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相國寺裡的溫情
“只要沈小姐放了周文軒,本王保證他絕不會再找你麻煩!”望着沈璃雪倔強的身影,東方湛滿是探究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詫。
“青焰湛王頗有信譽,我信你一次!”說着,沈璃雪飛起一腳,將周文軒狠狠踢向那兩名侍衛,隨後,轉過身,飄飄離開。
東方湛是青焰湛王,當着這麼多侍衛的面,他一定會言而有信,沈璃雪不擔心他會在背後偷襲。
周文軒高大的身形撲面而來,兩名侍衛毫無防備,被結結實實的狠狠砸在地上,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般疼痛難忍,哀嚎陣陣:“疼……疼死了……公子,您快些起來吧……”
“你們扶我一把!”周文軒的傷勢不比侍衛們輕,腰就像被踢斷般疼痛,嘴角抽搐着,向東方湛身後侍衛們求助,不是他不想站起,而是沒有力氣站了。
被一名弱女子打成這副模樣,真是沒用!
侍衛們心中不屑,慢騰騰的上前,抓着周文軒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動作粗魯,疼的周文軒又是一陣驚呼:“小心,小心點……”
東方湛站着沒動,目光緊隨那一襲雪青色的身影,臨街而行的少女,長髮簡單挽起,眉眼如畫,雪青色衣袂輕輕飄飛,襯的肌膚白如細瓷,晶瑩如玉,墨發輕垂,如同一匹上好的錦緞披在身後。
風吹過,揚起她的發,絕色傾城的容顏露在人前,清冷的眸中閃着不易察覺的傲氣與凌厲。
東方湛眼眸微眯,深色的眸中帶着些看不清楚的情緒,她長在貧瘠的青州十五年,氣勢卻蓋過了生於京城貴族的千金小姐,是長者教導有方,還是心性本就如此?
“沈璃雪呢?”周文軒被侍衛扶起,四下觀望,不見罪魁禍首的身影,輕扶着疼痛的腰,眸中怒火翻騰:“打了人,怕擔責任,嚇跑了嗎?”
東方湛轉身看向周文軒,藍色的錦緞錦衣沾滿灰塵,墨發凌亂的披散開來,臉上紅一塊,黑一塊,有氣無力的緊靠着侍衛站立,模樣極其狼狽。
“本王答應過,她放了你,本王讓她離開,你們之間的賬,一筆勾銷!”東方湛重新看向巷子正前方,雪青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微風輕輕吹過,帶來一陣清新香氣。
“湛王爺,沈璃雪刁鑽任性,心胸狹隘,要仔細管教方可成大器,斷不過太過放縱……”東方湛已經答應放過沈璃雪,周文軒不好再繼續追究,如囉囉嗦嗦的教書先生那般,滔滔不絕的講訴沈璃雪的管教方法。
東方湛沒有說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周文軒才華高絕,算是個人才,就是太過迂腐了些,凡事認死理,不懂變通:“周兄,你身受重傷,最好回府休養,至於戒備街道一事,本王會向太子說明!”
