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功夫不負苦心人,李牧和獨孤九剛出現在坊門口,許敬宗就發現了他們,一溜小跑來到了馬前。
他認得李牧,李牧和獨孤九可不認得他,忽然有個人衝過來,獨孤九立刻拔出了劍,架到了許敬宗的脖子上。
許敬宗本想一氣呵成地跪在李牧的馬前,但利刃加頸,絲毫不敢妄動,整個人僵直在了那裡。
“你是何人?不要命了?”
“下官許、許敬宗,忽見侯爺,欣喜之至,冒犯了侯爺,死罪,死罪……”
“哦,許學士。”李牧揮了下手,從馬上下來,看着許敬宗,道:“學士來得倒是早了,本侯還想處置一下其他的事情,再等學士呢。”
許敬宗連忙道:“學士不敢當,在侯爺面前,學士只配自稱學生而已。豈敢讓侯爺等,自然應該早來。”
李牧笑了一下,沒有多說什麼,心中卻想,果然自己在電視劇中瞭解的差不多,此人乃是一個小人。
其實說許敬宗是小人,也有些冤枉的成分。縱觀許敬宗的一生,雖不甚光彩,卻也到不了小人的程度。但李牧認定他是小人,也是有理由的。
自打定主意接觸許敬宗,李牧派錦衣衛調查過此人,對他做過的一些事情,非常不恥。
許敬宗的父親許善心,在隋朝任給事中。隋大業中期,許敬宗考中秀才,授淮陽書佐。不久,值班於謁者臺,負責傳遞文書,能夠面見皇帝,不說是青雲直上吧,也是青年才俊一枚。此時的許敬宗,人生中尚無污點。但隨後宇文化及發動政變,殺死了隋煬帝,他的父親許善心也未能倖免。此時許敬宗非但沒有因父親的死而憤慨,反而哀求不止,求宇文化及免他一死。宇文化及饒了他的命,不久,他投奔了瓦崗,爲李密記室,與魏徵一起掌管文書。他和魏徵的交情,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瓦崗覆滅之後,隨瓦崗殘部一起投奔了唐朝。魏徵投靠了李建成,而許敬宗則更看好李世民,李世民當時雖貴爲秦王,但他畢竟不是太子,因此招攬人才,只能招攬李建成剩下的,許敬宗算是矬子裡拔大個,成爲了最初的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
要說按他的資歷,李世民登基之後,應當重用他纔是。但也許是李世民聽說了他曾經的所作所爲,對他的人品不恥,李世民登基之後,對他也沒有重用,而是打發到了一個清閒的去處,擔任了著作郎,奉命修隋史。
不要看隋朝沒有多少年,但修史這個活兒,非常的繁瑣,需要不斷的考據,許敬宗也自此陷入了泥沼之中,抽不出身來了。更無奈的是,修史根本就沒有出彩的地方,想立功也沒有功勞可立,漸漸就淡出了衆人的視線。
這是他人生的前半段污點,而李牧作爲一個穿越的人,還知道他晚節不保的污點。
許敬宗比李世民歲數大,但他卻要比李世民能活得多。在李治做了皇帝的時候,他七老八十了還活蹦亂跳的。由於他當過太子右庶子,所以跟李治比較親近,也能揣測出李治的心理。因此,在李治想要廢掉王皇后,立武則天爲皇后的時候,他第一個站出來表態支持。
那時候的許敬宗,多少有一點李牧舌戰羣儒的風采了。他一個人,抗衡以長孫無忌、褚遂良等顧命大臣爲首的‘保皇后派’,加上李治的偏幫,最終促成了廢王立武。其顛倒是非黑白的能力,不要臉的姿態,絕非常人可比。
ωωω¤тTk Λn¤¢○
因此兩點,李牧認定他是一個小人。但許敬宗的人品固然有可鄙視的地方,這個人的文才,卻是不俗的。否則他也不會被任命去修史,也不能在廢王立武的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李牧看重的,就是他這方面的優點。
修大唐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現如今還不知道李世民要怎麼定,但聽口風,李世民恐怕是想單獨搞出來一個衙門,專門負責修法,那麼在這個衙門口,李牧就必須得有一個得力的臥底,就像在御史臺有王境澤一樣。
許敬宗,便是他選定之人。
雙方寒暄一陣,客客氣氣地互讓進了天上人間。邁步二樓包間,在服務員的伺候下坐定。許敬宗沒有大張旗鼓地讓李牧來點菜,而是按照自己的揣度,點了幾個小菜。這就顯出心思來了,李牧是什麼人啊!在如今的長安城,他敢說自己是首富,絕對沒人站出來叫板。許敬宗若是讓李牧隨便點,擺出一個暴發戶的氣勢,那便是落了下成了,還可能引起他的不滿。
但若自己點菜,則無所謂了。因爲李牧找他,畢竟也不是爲了吃。而若能點了李牧合口味的菜,又顯出他的細緻來。
“聽聞侯爺相召,敬宗昨夜一宿沒睡,心心念念都在想,侯爺相召所爲何事,敬宗又能爲侯爺做些什麼……”
許敬宗的馬屁,也比二狗之流明顯要高上一個段位,馬屁如細雨,潤物而無聲,不會因爲拍得太密集,讓人產生反感。
李牧飲了口茶,呵呵笑了一聲,道:“想見學士,是因爲看了學士代筆的奏摺,文采斐然,周到細緻。又問過許繼,得知學士如今只是一個著作郎,深爲學士不值,憑學士的文采與能力,一個著作郎,顯然是大材小用了。”
“這……”聽到李牧提起這件事,許敬宗眼神裡劃過一道黯然,他苦笑一聲,道:“敬宗年少時,做過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今日之遭遇,敬宗也無話可說。”
“哦?”李牧大致猜到他想說什麼了,頗爲意外,故作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學士如此掛懷?”
許敬宗嘆息一聲:“昔年逆賊宇文化及衝入行在,殺死煬帝與先父。敬宗乞命,才活到今天。不能爲父報仇,不孝也,不能討賊,不忠也。敬宗一個不忠不孝之人,還談什麼文采能力,徒增唾棄罷了。”
李牧嘴角勾起一絲笑意,他留意到許敬宗說話的時候,眼神雖沒有看向他,但餘光一直在留意他,說完了這段話,他的身體徒然繃緊,顯示出來他是十分緊張的。
既然是見不得人的事情,他爲什麼還要說呢?
足以看出,他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這也是他的一場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