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心憂

李知恩跟了白巧巧這麼久,自然知道她要做什麼,忍着笑,伸手拉住張天愛,道:“姐姐不要急,現在你去了,夫君可就真的要逃了,還是讓夫人去吧,咱們在這兒等着。”

張天愛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她是真的怕李牧跑到王鷗那裡去,那個狐媚子,明明已經三十多了,還長得那麼年輕,妖里妖氣,一看就不是好人。

白巧巧逃也似地走了,這一去就是半夜沒回。張天愛起初還在苦等,但是等了兩個時辰也不見人,實在是睏得不行了,稀裡糊塗地睡着了。等到第二天醒來,白巧巧卻出現在身邊,心中頓時覺得有些奇怪,卻又不知道哪裡奇怪,茫然呆坐了一會兒便起牀了。

李牧也起得早,張天愛溜達到前院,剛好看到李牧從工作室出來,倆人撞了個滿懷,對視了一眼,各自心虛地錯開了眼神。

李牧是心虛昨天和白巧巧折騰了半宿,恐怕張天愛察覺。而張天愛則是擔憂自己和李牧的關係,昨日他那麼怕,必定要疏遠了。若一直這樣下去,還如何成親,如何做夫妻?

“你……是不是後悔了?”

張天愛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倒把李牧搞懵了,呆問道:“後悔什麼?”

“後悔答應娶我做四姨太。”

“沒有啊,我說過麼?”李牧打量着張天愛的樣子,恍然明白了,試探地伸出手,見張天愛沒有條件反射地擡腿踹過來,便奓着膽子抓了她的手。張天愛身體一僵,有一個下意識要抽手的動作,卻努力忍住了,沒有動彈。

李牧長出了一口氣,道:“是這樣的,你誤會我的心意了。”

“嗯?”

“我吧,是怎麼想的。你看咱倆雖然定了終身,但是畢竟還沒有成親。若是這樣就睡在一起,於你的名節有損。”

張天愛忙道:“我不在意的。”

“不、不在意嗎?”李牧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不愧是邊塞女子,果然是豪邁!

“但是我在意!”李牧一片深情道:“我娶你,是因爲我喜歡你。你是我的心上人,我怎麼能允許自己隨意地對待你呢?你有父親在世,我也有母親在堂,如此婚姻大事,不過聘禮,沒有婚書,如何能行?”

張天愛狐疑地看了李牧一眼,道:“知恩不也——”

“那不一樣!”李牧認真解釋道:“知恩是巧巧的丫鬟,在中原有個說法,叫做通房丫頭,不需要這些複雜的規矩。而且知恩是高句麗人,據她說,她的父母也不在了,就算想要過聘禮,也無法成行。”

“原來是這樣。”張天愛了然般點點頭,忽然看到自己的手還被李牧拉着,趕緊縮了回來,羞澀道:“按你的說法,咱們還沒成親,不能給你拉手。”

“對對對……”話已出口,木已成舟,收不回來了,李牧只好捏鼻子認了,道:“是該這樣,那就不拉……”

張天愛又嘆了口氣,道:“要不是聽你說,我還不知道知恩有這麼慘的身世。見她整日都快快樂樂的,我還以爲她……罷了,算是我這個做姐姐的疏忽了,我這就去找她說話。”

李牧心中腹誹,明明你進門最晚,你是四姨太,人家知恩是二姨太,要叫姐姐,也該你叫人家姐姐。倒是厚臉皮,自稱姐姐了。

不過細想這也不能怪她,巧巧也是叫她姐姐,還叫王鷗姐姐呢。那日自己定的規矩,跟沒說一個樣,又亂七八糟了。

忽然李牧想起了什麼,脫口而出道:“找知恩說話,可別把巧巧吵醒了,讓她多睡會兒,她昨夜累着了。”

“嗯?”張天愛狐疑地看着李牧,道:“巧巧不是給你塗藥麼?塗個藥也會累着?”

“呃……”李牧咔吧咔吧眼睛,道:“塗完藥,我們還聊天啦,聊天也、也挺累啊。”

張天愛臉上狐疑之色更濃,英氣地眉毛蹙了起來,忽然腦海中閃過寨子裡那些婆子閒言碎語過的話,恍然明白了昨夜的事情。臉頰頓時飛起一團紅雲,狠狠地瞪了李牧一眼,道:“都是你這個壞人,都把巧巧教壞了!不理你了!”

李牧見‘大勢已去’,瞞不住了,索性真個厚起臉皮,看着張天愛的背影大喊道:“壞什麼壞?等咱們成了親,你早晚也要被我壞一下的——”

張天愛捂住耳朵,跑得更快了。小竹和小蘭從旁邊走過,偷偷瞧過來,李牧虎着臉瞪過去,兩個丫鬟嬉笑地跑開,口中道:“昨夜好大動靜,咱們都聽見了呢!”