領兵戒備街道是武官之職,周文軒一名文官前來湊熱鬧也就罷了,偏偏他又被沈璃雪重傷,無能窩囊的樣子被侍衛們盡收眼底,哪還能再命令得了他們,送他回府休養,避免他繼續丟人現眼。
東方湛使了個眼色,扶着周文軒的侍衛架起他的胳膊大步向前走去,周文軒刺耳的驚呼聲響起:“你們走慢一點兒,我受了重傷,不宜快行,我是傷者,你們要考慮我的處境……”
沈璃雪走上大街,聽到周文軒的驚叫聲,冷笑,周文軒不但迂腐,還喜歡以自我爲中心,尊卑觀念更是強烈,不知是誰這麼有才,居然教出這麼一個人來。
沈璃雪回到相府竹園時,秋禾正在指揮丫鬟們整理竹園,竹園很整潔,乾淨,所謂整理,也就是抹抹灰塵,將一些小擺件換換位置。
“小姐,奴婢把新來的丫鬟們分成二等,三等丫鬟了,您看要不要再提個一等丫鬟?”秋禾端着熱茶徵詢沈璃雪的意見,貴族庶出千金都有兩名一等丫鬟,沈璃雪這嫡出千金只有一名,不太好。
“暫時就讓她們做二,三等丫鬟,先考察一段時間,誰的表現好,就讓誰升一等!”沈璃雪拿過茶杯倒茶,目光掃過整理房間的丫鬟們。
高門貴族的一等丫鬟,要有見識,懂規距,但新來的四人都是鄉野少女,不懂高門貴族的規距,暫時無法提成一等,原來的那些人是雷氏送給她的,她不放心。
“咚!”擦桌子的小丫鬟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東西,一隻木牌從高桌上掉了下來。
“小心!”沈璃雪快速來到桌前,纖手伸出,在木牌落地的瞬間,將其接住,木牌正面向上,亡母沈氏林青竹几字,格外耀眼。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小丫鬟面如死灰,跪倒在地,不停磕頭認錯,那可是原配夫人的牌位啊,她居然不小心碰倒了……
“起來吧,做事時小心點,仔細些!”沈璃雪望望小丫鬟,重新將木牌擺到桌子正中,併爲林青竹上了三柱香,以慰亡靈。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小丫鬟是新來的,以爲打落牌位會被重罰,沒想到沈璃雪只教訓了她幾句,心中對沈璃雪多了幾分好感,慌忙着去做其他事了。
“秋禾,相國寺距離京城有多遠?”沈璃雪曾聽到相府下人談論,相國寺是青焰得火最旺的寺院,高門貴族都喜歡去那裡上香。
“三十里左右吧。”秋禾以前是三等丫鬟,只聽別人提過相國寺,沒去過,對於具體的路程,也就知道大致的數:“小姐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我想明天去相國寺爲母親立個牌位!”林青竹是個合格的母親,值得沈璃雪尊敬,決定爲她做些事情。
“奴婢聽說相國寺在外雲遊的一位大師回來了,許多貴族婦人都會去相國寺聽他講佛學,最近幾天,相國寺怕是會很忙碌……”相府一,二等丫鬟相對清閒,無事時喜歡聚在一起聊天,京城大小事情,她們知道的最早,傳播的最快。
沈璃雪蹙了蹙眉“大師講幾天佛?”事情真是不湊巧。
秋禾眨眨眼睛:“據說是三天!”
“那我三天後再去相國寺!”貴婦們聽佛,需要寧靜的環境,沈璃雪立牌位,也需要清靜,錯開進寺時間,比擁擠着一起出現好很多。
爲查南疆吹笛人,全城戒嚴,高門貴族的千金,公子們極少出府閒逛,沈璃雪也在竹園靜坐了三天,東方珩,南宮嘯並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可見吹笛人一事毫無進展。
第四天一大早,沈璃雪用過早膳,帶着秋禾與一名叫燕月的小丫鬟前往相國寺。
相府門外居然停着兩輛馬車,一輛紅木爲底,窗棱精緻,珠翠環墜,輕紗爲簾,豪華典雅,另一輛是普通的木頭打造,窗棱粗糙,車門口掛着一張普通的布簾,極是寒酸。
沈璃雪目光微凝:“相府還有人要出門嗎?”豪華馬車的裝飾都是新的,應該是昨晚剛剛佈置妥當,那輛粗糙的普通馬車,鑿痕也很新,肯定是最近纔打造。
“姐姐!”嬌俏的女聲響起,沈璃雪回頭一望,沈盈雪扶着夏錦的手,笑意盈盈的走了過來,身姿輕盈,扶風若柳,美麗不可芳物。
“盈雪妹妹!”沈璃雪微微笑着,原來是沈盈雪要出門,那輛豪華馬車是爲她準備的,至於那輛粗糙的新馬車,肯定是讓自己坐的了,雷氏,沈盈雪還真是時時刻刻想着羞辱自己。
“姐姐也去相國寺!”沈盈雪高傲的目光,漫不經心的掃過秋禾和燕月手中的小籃子,鼻孔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鄙視:聽言悔大師講佛,居然只帶兩個小籃子,真是寒酸……
沈璃雪淡淡答應一聲,緩步走向馬車。
“姐姐!”沈盈雪快走幾步,擋在豪華馬車前,盈盈笑容中透着絲絲嘲諷:“這輛馬車是爲我準備的,那輛纔是姐姐的!”
