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從鳳求凰取了錢出來,順路叫上了白根生,剛巧王虎也在,也都一併叫上,李思文那兒他就沒有通知了,明天李思文就要回定襄去,又是新婚,家中肯定有不少事。若他去了,李思文定會趁着機會落跑,還是不能給他這個機會。
路上李牧與王虎和白根生閒聊,得知王虎已經決定,把家人一併遷到定襄去。突厥既滅,大唐西北的邊患暫時剪除,在西突厥打過來之前,基本沒有什麼大事。西域諸小國,無人敢冒犯大唐虎威,偶爾出一點問題,也就是馬賊、或者扮做把賊的西域小國貴族,乾點黑吃黑的買賣,打一槍換一個地方,不足爲慮。
定襄城作爲折衝府所在,應當算是非常安全了。王虎現在是定襄折衝府的果毅都尉,勢必要常駐在定襄,照顧不了長安的家人。以前有李績在長安,他可放心,但現在李績去了幷州,偌大英國公府只有世子李震,李震性情涼薄,心思只在讀書上,對待家人關心甚少,更何況是府中親衛的家屬。王虎回到家後,聽到家人抱怨,又不好對李震說什麼,這才做出決定,帶着家人一起去定襄。
李牧聽着王虎絮絮叨叨說了這些話,安慰了幾句,也沒有說什麼。李震這個人,他也不是很喜歡,但人家只是不熱情而已,人情來往從來也沒差過事兒,也不能因爲人家不跟你熱情,就背後嚼舌人家舌根吧。
白根生對這種話題,一點兒都沒興趣。他在定襄待習慣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他與王虎不同,他現在的年紀,還沒到腦袋裡會惦記家人的時候,一心只想着建功立業,好出人頭地,叫人敬仰。而且長安城有白巧巧和李牧這個姐夫在,他也沒啥可擔心的。
回到了長安,他的老孃王婆,每天都要念叨數十遍,讓他娶親生子,延續香火。尤其在得知白巧巧有了身孕後,更是變本加厲沒完沒了的唸叨。白根生早就聽得煩了,賭氣地跟李牧說,等他回了定襄,就買一個碧眼的貴霜女子,生七八個藍眼睛的兒子送回長安來,叫他娘嚇一跳。
京東集距離天上人間也不算遠,都在東城。約莫兩刻鐘,就到了天上人間的門口。小陳公公早在門口等着了,他現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牧打了招呼,高公公也賣了面子,基本上小陳公公去西廠做廠公的事情已經定了,只等內務府的班子搭建起來之後,李牧倒出空來,他就能走馬上任,再也不用待在天上人間,受李有容的使喚了。
“侯爺,咱家已經替您安排好了。城管大隊的人,都在一樓左手邊,錦衣衛的人都在一樓右手邊,兩方不挨着。”
“好,謝了啊。”
小陳公公忙道:“怎敢當侯爺一個謝字,咱的前途都是侯爺給的,理當孝敬侯爺纔是。”
“這話就不對了。”李牧擺了擺手,道:“小陳公公,你一定要記得,你是歸內務監管的。高公公,你的乾爹,纔是你的頂頭上司。一定要記在心上,否則過些日子,若是有那更討高公公歡心的乾兒子出現,你的位置不保——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啊,畢竟內務監不是我管着。”
“侯爺教育的是,咱家記得了。”小陳公公陪着笑臉道:“咱家就是想告訴侯爺,欠您的情,一直在心裡頭,什麼時候用得着,侯爺千萬不要客氣。”
“放心吧,我這人從來也不知道什麼叫客氣。”
邁步進了門,王虎和白根生自去尋程處默了。李牧看了眼二樓,問道:“太上皇在做什麼?方便我過去請安麼?”
“哎呦,這不巧了。太上皇吃過午膳,正在小憩,侯爺可等一會兒再過去。”
“好。”李牧又問了一句,道:“李有容呢?”
“不在,太上皇睡下之後,她就出門了,說是去西市了,咱家也不敢問吶。”說着話,小陳公公湊到李牧耳邊,小聲道:“牡丹夫人在樓上呢,侯爺不去見見?”
