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站直身體,卻是沒法拿盒子裡的錢,着急往下看,又要着急離開,可根本不敢鬆手,只要一鬆手就會摔倒。那條還算健全的腿竟是撐不住身體。
看到這裡,白路心頭怒到極點,很明顯,小女孩就是被人拿來賺錢的。
轉頭看看地上那傢伙,倒在地上一半時起不來,心底很無奈,要是身邊沒有人就好了。
見白路扶住小女孩,揚鈴心底哀嘆一聲,這個瘋子又開始做好人了。
拽白路一下:“你打了人,然後還報警?是嫌事情不夠多是麼?”
白路搖搖頭:“我打人不重要,我記得新聞說過,看見這樣的小孩當街要飯,應該報警。”
後面幾個女人都沒說話,這個白路啊,有時候比最賊的賊還賊,有時候比最傻的傻子還傻。
約莫等了五分鐘,警察沒來,剛纔跑掉的中年人竟是先回來。帶着六、七個男人各拿刀棍衝過來。
白路瞧着哈的一笑,這是拍武俠片?跟小女孩說:“你先坐下好不好?”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小女孩站起坐下都很累很困難。
揚鈴嘆口氣,過去扶住小女孩,另一隻手拿手機打電話:“三哥,白瘋子又瘋了,打車來夜市,大排擋這塊。”
電話另一頭的何山青掛上電話,衝林子幾個人喊話:“走吧,路子又瘋了。”
鴨子嘆口氣:“剛叫的小妹兒,唉。”出去叫服務員結帳。其他人拿着自己東西下樓。
等他們趕到大排擋,警察已經來了,一輛警車倆警察,正冷着臉問白路話。
白路身前爬着三個人,全都是哎喲喊痛,至於方纔跑過來的那幫人,已經被打傷打跑。
何山青幾個人趕緊跑過來,正聽到白路說話:“是我報警,他們帶着流浪兒童要飯,新聞說遇到這樣事情得報警。”
倆警察冷冷掃他一眼。一個人很不爽的嘟囔一句:“新聞還說房租七十塊呢。”
另一名警察看他一眼。轉頭跟白路說話:“你報警,但是你還傷人了。”
言下之意是不想管這個案子。
一共兩件事,一個是打架,一個是流浪兒童乞討。第一件事特別無趣。警察不願意處理。第二件事特別麻煩。警察更不願意處理。
白路說:“總該問問清楚?”指着單腿站立的小女孩說:“這麼小的年紀。難道要一輩子飯?總應該問清楚父母在哪?叫什麼?”
警察沒說話,現在在大街上,說什麼都會造成不好影響。想想問道:“你想要查清楚?”
白路說是。
警察說:“那麻煩跟我們走一趟。要錄個口供。”
不光是錄口供這麼簡單。一般遇到流浪兒童,警察要跟上面彙報,再跟福利院聯繫。可全國上下所有的福利院和孤兒院都是效益不好,儘管有很多是國家撥款,可依舊說照顧不過來太多孤兒,要控制人數。
從事實出來,控制人數是對的。可更真實的事實是,這類事情太多太多,總處理這樣事情,再軟的心也會慢慢變硬,會不耐煩,從而導致接收工作不很順暢。甚至有些城市根本是棄之不管。
造成這種狀況,最主要的原因是類似事情太多太多,永遠都處理不完。另外還有各種意外情況,比如親生父母帶孩子乞討,比如鄰居租用小孩乞討,這些能找到家庭住址的流浪兒童可以遣返,可回去沒幾天就又回來了。
一次兩次是新鮮,太多次以後,警察是真不願意理會類似案件。
不過既然報警了,想不處理也不行,尤其報警的人是大明星,小警察很苦悶,得,把事情報給領導,讓領導處理吧。
聽說要錄口供,白路說好,讓揚鈴等人先回去,他帶小孩去派出所。至於地上倒着的三個人,留下個警察打120。可白路等人剛離開,那三個傷號陸續起來,也不理警察,直接走掉。
何山青哥四個看看,問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跟去派出所吧。四個人特無奈,白大先生剛從吉城公安局出來,僅隔一天時間就又進入廬城派出所,看這架勢,不光要走遍北城派出所,還想走遍全國派出所。這是真本事啊。
派出所很近,開車五分鐘就到。在車上,白路一直找小姑娘問話,可小姑娘就是不回話。警察都看不過眼了,冷着臉跟白路說:“別嚇到她。”
我?嚇她?白路只好閉嘴不語。
警察問他:“你不是剛當影帝麼?來廬城做什麼?”