“我坐那輛粗糙馬車去相國寺,可以彰顯夫人的節儉,真是不錯!”沈璃雪沒和沈盈雪爭辯,微微笑着走向粗糙馬車。
沈盈雪面色一變,粗糙馬車還未完全造好,今天拉到門前,是爲重新改造裝飾,她不過是藉機羞辱沈璃雪,如果沈璃雪真的坐那破馬車去相國寺,而自己坐着豪華馬車,兩車形成鮮明的對比,衆人肯定會指責母親苛刻原配女兒。
“姐姐,我開玩笑的,那輛馬車是坐下人的!”沈盈雪笑容璀璨,心裡恨死了沈璃雪,賤人,平時不是很伶牙俐齒嗎?今天怎麼沒說那些連篇鬼話與自己爭辯?
“妹妹身爲相府千金,身份尊貴,身邊的丫鬟也是身子嬌嫩,哪能坐得了那種粗糙馬車,也只有姐姐這種長於鄉間的女子能坐那硬邦邦的馬車!”
沈璃雪笑意盈盈,眸中閃爍的光芒,卻如染了冰,讓人全身發冷,沈盈雪嬌軀一震,只覺一陣冷氣自己後背升騰,快速滲入肌膚,冰冰涼涼的,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秋禾,燕月上車!”沈璃雪扶着秋禾的手上了馬車,又讓秋禾和燕月坐了上來,車廂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秋禾拿出三隻錦墊鋪在上面:“小姐,我回竹園取套茶具吧!”
相國寺距離京城有好長一段距離,她們這些下人倒沒什麼,萬一小姐渴了沒水喝,餓沒糕點吃就不好了。
“不用!”沈璃雪微閉了眼睛,眸中閃爍的光芒高深莫測,馬車越簡陋,條件越惡劣,對她們越有利!
沈盈雪的面色黑的快要滴出墨汁來,強擠了笑容來到車前:“姐姐,你是相府千金,哪能坐着馬車,與我一起坐前面那輛吧!”心中咬牙切齒:賤人,若非爲了顧及相府的面子,你以爲我會求你!
沈璃雪蹙眉,求人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真是傲氣:“多謝妹妹好意,我還是坐這輛馬車吧,妹妹身子嬌貴,不喜與人同坐一車,萬一回來時,妹妹再開個小玩笑,將我丟在相國寺,我可就要步行回來了,這輛馬車雖破,卻是比走着快多了!”
看向車伕,沈璃雪冷聲命令着:“趕車!”
車伕答應一聲,馬車如離弦之箭一般,擦着沈盈雪的衣角跑過,險些將她撞倒,騰起的陣陣煙塵嗆的她連連咳嗽,眸中有淚水嗆了出來,卻顧不得擦拭:“快扶我上馬車!”一定要追上、看緊沈璃雪,絕不能讓她詆譭自己和母親的名譽。
沈璃雪的馬車很普通,性能也很一般,不久就被沈盈雪追上了,破敗的馬車硬邦邦的,坐在裡面,顛的人全身疼,秋禾,燕月緊抓着一邊的車棱緩解顛簸,悄悄望一眼閉目養神的沈璃雪,這麼顛簸,大小姐居然能像沒事人一般坐的如此鎮定,真是厲害……
沈盈雪掀開車簾,望着破敗馬車中眉頭緊皺的沈璃雪三人,幸災樂禍的連嘲帶諷:“這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姐姐就被顛的全身疼了,那馬車,着實不好坐,妹妹也不忍看姐姐受苦,如果姐姐肯認個錯,妹妹也就允姐姐坐來這裡如何?”