李牧和王鷗的事情,明眼人都瞧得出,小陳公公專是伺候人的,這點眼色還能沒有麼?早就看出來了,只是大家都揣着明白裝糊塗,心照不宣而已。
今日人多眼雜,怎好單獨見面,李牧繃着臉道:“就不打擾牡丹夫人了,小陳公公可替我轉告一聲,就說今日有事在身,來日再與牡丹夫人相見,替我送一壺上等的好茶過去,算在我的賬上。”
“咱家明白了。”小陳公公遞給李牧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李牧瞪一眼,小陳公公趕忙告了個罪,準備好茶去了。
李牧來到一樓大堂,左右兩邊的酒席正在陸續的上。都是好酒好菜,最貴的席面。這羣混賬東西,跟他們大方,他們也真是不客氣。李牧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心裡頭便知道,這樣一桌的酒席,少說也得七八貫錢,這還不算酒水,若是算了酒水,十貫肯定擋不住。
見到李牧來了,兩邊都起身敬酒。李牧把李思文叫了過來,耳語了兩句,拿起一個酒杯喝了,對右手邊的錦衣衛道:“各位兄弟,要跟諸位說的事情比較多,我先過去城管大隊那邊,簡單說說,一會兒就過來跟諸位詳談。”
衆遊俠兒哪敢說個不字,都各自把杯中酒喝光,老實地坐了下來。
李牧來到左手邊,房遺愛趕緊站了起來,把他的座位讓給了李牧,然後自己又搶了身後的一把椅子過來。李牧回頭瞧了眼被搶了椅子的倒黴蛋,差點沒笑出聲來。這人赫然是李承乾,這小子也不知在臉上塗抹了什麼,原本白皙的臉蛋兒赫然變得黝黑,像是打真臘過來的人一樣,怪不得李牧剛剛沒認出來。
李承乾見李牧看過來,慌忙對他使眼色,滿眼都是哀切,懇求李牧不要戳穿他。因爲按照約定,若是他的身份露餡了,他就不能再留在城管大隊了。
李牧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把視線錯開,隨口問道:“這黑小子是誰啊?看着面生。”
房遺愛有些憤憤,道:“侯爺,正要跟您說。這小子不是我們的人,是長孫衝硬塞進來的,說是誰家的來着?”房遺愛一下子矇住了,或者說他壓根就沒記,回頭看向李承乾,吼道:“小子,你是誰家的來着?”
“回隊正的話,我出身隴西李氏,我跟長孫衝是親戚。”
“呵!”房遺愛鄙夷地看了李承乾一眼,扭過頭對李牧道:“您都聽見了,親戚!”
李牧看這情況,很明顯咱們的太子爺沒被瞧得起呀。李牧忍住笑,道:“這事兒我聽長孫衝提起過,知道有這麼個人。我覺得也沒什麼吧,隴西李氏也算是名門望族,又跟長孫家有親,比你們也不差什麼,怎麼就不能帶人家一個了?”
“侯爺,這不一樣!”房遺愛煞有介事地正色起來,也沒揹着李承乾,直接說道:“雖說他的出身不低,但跟我們卻不是一路。我們這些能玩得到一起的兄弟,都是勳貴之後。我們是忠於陛下的人,而他們這些門閥,目無君上,滿肚子壞水,我們豈能跟他是一路,若不是長孫衝非讓他加入,我們違拗不過,是絕不可能帶他的。”
“這倒是奇了。”李牧忍不住問道:“隴西李氏怎麼了,皇族就是隴西李氏出身,理當是一條心啊。若按你這麼說,皇族也是門閥了?”
房遺愛訝然道:“侯爺,您不知道麼?”
“我應當知道什麼?”
