

似是覺得渡劫之人,有些兇悍,一道接過一道的雷霆,從劫雲中落下,如雷霆咆哮,伴隨着萬千電芒,撕裂昏冥天地。

陳生穩如磐石,讓雷劈身,周身環繞着雷芒,像是泡入雷池的石頭般。

雷霆如水,淹過陳生,垂落下來,所幸有玲瓏寶珠護持,普拓山免遭摧毀。

山腳下,已是焦黑一片,草木成灰燼,石頭成齏粉,光禿禿,平蕩蕩的。

“沒招了嗎。”

陳生穩住心神,肉身寶體抵抗雷霆,但依舊有絲絲縷縷的雷電,鑽入肌膚,電打五臟六腑和血肉,甚至是金丹都爬滿了電光。

好在,他底蘊深厚,法力心神體魄盡皆圓滿無瑕,根本無懼。

九道落雷之後,他看了一眼劫雲,無有紫色劫光翻騰了,漸漸變得寧靜。

“呼……”

就在這時,劫雲一轉,沒有雷霆劈過,但有陰風自虛無深處吹來,無名天火無物自燃,環繞陳生左右,燒得他眉頭皺起。

“我這資質差勁的庸人,竟也能引動風火雷劫,真是高看我了。”

陳生自嘲一聲,金丹劫分三六九等,但平庸之輩,九道雷霆打落,也就算了。

只有那些底蘊深厚的絕世天驕,渡劫之時,纔會浮現出厲害劫雲,如這風火雷劫,在五大仙宗的典籍中,是極爲恐怖的存在。

“噼裡啪啦……”

陰風傷身,天火燒體。

陳生感覺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是舒坦的,像是一層層的血肉,被刀子割掉,剩下了一具白骨。

只要他怯弱了,一口硬氣散去,立時就要葬送在這劫數下。

不過,他經歷過多次親友逝去,悟道修煉,一顆道心早已堅定如鐵,不可動搖。

對於旁人畏之如虎的風火雷劫,終究沒能將他摧垮,而是一步步的,將他的狀態推到巔峰。

“雷鍊金丹,不朽金氣充盈濃郁,才得八百載之壽。”

不知過了多久,風停了,火滅了,頭頂上的劫雲也消散了。

陳生蹲坐在玲瓏寶珠上,內視己身,風火劫雷拷打他的同時,也將部分的造化留下。

他的法力和體魄,都被煉得圓潤如意,沒有一絲凝滯之感,更有沉澱着的底蘊,未曾消化,靜修數十年,該是能在金丹初期的道路上,走上很長一段距離。

道基根本,丹田中藏着的金丹,燦烈耀耀,極爲不俗,似是絲絲縷縷的不朽金氣縈繞而成,一呼一吸間,生出蘊含着生機的霞氣,溫養着心神肉身。

這是金丹真人享受八百載的原因了,金丹一成,如進仙境,大大的暫緩了衰老的速度。

普拓山落雷半日,聲震長天,四周焦黑,像是雷雨淹沒而過,恢復了寧靜之後,引得衆人的探尋。

“莫不是有機緣出世?”

修仙界中人,最是上心,此類天象,絕不是凡俗,散修進山得寶縱橫天下的傳聞經久不衰。

他們渴望自己成爲下一個幸運兒。

一個散修來到了普拓山下。

預示着……

已經有許多的散修,急匆匆的,朝着普拓山來了。

“可不能讓你們驚擾了陳蓮的長眠之地。”

陳生心念一動,普拓山頂,匯聚來滾滾雲霞,形成陣勢,將周遭上下數十丈都給籠罩住了。

他在此烙印上了金丹氣機,如臨頭鍘刀,如銅牆鐵壁,不入金丹,怎麼也無法靠近墓碑,無法壞了此地格局。

“古怪,摸索不入,瞧這痕跡,莫不是有高人在此渡過了雷劫?”

金丹真人的手段,玄妙無比,非同階存在不可破。

這羣興致勃勃的散修,終究是撞了個空,在半山腰上徘徊,也曾深入雲間,但心神昏昏,半晌又轉了出來。

如此,兜兜撞撞,來人放棄了,但後來者兀自不信,循環往復。

後來圍繞着普拓山的神奇,傳出了許多的消息,有仙人隱居,有異寶出世,有妖怪盤踞,也有夫子還活着,一直在山上燒煉仙藥,渴求長生。

陳生成就了金丹,在普拓山上坐了七日,熟悉了法力運轉,不再沉寂,摸了摸陳蓮墓碑,道聲離別,架起神光飛遁而去。

這一次,他沒開啓傳送陣,而是縱橫天宇,肆意而行。

“兵戈之氣如此濃烈,金丹級數的力量?”

途中,他驀的有感,眼眸中閃射神光,朝着西北方位看去,但太遙遠了,並不能真切看到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有隱晦的金丹級數戰力傳出,打爆了某處靈機源頭,致使毀滅之機衝射雲霄,極爲晃眼。

飛遁兩三日,他回到了仙宗,在黑淵大獄還沒歇腳,就被找上了。

“典獄長,打起來了。”

楊華越心緒不寧,匆匆而來,和一貫的冷靜沉着不符,顯然是真的發生了大事。

“慢慢說。”

陳生一下子,想到了迴歸途中的強橫波動,但沒太大的憂慮,修成金丹了,他從容許多,在邊地這盤棋上,已經從棋子轉化爲棋手了。

“月前,咱們和琅琊仙宗那邊,共同探索一個古老遺蹟,因爲不是新的秘境,已經很成熟了,讓一批天才入內,和琅琊仙宗的年輕一輩交鋒。”

“本來,這沒什麼,但壞就壞在,琅琊仙宗耍詐,秘境中有人動用了禁器,將咱們的人,都給一鍋端了。”

“帶隊的長老氣急,和對方理論,卻被打殺。”

“鬧來鬧去,琅琊仙宗竟是直接向咱們宣戰。”

“現在很多人都在瘋傳,這是有預謀的尋釁和宣戰。”

楊華越說得很快,很急促,即便是仙宗門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烽火嚇到了。

“邊地起烽火,仙家造殺孽。百多年,才停歇,又生亂,循環往復,物是人非,情仇仍在,斬不斷,讓得逍遙隱士無處哭泣。”

陳生默然,又生殺心,此事是有跡可循的,琅琊仙宗該是爲陳二狗昔年之事耿耿於懷。

那一戰,隕落了兩位金丹真人,位屬琅琊、紫曦兩大仙宗。

他擔憂的是,琅琊仙宗出手了,紫曦仙宗可能也會出手。

而目前雄雞案查出的隱秘,也是這兩宗在搞鬼,但他又覺得其餘兩宗,也摻和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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