沈盈雪得意的揚起嘴角:風水輪流轉,剛纔是自己求她,現在快要換成她求自己了,自己可不能這麼快答應她上車,一定要趁機好好整治整治她。
身後響起陣陣馬蹄聲,沈璃雪睜開眼睛,透過車窗望向沈盈雪,櫻脣輕勾起一抹清淺,詭異的笑:“多謝妹妹好意……”
纖手猛然拍向身下的木板,只聽:“砰!”的一聲,車軲轆瞬間壞掉,馬車不受控制的快速歪向一邊,狠狠砸向欲超越她們的一輛馬車上。
“怎麼回事?車伕是怎麼趕車的?”嬌喝聲響起,凌厲的殺招狠狠抽向快要歪倒的車廂,只聽啪的一聲響,粗糙的木質車廂瞬間被打成碎片,四下散開,車廂中的沈璃雪,秋禾,燕月三人現於衆人面前。
“沈璃雪,怎麼是你?”驚詫的女聲響徹大半條道路,馬車全都停了下來。
沈璃雪循聲望去,東方玉兒從車窗中露出頭,驚訝的望着她,紅色衣裙襯的她肌膚白如細瓷,墨發上的圈圈鈴鐺在陽光下閃爍金色光芒,可愛又不失高貴。
“馬車歪倒,衝撞了郡主,還望郡主恕罪!”沈璃雪淺笑着請罪。
車伕也跪在一邊,戰戰兢兢的請罪:“郡主恕罪,小的不是有意的!”
“你這是什麼破馬車?剛纔我還以爲是哪家百姓出行!”不止東方玉兒,附近路過的各府千金都在驚訝:車廂碎裂,馬車中的情形盡收眼底,車底用的板子很粗糙,上面露着毛刺,還沒打磨好,三個軟墊上坐着三個人,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
“你這相府千金出門,就這待遇?”東方玉兒驚詫,沈璃雪和丞相夫人不和的事情她知道一些,卻沒想到激烈到了這種地步,正宗的嫡出千金出門,居然安排這麼劣質的馬車。
沈璃雪微笑道:“我家夫人一向節儉!”
“節儉也要看地方啊,這馬車是能節儉的嗎?如果剛纔我沒有打爛車廂,你們三個就被砸死在裡面了!”東方玉兒憤憤不平,那丞相夫人,虧她還是太尉府嫡女,居然這般陰險毒辣。
“多謝郡主救命之恩!”沈璃雪淺笑着道謝,打壞車軲轆後,她本打算自己將車廂打爛,讓衆人看到她和秋禾,燕月的悽慘,沒想到被東方玉兒搶了先。
“姐姐,姐姐!”沈盈雪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漂亮的眸底閃着擔憂與害怕,彷彿驚魂未定:“姐姐沒事吧!”賤人,命真大,車都爛成碎片了,她居然毫髮無傷。
“沒事!”沈璃雪不鹹不淡的回答着。
“沈璃雪,你不是說丞相夫人節儉麼?”東方玉兒望一眼沈盈雪的豪華馬車,那車外的裝飾,都能買好幾輛沈璃雪的馬車了,車內肯定更加奢華:“是隻對你節儉吧!”
沈璃雪沒有說話,嘴角揚了揚,勾起一抹苦澀的笑,看到衆千金眼中,她是默認了,對雷氏的苛刻,有口難言。
沈盈雪氣的咬牙切齒,賤人,又在破壞自己和母親的名譽:“姐姐與我同坐馬車,現在肯定快到相國寺了,你固執的坐這輛沒造好的馬車,險些出事,幸好郡主出手相救,否則我怎麼和父親母親交待?”
“在相府門外,妹妹攔着不讓我上你的豪華馬車,我只有坐這輛粗糙馬車了!”沈璃雪淡淡回答着,眸底閃過一抹清然。
沈盈雪面容僵了僵,賤人,居然拿那小事情反駁自己:“我開玩笑的,姐姐怎麼當真了……”
“如果真是開玩笑,你就應該在馬車起程前拉她去坐你的馬車,而不是等她九死一生後,才跑來這裡假惺惺!”東方玉兒瞪了沈盈雪一眼,拉了沈璃雪的胳膊向前走去:“坐我的馬車吧,車廂雖不大,加你們三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多謝郡主!”沈璃雪回望爛車廂中呆坐的秋禾、燕月:“秋禾,燕月,上車了!”
