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奉國寺山門外,你也瞧見他們的樣子了。”
謝玲瓏頓時瞭然。是啊,那些王爺對待他的樣子,除了憐憫還有不屑,由此可以推斷,美人王爺在他們面前,一定是弱不禁風的形象纔對。
“哦,那這也算是個秘密吧。”謝玲瓏頓時展顏,“不過,王爺,你能不能再練給我看看啊,我特別崇拜會武功的人!”
——因爲她自己不會啊。
蕭今來卻斜着眼看了她一眼:“你當本王是街上賣藝的?”
“王爺當然不是,還是算了,算了……”謝玲瓏連忙擺手訕笑。
沒多久,她就停下了替他捏肩的手,找了個由頭溜走了。既然秘密都說完了,那還捏肩做什麼,雖然她也覺得待在他身邊挺好的,但是根據她以往經驗,捏肩之後就是端茶倒水,她累了一天了,纔不要幹活。
後來的日子裡,謝玲瓏每天的行程就是,半日醫館,半日謝家,晚上回來聽美人王爺講秘密。開始的秘密還挺讓她糾結的。
諸如“他很喜歡吃老王妃親手做的一種糕點,自從老王妃故去之後,他就再也沒吃過。”
還有,“白露是他撿來的孤兒,她撿到她時,她正因爲偷了兩個包子被人家追到巷子裡暴打。”
但是再往後,也不知道是美人王爺不想講了,還是秘密編不出來了,他竟然有些開始亂說起來。
什麼“千山害怕螞蟻”,“蒹葭恐高”,“暗衛裡面有一對雙胞胎”,“門房老張和廚娘楊婆婆兩家有仇,但彼此愛慕,一輩子誰也沒成親”等等等等,王府裡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全都拿來搪塞她。
可憐謝玲瓏兢兢業業每晚替他捏肩,愣是沒有打聽到一點關於他腿的秘密。
不過謝家那邊多少還是有些進展的。
不得不說,謝秋玉真是一個可造之材,要是放到現代,那妥妥的就是一代名模,或者至少也得是個小花旦什麼的。她太能約束自己了,說減肥就減肥,說塑型就塑型,真是毫不含糊,而且本身就是個美人胚子,沒用多久,好身材就顯露無疑了。
但是,謝玲瓏還沒開始教她形體課,讓謝秋玉極其不爽的那件事就來了——常安之和汝陽郡主大婚了。
按照本朝規矩,常安之雖是齊國公世子,但汝陽郡主的身份還要更高一點,所以常安之和郡主大婚之後,就成了汝陽郡主的儀賓,要搬去和郡主一起住在郡主府。
郡主府是皇帝新賞賜的,婚禮的排場也是絕無僅有,爲了刺激謝秋玉,謝玲瓏帶着她偷偷去看了那十里紅妝,謝秋玉回來什麼也不說,只是更加緊練習了。
與此同時,謝玲瓏的藥材也緊鑼密鼓地準備了起來,其實開始的時候,謝玲瓏也曾經問過謝秋玉,要不一勺毒藥毒死他算了,但謝秋玉和她的想法一樣,想讓常安之活着受罪,讓他痛痛快快地死簡直太便宜他了。
於是她就弄了幾種能讓他生不如死的藥,這藥一旦上了他的身,那好戲必定是十分精彩的。
她們這邊加緊籌備,常安之那邊也沒閒着,他和汝陽郡主大婚沒
多久,就傳來了不好的消息——齊國公常文忠,病逝了。
乍一聽到這個消息,謝玲瓏忍不住呆愣半晌,雖然在她印象中,關於齊國公常文忠的記憶不能算太多,但從僅有的記憶裡,她也能知道,常文忠是個好人,而他的悲劇,除了嫡長子的失蹤,很大可能與庶子常安之有關。
聽聞常安之封皇帝之命,將喪禮辦的十分隆重,謝玲瓏想去弔唁一番,但沒有由頭,不由心中悻悻,於是這一天早早就關了門,從醫館回到王府。
這個時辰,王爺還沒回來,謝玲瓏信步走着,遠遠的便看到兩個小丫頭在竊竊私語,她本來不想聽的,奈何那兩個丫頭說的太過認真,她走着走着就聽到了一些話。
“那個真真啊,也真是可憐,平日不愛和人說話,也沒個人搭理,今兒個病了也沒人管她。”
“說的是呢,聽說她是謝家姑娘從前的丫鬟,謝家姑娘不管她麼?”
“謝家姑娘跟前有蒹葭白露兩個姐姐呢,怕是也想不起她來吧,再說了,謝家姑娘這麼忙,怕是也顧不上,可憐了她喲……”
“唉,那要不,咱們待會兒去瞧瞧她吧,萬一出什麼事呢?”