“我來說吧。”程處默接過話,道:“侯爺您有所不知,皇族雖出身隴西李氏,但……”程處默湊到李牧耳邊,小聲道:“隴西李氏是不認的,也因此,****大怒,不允許隴西李氏的人出現在長安城。陛下登基之後,雖然管得鬆了一些,但是隔閡還沒解除,所以入朝爲官者,幾乎沒有隴西李氏的人。”
“還有這樣的說法,本侯還真是第一次聽說。”李牧心知這裡頭的事情,程處默這樣的小年輕也未必知道清楚,這樣的事情還是等他有空了,找個明白的人問一問才能知道細情。
“好了,今天主要的事情,不在這件事上面。這黑小子的事兒,既然長孫衝跟我說了,我也答應了,那便就按照說的辦吧,食言非君子麼。你們也不要欺負他,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知道了。”房遺愛不情不願地應了下來,他也只是抱怨幾句罷了,別說是李牧答應的事情,就算只是長孫衝,他也得罪不起。
“今天請你們吃飯,一來是這段時間的訓練都辛苦了,你們也都完成得不錯,犒勞一下你們。再者呢,也是要跟你們說一下。明天你們的教頭,程處默就要離開長安城去定襄了,想必他也跟你們說了。此去,他是加官進爵了,如今程處默已經是定襄折衝府的果毅都尉了,以後見到他,你們得稱呼一聲將軍了。”
“而你們,也將在明天,正是成爲內務府錦衣衛轄下的城管大隊的成員。你們要做的事情,明天到工部報道的時候,會有人給你們每個人一本冊子,上面會詳細列出你們的權力、義務,以及規章制度、管理範圍。基本上你們能夠遇到的狀況,在上面都能找到。你們只需要按照冊子上的規矩辦事就行了,明天到了工部報道的時候,每個人會領到兩套衣裳,本來是要給你們分馬匹的,但是最近內務府手裡頭沒有多少馬匹,所以就麻煩你們自己在家裡牽一匹出來——”李牧掃視衆人,道:“沒人覺得不公平吧?要是誰覺得不公平,可以提啊,不用憋着。”
誰敢出聲,一匹馬而已,在座都是官二代,誰家裡沒有十幾匹二十匹的馬。爲了一匹馬的事情,與李牧糾纏不清,腦子進水了不成?
“沒人說話,就當你們是應下了。這馬呀,有要求,必須是壯齡好馬,且必須得是棗紅色,不能弄出個白馬汗血寶馬什麼的,人羣中就顯得你了!你們是一個集體,必須整齊劃一,誰要出挑,我就收拾誰,醜話說在前面,到時候挨罰了,勿謂言之不預。”
“這都是小事,侯爺,我能不能問一句,咱們可以帶兵器麼?”
“兵器是有的,我已經吩咐工廠的鐵匠給你們做了。錦衣衛標準制式繡春刀,月底之前,你們人手都能有一把。這個繡春刀是刻名字的,人在刀在,刀毀人亡,誰要是給老子弄丟了,一把一千貫!”
李承乾小聲嘟噥:“什麼刀這麼值錢,神兵利器也不過如此啊!”
“哼,就是神兵利器。內務府出品,必屬精品。等你們拿到了繡春刀,就知道值不值這價錢了。白給你們的還不知道珍惜,罰你們不應該麼?”
李承乾趕緊閉上了嘴,他現在本來就是一個不受待見的人,再多說話恐怕要捱揍。
“好了,要說的都說完了。從今往後,好好努力,不雅辜負陛下與本侯對你們的殷切期待,這是你們建功立業的唯一機會,你們心裡頭應該有數。吃了這麼多苦,自己得知道珍惜啊。”
李牧說得一點都沒錯,作爲家裡的次子,襲爵沒指望,當官也沒有好位置。要麼外放,要麼當駙馬,這已經是他們人生的巔峰了。而在內務府,如今朝廷最炙手可熱的衙門,雖說做得是巡街的活兒,但也是在錦衣衛的編制裡頭,以後也有一份前程。
衆人齊聲應和,李牧舉起酒杯幹了一個,擺了擺手,走向了右邊錦衣衛的所在。
這邊都是高手,六識聰敏。李牧剛剛在那邊說的話,有耳朵尖的已經聽了個大概。心中既期待又忐忑,不知道他會給自己這羣人安排一個什麼活兒。
像韋福這樣心裡有事的,吃飯喝酒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李牧來到跟前,在給他留的位置坐下,自己倒了杯酒舉了起來。
“諸位,若我猜得沒錯,你們之中必有別有用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