“是!”秋禾,燕月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真真是驚魂未定,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顫抖着站起身體,相互扶持着走向東方玉兒的馬車。
“這丞相夫人,真是偏心……”
“對自己女兒無限寵溺,對人家原配的女兒這般苛刻,那破敗馬車,是人坐的嗎……”
“人家可是真真正正的嫡出千金,身份比她們這繼室,繼出嫡女高貴的多了……”
“可不是……”
衆千金們紛紛議論着,她們都是原配所出的嫡女,討厭繼室或是貴妾扶正所出的嫡女,尤其是沈盈雪還長了一張絕美傾城的臉,經常在她們面前炫耀,更讓她們覺得討厭,嘲諷,不屑的目光望一眼沈盈雪,垂下車簾,趕往相國寺。
沈盈雪氣的全身顫抖,狠狠瞪着沈璃雪的背影,美眸憤怒的快要噴出火來,又被這個賤人算計了一次!
東方玉兒是出了名的辣椒郡主,脾氣暴躁,她請沈璃雪上馬車,沈盈雪不敢阻攔,恨恨的瞪了沈璃雪一眼,轉身上了馬車,暫且讓她得意幾天,等自己和莊可欣想好計策,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東方玉兒的馬車極是寬敞,佈置的不算豪華,卻很精緻、莊重,讓人感覺很舒服,秋禾和燕月坐到了車尾,東方玉兒拉着沈璃雪在桌前品茶:“你馬車上什麼都沒有,坐了這麼久,渴了吧,這是雪山雲霧,洵堂兄特意送我的!”
“多謝郡主!”坐上破落馬車時,沈璃雪就想到要毀掉馬車,也想過搭坐別人的馬車去相國寺,卻沒想到會坐上東方玉兒的馬車。
沈璃雪端茶輕抿,熟悉的淡淡香氣瀰漫口齒間,心情瞬間平靜如心,雪山雲霧,東方珩似乎很喜歡喝。
東方玉兒笑着對沈璃雪眨眨眼睛:“你是我未來堂嫂,一家人,不必言謝!”
沈璃雪喝茶的動作一頓,美麗的小臉上隱隱染了一抹薔薇色:“我和東方珩只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
“你們從小訂親,青焰人盡皆知,成親是早晚的事!”東方玉兒不以爲然,見沈璃雪的杯子空了,急忙持壺倒滿:“這茶好喝吧,是珩堂兄特意栽種的……”
“東方珩還會種茶?”沈璃雪清冷的眸中劃過一抹深思,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珩堂兄會的東西很多,等你們成親後,你慢慢就瞭解了!”東方玉兒輕放茶壺,發間,金色的鈴鐺叮嚀作響。
東方玉兒張口閉口不離她和東方珩的婚事,是不知道東方珩只剩下三月壽命,沈璃雪扶扶額頭,主動轉移了話題:“郡主怎麼沒帶丫鬟?”
身爲青焰郡主,沈璃雪以爲東方玉兒至少也像沈盈雪那樣帶四名丫鬟隨行,哪曾想,車廂裡只有她一人,一個丫鬟都沒有。
“丫鬟們全都嬌嬌弱弱的,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到,萬一帶出來生了病,不是她們伺候我,而是我伺候她們!”說到丫鬟,東方玉兒一臉憤憤然。
沈璃雪挑眉,東方玉兒自小習武,丫鬟都是普通人,身體自然沒她強健,但也沒她說的這麼差吧:“你不帶丫鬟,誰幫你更衣,梳髻?”