“聽見什麼了?”李牧咋呼叫道:“真是少打,給本侯站住,看我不罰你們!”

倆人跑得更快了,她們一點也不怕,相處了這麼久,李牧雖然嘴上總是一副惡人樣,但還真沒打過下人,而且因爲上次說過的幫下人們贖親人的事情,早已收攏了人心,闔府上下,都把他當做是親人看待,做事更加盡心盡力。這畏懼之心,也就小了。

“老大,你醒了。”

李重義走過來,臉上一點也沒有宿醉的樣子,昨天喝得那點酒,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李牧抓抓腦袋,道:“你去整隊,然後帶人先去工部,帶着錢,路過西市,給士族買點吃的,別餓着了。我洗漱一下,吃過早飯再過去。”

李重義點點頭,轉身走了。李牧來到獨孤九的房間門,敲了敲窗戶,喊道:“別喝點酒就裝死,趕緊起來,洗漱吃飯,今天有事要做!”

“知道了——”

屋子裡傳出一個女孩的聲音,尾音戛然而止,沉默了一會兒,又傳出獨孤九平日的聲音,道:“知道了,大哥少待,這就來。”

顯然是把面具又戴上了。

李牧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自顧去了廚房。

……

太極殿。

今日不是朝議的日子,但奏摺卻依舊不少。李世民也是剛起,打着哈欠,一邊吃粥,一邊隨手翻着奏摺,無精打采的樣子。

無論史書上把李世民描寫得多麼文成武德,首先他也是一個人,而且只有三十二歲。是人就有懈怠的時候,他也不例外。

今日,李世民就很懈怠。他想偷個懶,但這個念頭在腦海中晃過一下,便被他自己給否定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皇位來得多麼不容易。玄武門的刀光劍影,稍有差池,死的就是他自己。而且,若不能做出一個樣子,證明自己的賢明,這天下的悠悠衆口,還不知會罵得多麼難聽。

想到這兒,李世民三兩口把粥喝完,揮了揮手,示意高公公把碗筷撤下去。拿起面前的奏摺,認真地看了起來。

看過兩三本,李世民忽然凝眉。高公公伺候李世民二十年,對李世民的每一個細小的表情,都瞭如指掌。見他這副樣子,便知道,這份奏摺不簡單。但他卻也不好奇,作爲一個太監,高公公太知道分寸了。天大的事情,也是陛下和朝堂的諸位大人決斷。他是一個太監,哪怕說得再對,也沒人會聽他的。既如此,不如不說。

李世民看了半天,把奏摺攤在桌上,道:“高幹、”

高公公忙答應:“老奴在。”

“高昌國主之子提早一步來到長安,這件事不良人來報了麼?”

高公公一臉懵,忙道:“陛下,老奴沒有收到消息!”

“荒唐!”李世民拍了下桌子,嚇得高公公一哆嗦,頭更低了。

“如此大事,不良人竟然不知,還要長安縣令上書給朕,朕才知道。如此後知後覺,朕要這些不良人有什麼用?”

高公公趕緊跪在地上,道:“陛下,老奴該死,都是老奴的錯,還請陛下息怒。”

“你……”李世民看着跪在地上的高公公,嘆了口氣,道:“罷了,這個差事本也不是你的。你臨時領着,做不好,朕也不能怪你。”頓了一下,李世民問道:“袁天罡近日有消息麼?”

“有、”高公公答道;“三日前捎回來一封信,如七日前那封信的內容一樣,還是沒找到。”

李世民沉聲道:“他去會寧已經兩個月了,時候不短了。既然這麼久都沒找到,想來一時半會也找不着了。給他去信,讓他回來吧,朕還有用得着他的地方,耽誤不起。”

高公公忙應聲:“諾。”

李世民看了看他,道:“你也起來吧,去一趟長安縣衙,叫王仲遠來見朕。還有那兩個胡人,讓他一併帶來。”

胡人?

高公公心中暗道,這與胡人又有什麼聯繫。他又不敢問,只好把這個疑惑藏在心裡,想着到了長安縣衙,再看看是怎麼回事。

高公公應了下來,出宮去傳旨了。李世民又把奏摺拿了起來,從頭看了一遍。

縣令,看起來是個小官,但縣令與縣令,也大有不同。長安與萬年兩縣,乃是京畿重地。這兩個縣的縣令,不是七品,而是五品。

三品可爲宰輔,五品官員,在朝堂裡也算是鳳毛麟角了。否則王仲遠堂堂探花,也不會屈居一個縣令。地方上的縣令,沒有權力給皇帝上奏摺,但長安縣的縣令卻有。天子腳下,屁大的事情,也是大事,萬萬出不得差池的。

何況這一份奏摺,含金量非常高,因爲它關聯到了兩件讓李世民憂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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