“成啊,但也得等午後下了工……”
謝玲瓏將這些話聽在耳裡,心下了然,便悄悄地退走,循着記憶,朝丫鬟們的住所尋去。
問了幾個人,終於來到了裘真的房間前,雖然他是以女子身份進的王府,但美人王爺知道他的身份,自然是給他單獨留了一個房間的。
那小屋的門虛掩着,謝玲瓏便推門進去了,屋裡有點黑,她適應了一會兒,纔看到牀上躺着一個人,看那身材,必定是裘真無疑了。
牀上的裘真倒也算是警醒,一聽到動靜就轉過身來了。
“謝姑娘?”
謝玲瓏微微一愣。她進屋來尚且需要適應一段時間,裘真從牀上往這邊看是背光的,如何一眼就能知道她是誰。
“你怎麼知道是我?”謝玲瓏走過去,在牀邊的凳子上坐下。
裘真笑了笑:“我認得你的腳步聲。”
有些發昏的屋子裡,裘真女裝下的笑容莫名有些悽惻,謝玲瓏心中跟着一動。
“我聽說你病了?”
“多謝姑娘掛念。”
謝玲瓏不由分說,伸出手去就要給他診脈,裘真卻忽然猛地縮手:“不礙事的。”
謝玲瓏皺皺眉頭:“你沒病?”
聽他氣息均勻,臉色也不差,眼神也炯炯有神,確實不像病了的樣子。但是情緒……似乎不太好,而且那眼角還有些發紅——難道他哭過?
裘真不回答謝玲瓏的問題,只是微微含笑,勸她離開。
謝玲瓏心裡更加疑惑了,但人家已經下了逐客令,還有什麼可說的,於是只好轉身走了。她卻不知道,就在她轉身離去的這段路上,裘真的眼神牢牢鎖在她的身上,卻是萬般不捨。
出了門,謝玲瓏找來和裘真一起上工的丫鬟,打聽今日發生的事,衆人都只是說好好的他就忽然不舒服了。
“當
時情形如何?”
“當時我們就是在聊天啊,說外面的事情。”
“外面什麼事?”
“就是齊國公出殯的事啊。”
電光火石之間,謝玲瓏頓時捕捉到了什麼,顧不上理那些丫鬟,立時飛奔回裘真的門前,可是伸手一推,裘真卻把門從裡面鎖上了。
“裘……真真,你開開門!”
“快開門,我有話要問你!”
“我知道你有事瞞着我,你快告訴我!”
無論謝玲瓏如何威逼利誘,裡面的裘真就是不肯開門,末了,等到她終於聲嘶力竭,他纔在裡面幽幽開口:“謝姑娘,你別猜了,我不會告訴你的。我今日真的難過,求你……求你走吧。”
謝玲瓏只覺得“走吧”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十分沉重,彷彿用盡了一身的力氣似的,奈何他無論如何就是不肯開門,謝玲瓏站了半晌,沒辦法,只得離開了。
但是她心裡的疑問還沒解開,怎麼能就此善罷甘休,於是就回到蕭今來的書房,蹲在門口,巴巴等他回來。
最近一段日子,蕭今來不管多忙,都是會回來和她一起吃午飯的,謝玲瓏也算沉得住氣,一直到吃罷了午飯,才說出了今天的事。
“王爺,今天你說什麼也得告訴我,裘真的真實身份。”
這話說起來也算是諷刺,她明明先遇見的裘真,還救了他一次,到頭來卻要美人王爺告訴她這個秘密。
蕭今來聽了這話,挑眉看她:“你猜到了什麼?”
“我……”謝玲瓏猶豫了一下,“我也沒什麼依據,還是王爺你快說吧。”
蕭今來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道:“你真的,認不出他了?”
謝玲瓏愣在原地。
這話的意思是,其實原主,是認得裘真的?
那麼反過來,裘真也是認得原主的了?所以他纔會有那麼反常的舉動,說的話也那麼奇奇怪怪?可是他爲什麼不說出來呢?是因爲害怕她想不起來,還是怕暴露了身份,遭到常安之的追殺?
聯想到齊國公府和她自己還有謝家之間的糾葛,謝玲瓏的腦海裡忽然浮現了一個不得了的念頭——
“難道說,他是……”
蕭今來點點頭:“沒錯,他就是失蹤了半年的,齊國公嫡子,常平之。”
常平之。
齊國公最喜歡的嫡長子,齊國公府的世子,常安之的哥哥,謝玲瓏的未婚夫。
竟然……真的是他。
他沒死?
聽聞他丰神俊朗,年少有爲,頗具謀略,武功高強,是比他父親常文忠還要出色的人物。他甚至是京城多少官家女子的夢中情人,但卻已早早在父母親的安排下,訂了婚。這婚事是爲了踐行當年的一句諾言,百姓中雖然頗有議論,但沒有人不讚一聲齊國公府不忘舊恩,義薄雲天。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物,卻在半年前,于軍營中莫名失蹤。之後流言四起,有人說他是被人害了,有人說他逃跑了,甚至更有人說他通敵賣國,已經悄悄逃到敵國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