古代的衣服,繩結多,釦子更是難系,沈璃雪自己穿衣服,要費很長時間,髮髻更是複雜,她根本就不會梳,否則,她也不會帶丫鬟的。
東方玉兒奸笑幾聲:“我的衣服是特意定做的,繩結少,釦子少,穿起來很方便,至於髮髻,我用梳子簡單梳理頭髮,攏到一起,然後戴鈴鐺……”
沈璃雪仔細看向東方玉兒的髮髻,是用梳子簡單的將頭髮梳起,然後直接戴了鈴鐺,一眼看上去,的確是髮髻,但仔細一看,就能看出端倪,果然是懶人有懶法。
“郡主,沈小姐,相國寺到了!”車子停穩,車伕溫和的提醒聲傳來,東方玉兒上前一步,掀開車簾,跳下馬車,深深的吸了口氣:“終於不用再悶在馬車裡了!”
沈璃雪隨後步下馬車:“不想坐馬車,你可以騎馬!”在落葉山時,沈璃雪曾見識過東方玉兒的騎馬術,很是精湛。
東方玉兒搖頭:“騎馬哪還能坐着喝茶,吃點心!”
沈璃雪:“……”真懂享受!
不遠處,沈盈雪也下了馬車,衆千金們三五成羣,悄聲談論,沒人理會她,莊可欣正在不遠處,沈盈雪想也沒想,急步走了過去:“可欣!”
莊可欣看向沈盈雪,衣服美襯的她容顏更美,沐浴在陽光中,如同仙女下凡,但她眉宇間透着絲絲黯淡,輕笑道:“盈雪,怎麼垂頭喪氣的?”
“別提了,還不是我那好大姐,時時處處給我添堵!”沈盈雪指指不遠處相談甚歡的沈璃雪和東方玉兒,撇嘴道:“爲了巴結上東方玉兒,她拿我做踏腳石……”
“是嗎?”莊可欣看向沈璃雪,恰巧沈璃雪也望了過來,對她笑了笑,眸中閃爍的清冷光芒如同利刃一般,彷彿瞬間就可將人看穿,莊可欣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慌忙低下頭:“看着還好!”
“我這大姐,表面看着溫柔高貴,其實,心裡陰毒的很,就會想着辦法算計人,你可要小心,免得掉進她圈套。”沈盈雪字字句句數落沈璃雪的不是,附近的名門千金們都看了過來。
莊可欣臉皮沒她那麼厚,不自然的輕咳幾聲:“盈雪,時候不早了,咱們去大殿上香、求籤吧!”
三月春光明媚,鳥語花香,是上香,請願,求籤卜姻緣的好時節,言悔大師是出了名的講佛大師,在他講佛後,相國寺香火鼎盛,籤很靈,據說,有好多名門公子、千金在他講佛後求的上上籤都應驗了。
沈盈雪漂亮的眸中暗暗閃過絲絲憤恨:“我敢說,我這大姐也是來求籤的,都是有未婚夫的人了,還跑來這裡求姻緣籤,分明是沒將安郡王放在眼裡!”
莊可欣瞥沈盈雪一眼,你天天想着搶她未婚夫,她來求籤確定姻緣,哪裡奇怪。
衆千金並不知道沈盈雪爭搶安郡王,聽聞沈璃雪來求姻緣籤,心中甚是不快,她的姻緣早在出生後就定好了,是青焰最出色的男子,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居然還來求姻緣籤!
見衆千金望沈璃雪的目光滿是責備,沈盈雪甚是得意,款款走至沈璃雪現前,唯恐她拒絕一般,拉了沈璃雪的衣袖就走:“姐姐,時候不早了,咱們一起去大殿吧!”她要讓整個青焰的貴族千金都看看,她這個鄉下來的姐姐,是如何不要臉的。
沈璃雪清冷的眸中射出兩道寒光,瞬間又恢復平靜,不着痕跡的甩開了沈盈雪緊抓着她衣服的手上,故做不解道:“我是來給母親立牌位的,夫人還活的好好的,妹妹就要去大殿給她立牌位?”