“你認識我?認識我還不幫我。”白路問道。
警察嘆口氣,專心開車。
等進到派出所,直接帶去值班室問話,先問白路整個過程。正問着,方纔留在現場的那名警察也回來了,跟第一個警察說:“那三個人自己走了。”
走就走吧。警察繼續問話,問過以後再去問小女孩,可小女孩好象戰士一樣,堅決不肯開口。
警察也沒辦法,把小姑娘送去有單人牀的那種拘留間,暫時對付一宿。至於白路,簽字後放他離開。
白路不放心,多問上許多遍:“那小姑娘怎麼辦?會送去福利院麼?”
警察看看他,認真說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這樣事情根本管不過來。”
白路琢磨琢磨:“我明天過來。”轉身離開。
派出所外面,何山青和揚鈴等人都在,見他出來,林子嘆氣道:“你真是神仙,現在去哪?”
“回去睡覺。”白路第一個往外走。
白路不是神,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傢伙相當暴虐,可偏偏有個好心腸。
就今天這件事來說,他不是一定要給自己找麻煩,也不是想解救整個世界,他是在看到小女孩的那一瞬間被觸動了。
小女孩眼睛很大,很像愛心之家的彎彎。
彎彎是先天心臟病,被愛心之家的李瑩揀回去,努力養了七年。今年離世。
白路見過幾次,覺得那個小姑娘特可憐可是又特堅強,住院時都是笑着。可最後一次住院。沒多久就離開。
那個下午。彎彎跟李瑩說,她想聽白路吹小號,也想聽白雨彈吉他,她想學吹小號。也想學彈吉他。可白路還來得及知道這個消息。當天晚上小彎彎就走了。骨灰撒在後海中。連個墓穴都沒有。
小彎彎突然離世,白路心裡很不好受,有時候會想。應該去給她表演節目。可惜再也沒有機會。
就在今天,突然見到一個神似小彎彎的可憐小女孩,讓他不忍離去。所以纔會衝動一下。
此時,白路要回賓館,大家一起跟上。在等出租車的路上,丁丁做自我檢討:“是我的錯,晚上不該出來。”
何山青嘆氣道:“誰知道白瘋子又能發瘋?”
走到路口,大家分乘三輛出租車回賓館。從上車開始,白路就沒說話,一直到下車回房間,始終保持沉默。
等他進屋後,何山青問林子:“怎麼辦?這瘋子又瘋了。”
“沒事,睡覺。”林子回去自己房間。
房間裡,白路站在窗口往下看。在路上的這會兒時間,他想起很多人,想起小奎尼,想起西日,想起許多被拐騙的流浪兒童,想起彎彎,想起愛心之家的許多孤兒,想起剛纔在夜市遇到的坐木板車乞討的少年,再想起有條殘疾腿的小姑娘。他很是想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這麼多可憐小孩?
站上好一會兒,突然想起小女孩應該沒吃晚飯,趕忙去包裡拿錢下樓,在飯店買上兩份菜,打車回去派出所。
看見白路去而復返,倆警察有些意外。待明白白路要做的事情後,一名警察說話:“我是真佩服你,從今天開始,我是你的影迷。”帶白路去看小女孩。
拘留間一面是鐵欄杆,聽到他倆的腳步聲,小女孩馬上警醒,快速坐起身往外面看。
白路舉起手裡的飯盒給她看:“你的晚飯。”
拘留間裡沒有桌子,警察去搬張椅子進來放到牀邊,再幫忙擺上飯盒,輕聲說:“吃點兒,吃飽了不餓。”
吃飽了當然不餓,這是多麼廢的一句廢話,卻是透着股暖意。
小女孩猶豫一下,挪到牀邊開吃。
她吃飯的時候,白路和那名警察站在對面看。
十分鐘後,小女孩吃飽,還剩下許多菜。白路想去收拾,小女孩雙手按住飯盒,不讓拿走。
白路說:“明天還給你送飯。”
小女孩只堅持不放手。
警察勸道:“就放着吧。”進去拿走勺子,關上門讓小女孩早點睡,帶白路出來。
難得遇見個大明星,還是特有人情味的大明星,警察想和白路多聊會兒。可白路沒心情說話,跟他說聲謝謝,朝外面走去。
再一次回到賓館,簡單洗個澡,上牀睡覺。十一點鐘的時候被電話叫醒,接通後是方纔那個警察,說有事情要和他說。
白路坐起身:“怎麼了?”
警察說出事情。
方纔,在白路離開派出所後,有個四十多歲的農村男人走進派出所,說他的孩子在這裡,他要帶回家。
警察有些好奇:“你怎麼知道孩子在這?”
男人說:“我孩子叫大妮,今年十二歲,在夜市討飯,剛纔我肚子壞了,去廁所方便,回來後孩子就沒了,找人問,說是被你們帶走,我又問110,說是你們這個派出所出的警,我就過來了。”
瞧這一番話說的,多有邏輯性,一句句一條條,完美敘述整個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