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在你家再搜一搜。”謝玲瓏道。
小杭娟沒有異議,這幾天她已經開始對眼前這個姐姐信任了。
“可能要挖開你家院子的地,瞧瞧……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底下埋着。”謝玲瓏試探着問道。
本以爲小杭娟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誰知她也只是有點發怔:“地底下,會有什麼?”
謝玲瓏轉轉眼珠:“這個,我也不知道啊,這是王爺的吩咐。”
小杭娟點點頭:“那就挖吧。”
謝玲瓏看着她純潔認真的眼神,心裡暗暗浮起一個念頭——或許跺腳拍土都是小杭娟潛意識裡的行爲,會有這種潛意識,也許是日常生活中別的事情的一種折射,所以她清醒的時候纔會無動於衷。
那麼,這麼說來,無論地底下到底能不能挖出什麼東西,小杭娟其實都是不知情的了?
謝玲瓏沒有多想,出去回覆了美人王爺,蕭今來便下令開挖。捕快們動作利索,很快就在小杭娟昨晚踩過的地方挖出了一個大坑,接着沒挖幾下,便聽得“叮”的一聲脆響,鐵杴似乎是碰到了什麼東西。
捕快們連忙丟下手裡的工具,趴下去用手扒拉,很快,一個帶着泥土的罈子露了出來。
謝玲瓏忍不住低聲驚呼:“果然有東西!”
捕快們小心翼翼伸手下去,準備將那罈子捧出來,誰知道一使勁,那罈子竟紋絲不動,幾個捕快互相看看,又下去兩個人,三個人合力,才把罈子搬出來呈到蕭今來面前。
看捕快們捧着罈子的樣子,就知道里面的東西着實不輕,蕭今來微微點頭:“打開。”
捕快應聲,擡手打開了罈子的封口,霎時間只覺金光耀眼,那罈子裡面裝着的竟然是滿滿一攤子的金錠子!
站在一邊的謝玲瓏頓時被這些黃金晃花了眼——滿滿一罈子黃金啊,這要是她的,欠美人王爺的債不就一下子可以還清了?!
謝玲瓏想着,下意識地看向蕭今來,卻見蕭今來盯着那一罈子金子眯起了眼睛,沉聲冷笑了一聲:“清官……”
謝玲瓏不禁扶額,杭爲正這個大清官的名頭可算是徹底毀了,所謂的兩袖清風,所謂的一身正氣,全都毀在瞭如今出現在衆人面前的這一罈金子上。怪不得他要喬裝改扮去那種下三爛的賭場裡去賭錢,明明有錢卻藏着不能花,這種感覺也是很難受的啊。
站在不遠處的小杭娟也傻了眼,盯着那黃金看了半晌,這才猛地撲倒在地,“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想來她也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自己的父親不僅死於非命,死後清官之名還一朝盡喪,如今她是徹底的什麼都沒有了。
蕭今來一聲令下,捕快們搬起罈子,準備拿回去當證據,就在剩下的幾人準備把那個大坑重新埋住的時候,謝玲瓏的
眼角忽然瞥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連忙衝過去擋住他們:
“等等——”
“謝姑娘,怎麼了?”
謝玲瓏盯着那顏色有些怪異的土地,蹲下身去,捻起一把土,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這下面……還有東西。”
在謝玲瓏的堅持下,衆捕快繼續往下挖去,不多時,鐵杴和鋤頭又碰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扒拉開泥土一瞧,赫然是一隻已經化爲白骨的人手!
半個時辰之後,杭爲正家的院子被徹底挖開了,一人多長的大坑裡,一個男子大部分已變作白骨的屍身靜靜躺在那裡,白骨之上滿是泥土,但還是可以看出他身穿一襲布衣,布衣上佈滿是暗紅色的血跡,頭上戴着一頂冠帽,明顯是讀書人的打扮。
謝玲瓏回過頭去,和蕭今來對望了一眼,兩人心有靈犀——不用說,這個死者,應該就是失蹤幾個月的馬文平了。
但還沒等他們開口說什麼,一旁一直默默看着的小杭娟忽然指着坑裡的屍首,尖聲叫了起來。那叫聲尖銳而恐懼,把在場所有人都駭了一跳。
謝玲瓏立刻衝過去,把小杭娟抱在懷裡,一邊連忙安慰她:“別怕別怕,咱們不看了……”
誰知小杭娟卻直直指着那坑裡的死人,連連嘶聲叫喊:“壞人,壞人,爹爹打壞人——”
謝玲瓏一愣,看向那坑裡的屍體,又看向了蕭今來,蕭今來神情陰沉:“都帶回衙門去。”
回到衙門,謝玲瓏和蕭今來分頭行動,蕭今來去找人認屍,看挖出來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馬文平,而謝玲瓏先想辦法安撫住了小杭娟,然後從她嘴裡問出了關於“壞人”那些話的含義。
坑裡的那具屍體雖然還沒有最終確定身份,但小杭娟卻一眼就認出了他,只因她對這身打扮實在印象太深刻,就在去年的臘月裡,小杭娟曾被也是這樣打扮的一個人抓住,險些非禮了,而地點,竟然就是在自己的家裡。
“他,他當時本來是來找爹爹的,但爹爹不在家,他就忽然抓住我,往房裡拉……”小杭娟哭着說,“我就哭喊起來,嬤嬤來救我,反而被他打倒,幸好爹爹及時回來了,上前把他打了出去……”
謝玲瓏替她擦擦眼淚:“然後呢?”