“姐姐就別掩飾了,誰不知道言悔大師講佛後姻緣籤極靈,姐姐雖和郡王定了親,但只是求個籤,也不算大錯!”沈盈雪笑的很是得意,賤人,你就裝吧,看我怎麼撕開你那虛僞的嘴臉。
“我真是來給母親立牌位的,沒心情求什麼姻緣籤!”說着,沈璃雪拿出一塊木牌,正面對着衆千金,上書:亡母沈氏林青竹!
銘牌!衆人瞬間一愣,目光望向沈璃雪身後的秋禾和燕月,破舊馬車顛簸,她們蓋籃子的輕紗被顛掉,露出裡面的東西,香,燭等諸多東西皆是立牌位所需之物。
原來沈璃雪真的是來爲母親立牌位,不是來求姻緣籤的。
衆人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看沈盈雪的目光滿是嘲諷,連自己親姐姐來相國寺幹什麼都沒弄清楚,就大肆嘲諷,真是愚蠢,幸好自己沒隨她起鬨,否則,就丟死人了!
“郡主,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沈璃雪淺淺一笑,帶着秋柴禾和燕月去了立牌大殿,走出很遠後,她還能感覺到沈盈雪望向她的狠毒目光,冷冷一笑,她的智商和美貌完全成反比,人有多美,她就有多蠢,如果沒有雷氏護着,她恐怕早死了幾百次了。
衆人也三三兩兩的結伴去了求姻緣的宮殿:“聽聞言悔大師還沒有離開相國寺!”
“如果求到的姻緣籤,能讓言悔大師親自解多好……”
“言悔大師上得道高僧,只講佛,極少解籤的……”
衆人擦着沈盈雪走過,就是沒人理會她,沈盈雪氣的雙眸冒火,沈璃雪和自己一樣,在相府呆了三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第四天一大早就起牀,急着趕來相國寺,不是求姻緣籤是幹什麼?爲母親立牌位?找的藉口而已。
哼,前來求姻緣籤的不止名門千金,還有名門公子們,沈璃雪肯定會進求籤大殿,自己就盯緊了她,將她抓個正着,看她還怎麼辯解。
莊可欣走在最後,踏進大殿門的瞬間,回望怒氣衝衝的沈盈雪,輕輕搖頭,眸底隱有嘲諷閃爍:現在是在殿外,沈璃雪有許多理由可以脫罪,你就不能等她進了大殿後,坐實了罪名再嘲笑她?這麼沉不住氣,真是愚蠢至極。
立牌大殿相對偏僻,人煙也非常稀少,沈璃雪命秋禾和燕月在外等候,獨自一人提着籃子進了大殿。
這是一座專門立牌位的大殿,大殿四周的木桌上擺了一排又一排的牌位,將林青竹的牌位放在一處相對顯眼的位置上,沈璃雪點燃三根香,煙霧升騰間,沈璃雪對林青竹拜了拜,清冷的目光透過層層煙霧望向銘牌上的林青竹三個字:你們母女安息吧,我會爲你們報仇的!
原主沈璃雪的敵人,已經成了她的敵人,時時刻刻想着暗害她,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不是她想看到的結果,但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她如果不殺人,就會被別人殺掉。
沈明輝,林青竹唸了十五年的夫君,沈璃雪想了十五載的父親,一心只有他和雷氏的女兒,對沈璃雪絕心絕情,沒有半分愛護之心,如果來尋親的是真正的沈璃雪,早被她們害死幾百次了,這種沒有半點責任心的父親,不要也罷……
林青竹,當年那般驚才絕灩,爲何最後關頭會看走了眼,喜歡上沈明輝,如果你嫁的是真心愛你之人,現在的你,肯定很幸福,夫君呵護,兒女成羣……
若有似無的松香縈繞鼻端,沈璃雪驀然驚醒,東方珩英俊的容顏近在咫尺,墨色的眼瞳細細望着她,瞳孔深處,隱有莫名的情緒流動,輕輕遞上一方絲帕。
臉上傳來冰冰涼涼的感覺,沈璃雪一怔,她什麼時候流了淚?在現代時,她十五歲成爲沈氏少主候選人,被扔進荒山歷練,直至死亡的前一刻,她都沒再流過一滴眼淚。
“多謝!”沈璃雪接過絲帕輕輕擦拭臉頰,剛纔她回想沈璃雪的往事,只有憤怒與同情,沒有傷心,眼淚絕不是她流的,難道是原主沈璃雪的情緒在作怪,畢竟,這具身體是沈璃雪的……
東方珩靜靜望着沈璃雪,面容絕美,長長的睫毛上掛着幾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更顯楚楚動人。
他第一次見她,她在躲避追殺,招式來往間,將他的暗衛逼退,闖進了他的房間,第二次相見,她面對上百的強盜面不改色,巧妙的奪了快馬逃離,回京後,她更是遊刃有餘的應對着各種陰謀詭計,凡是算計她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可以說,她不是柔弱的女子,展現在他面前的她,永遠是自信,堅強,淡漠,厲害的,可剛纔,他看到她在流淚。
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眸中閃爍的不是委屈,而是傷心與失望!