“然後……”小杭娟想了想,又哭了起來,“他們在外面不打了,竟然又走到屋裡去說話……很久之後,爹爹來看我,說那個人已經走了,不會再來了。”
小杭娟哭着,眼裡露出迷茫的神色。謝玲瓏也很迷茫,一個非禮自己女兒的畜生,杭爲正何故對他如此客氣?
“你還記得那天是哪一天麼?”
“臘月二十七……”
“你之前見過這個人嗎?”
小杭娟搖搖頭:“沒有。”
謝玲瓏皺起了眉頭,通過對杭爲正的走訪調查,得知他表面上看來爲人極其正直,所結交的人也都是些以正直清廉著稱的官員——假設死者真的是馬文平,像馬文平這樣
的人,他是決計不會看在眼裡的,但馬文平居然能找上他的門,不光登堂入室,還在非禮了他親生女兒之後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全身而退,這其中,必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緣故。
“後來他又來過嗎?”
“沒來過了。”
看着小杭娟哭紅的眼睛,謝玲瓏忍不住摸摸她的腦袋:“不管怎麼樣,你爹爹總算沒騙你,而且以後他也不會再傷害你了。”
不多時,捕快來叫謝玲瓏,說是王爺那邊有了新的發現,謝玲瓏就先讓小杭娟去休息,自己則匆匆來到蕭今來的小書房。進門一看,只見蕭今來正拿着卷宗坐在那看,見謝玲瓏進來了,就遞了一張紙給她。
“這是什麼?”謝玲瓏一面問一面接過。
低頭一看,卻是一張供狀,落款的是個沒見過的名字,上面的內容卻跟馬文平有關。
蕭今來道:“是馬文平的同窗,最後一個見過馬文平的人就是他。”
謝玲瓏匆匆瀏覽了一下這張供狀,皺起眉來:“方纔找來認屍的也是他?”
蕭今來點點頭.
“已經確定了那屍體就是馬文平了?”謝玲瓏一面看,一面喃喃道。
雖然已經過去了半年,屍體已經腐爛,但衣着裝飾還是可以用來辨認死者身份的,供狀的後半部分也寫到,這個同窗正是通過死者隨身佩戴的一塊玉,認出了這是馬文平。
“馬文平有錢到這種地步了?還買得起這樣的玉佩?”謝玲瓏看完供狀,撇嘴道。
“同窗供述,這玉佩是馬文平新近買的,時間就在四人最後出現在賭坊的那天之後。”
“那麼,那人就確定是馬文平無疑了。”
蕭今來點頭:“只等你去驗屍。”
謝玲瓏又看向手裡的供狀:“他這供狀上說,最後一次和馬文平相見,是在今年的正月十三那天,他們兩個一起喝酒,期間馬文平說自己要去做一樁大買賣……但馬文平不是跟僱主說自己是回老家過上元節麼?”
“想來對僱主所說的是假話。”
“那麼,看起來,他跟這個同窗說的應該是真話了。”
謝玲瓏指着那供狀上的字,只見那上面的內容寫的是,馬文平喝醉之後,說自己偶然遇到了一個貴人,這位貴人恰巧有把柄被他知道了,他拿捏着這把柄,今後就能飛黃騰達。同窗勸他要小心些。馬文平則哈哈大笑,說那個貴人再怎麼心狠手辣,還能對自己的女兒下手麼?他馬上就要成爲那貴人的女婿了,將來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還能不富貴?
看完這段話,謝玲瓏的心頓時砰砰亂跳起來,案子裡的諸多細節此刻都能一一對應上了。
倘若真是如此,是不是馬文平所謂的那個貴人,就是杭爲正?若真是杭爲正,那也就能解釋崔大和冉海不明來歷的銀子是哪裡來的了——那天賭完錢,他們一定一起遭遇了什麼事,這件事讓他們都有了一大筆銀子,也斷送了他們的性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