她也只是一名十五歲的女孩子,母親早亡,父親偏心,整個相府沒有幫助她的人,許多事情,都要她獨自一人承擔,累了傷心哭泣是人之常情!
沈璃雪將香插到香爐中,回望東方珩:“東方珩,你怎麼會在這裡?”京城還在嚴密戒備,吹笛人一事毫無進展,東方珩怎麼有空來相國寺?
“來看一名故人!”東方珩輕聲回答着,目光深不見底,轉身走出了大殿。
林青竹的銘牌已經立好,沈璃雪命秋禾,燕月進來收籃子:“安郡王什麼時候來的?”
“小姐剛進去,安郡王就到了!”秋禾低着頭,小聲回答着,不敢看沈璃雪的眼睛。
“那你們怎麼不提醒我?”害她在人前出了這麼大丑!沈璃雪清冷的目光透過大開的殿門望向湛藍的天空,目光迷濛,很久沒流淚,都要忘記流淚是什麼滋味了……
“是安郡王不讓我們開口的!”秋禾的聲音越來越小,心裡卻是爲沈璃雪和安郡王獨處歡喜,笑嘻嘻的收了籃子拉着燕月快步走向一邊。
沈璃雪瞪了秋禾一眼,走出大殿,正對着大殿不遠,是一片水塘,陽光暖暖的照在水面上,閃爍着點點金光,圈圈漣漪盪漾,若有似無的清涼水氣夾在風中撲面而來,讓人心曠神怡。
東方珩一襲白衣,面對水塘負手而立,風吹起他白色的衣袂,俊美不似凡人,白楊、綠柳映着他挺拔的身軀,卻顯的異常孤獨與寂寥。
京城戒嚴,遲遲查不出吹笛人,東方珩這時候來相國寺,目的不簡單!
沈璃雪清冷的眸中閃過一抹幽光,正欲上前詢問,一道嬌俏的女聲在外響起:“姐姐!”
沈璃雪蹙了蹙眉,沈盈雪來的可真是時候,這裡是立牌大殿,一般人不會來,沈盈雪跑來這裡,絕對有目的:“找我什麼事?”
“姐姐,我們在殿裡求的姻緣籤都很不錯,你也去求一個吧!”沈盈雪嬌滴滴的聲音中掩飾不住的得意,可見求的籤文着實不錯。
沈璃雪挑眉,沈盈雪在這個時間跑來這裡向自己炫耀上上籤,看來真的求到好籤了:“不知你的籤文是什麼?”
“盈雪妹妹!”蘇雨婷急步走了過來,歉意的望了沈璃雪一眼:“璃雪姐姐在爲青竹姨立牌子,你就不要來煩她了,咱們去前殿!”在死者面前炫耀姻緣籤,是大不敬!
“我讓她去求籤,是爲她好!”沈盈雪洋洋得意,不顧蘇雨婷的勸阻,拿出了自己求的籤,瞟了沈璃雪一眼,正慾念出,目光望到了水塘邊的東方珩,整個人瞬間震驚,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顫聲道:“安……安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