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吹箭與蚌殼與毒

大蟒看了眼手臂,發現小臂上扎着一根細小的錐狀箭針,比弓箭的箭矢還要細上幾分,比手指略長,尖端極其鋒利,穿透力很強,有小半截都沒入肉中。

好在他反應快,不然被射中面門,就算死不了,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大蟒將箭針拔出,不以爲意地扔到地上,這點小傷他還不會放在眼裡。

獵人們押着兩個異族人往回走。

沒走幾步,大蟒就覺得有點頭暈眼花,呼吸也開始變得困難。

他使勁甩了甩頭,強忍着不適又走了幾步,忽然“嘭”一下栽倒在地。

“大蟒!”

蛇皮部落的衆人驚呼出聲,立刻衝了出去。

“大蟒!大蟒!你怎麼了?”

其餘四人繼續執行押送任務,虎爪留下來查看情況,他輕輕晃動大蟒的身體,語氣焦急。

大蟒大口呼吸,斷斷續續地發出幾個音節:“我……我動……動不了了……呼吸……呼吸不上來……”

虎爪變了臉色,連忙背起大蟒往回跑,跑到一半由蛇皮部落的獵人接力,衆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臨時營地,向林鬱求助。

“林!你快救救大蟒哥!”

蛇莓幾乎要哭出來了。大蟒以前沒少揍她,並非家庭暴力,而是最原始的教育方式——棍棒教育,越是親近的長輩揍得越狠,大蟒揍她最狠,同時也是她最親近的大哥。

蛇皮部落的衆人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裡三層外三層地圍着大蟒和林鬱,有人焦急地向巫師大人求助,有人趴地上對大蟒噓寒問暖,有人以手捂臉低聲嗚咽……吵作一團。

那兩個異族人雖然聽不懂,但這一幕場景看也看明白了,儘管被堵了嘴,這不妨礙他們用鼻子發出冷哼。

虎爪等人氣不過,一腳把兩人踹倒,騎上去又是一頓爆錘。

“祭司大人。”

看見天走過來,衆人停止了施暴,站起身來,仍是滿臉怒容。

虎爪指着散落在地上的各種雜物,說:“這些是從他們身上搜到的東西。”

張天蹲下來查看。

這兩人是輕裝上陣,隨身攜帶的東西不多,爆出來的“裝備”多是一些飾品,不同於鍾愛黑曜石的草原人,這裡的土著用的是貝殼、螺、鴕鳥蛋皮以及鳥骨等材料,經打磨鑽孔製成。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件近圓形的蚌飾品,僅一個指甲蓋大小,用蚌殼磨製而成,邊緣被切磋成齒輪狀,中央有一穿孔,四周點綴着未穿透的細小錐窩,十分精緻。

水平很高,如此出色的打磨技術並非一朝一夕練就,也表明本地土著對於河蚌、螺等水產品非常瞭解,其食物構成裡應該有很大一部分來自河流。

是一個靠水吃飯的族羣。

張天下了結論。

目光掃過一件件飾品,最終落到一支細長的管狀木頭上。

“大蟒就是被這東西射出的箭傷到了手臂!”

虎爪說完又踹了其中一個俘虜兩腳。

這是……

張天撿起來仔細看了看。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吹箭筒,用某種類似竹子的中空的植物製成,七八十公分長,管徑在一釐米左右。

這種小尺寸的吹箭筒威力相當有限,不過,吹箭本來就不是強力的武器,它的優勢在於隱蔽和精準,就算沒有毒藥的輔助,也能夠獵殺一些小型動物,比如野外最常見的“三件套”:鼠、兔、鳥。

但由於吹箭作爲武器本身不夠強勁,所以通常會塗抹毒藥。

張天記得以前看過一部紀錄片,生活在熱帶和亞熱帶雨林地區的原住民會採集箭毒木的汁液和箭毒蛙的毒液,塗抹在吹箭上。

這兩種生物毒素見血封喉,只要擦破一點皮,數秒內就可以殺死小型的動物,大一點的動物也只需要幾分鐘。

箭針細長的尖端經火燒炭化變得堅硬,更容易刺穿皮膚,其上附着一層褐色的粘稠汁液,顯然塗了毒。

大概率是某種植物毒素,因爲植物毒素的製取相對容易。

張天湊近嗅了嗅,有很淡的辛辣刺鼻的氣息。

野外含有毒性的植物多不勝數,光憑這麼點信息很難判斷出大蟒中了什麼毒。

張天把“作案工具”拿給林鬱,林鬱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她還是做出了判斷,根據大蟒的反應,以及沿路採集的時候所見到的植物。

“應該是烏頭毒。”林鬱說,“這一帶生長着大量的草烏,在來的路上,我看到了許多。”

張天臉色微變,經常去野外探險的人對這種植物不會陌生,事實上,毛茛科的植物或多或少都帶點毒性,而草烏是其中最毒的之一。

林鬱知道的更加詳細。

草烏是一種溫帶植物,野生草烏在內蒙、冀北一帶最爲常見。

草烏中含有烏頭鹼,這種物質可以麻痹感覺神經和運動神經,適當的劑量可以用作鎮定劑和止痛藥,一旦過量,則會致使迷走神經興奮,出現頭暈眼花、心慌氣短等症狀,如果中毒過重或搶救不及時,則可能導致心臟麻痹而亡。

當年華佗爲關二爺刮骨療毒,療的就是烏頭之毒。

本地土著在吹箭上塗毒是爲了狩獵野獸,而非殺人,因此劑量不算太大。

大蟒中了毒,身體因麻痹而動彈不得,呼吸也變得費勁,他的驚慌失措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劇了症狀,雖然看起來很嚴重,但其實沒有生命危險。

不過仍需儘快解毒,安撫人心。

見巫師大人打開了她的醫藥袋,從中取出某種曬乾了的他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在場的人都漸漸安靜下來,臉上焦急、擔憂的神情轉變爲期待。

他們相信林,相信傳承了神農所有知識的巫師大人,她曾經治好了他們的病,這一次也一定可以救活大蟒!

張天認出了林鬱拿出來的植物。

在傳統觀念裡,萬事萬物都遵循相生相剋之理,這一觀點同樣適用於植物,換句話說,有毒的植物附近一定生長着可以解毒的植物。

這一帶的氣候和環境不僅適合草烏生長,還有另一種號稱可解百藥之毒的“藥王”也在此落地生根——甘草。

林鬱用甘草煮了一碗水,雲淡風輕地說:“放心,不礙事,喝下這碗藥,你就會好起來。”

巫師大人舉重若輕的神態和口吻讓所有人都感到安心。

等她煮好甘草水,大蟒的症狀已經有所緩解,這時飲下一碗甘甜清爽的藥水,藥效或許有一些延遲,但心理上的效果可謂立竿見影。

大蟒搖搖晃晃爬起來,活動了下仍然有些麻痹的手腳,激動道:“我好多了!”

衆人的心徹底落回肚子裡,哭哭啼啼的女人們也都破涕爲笑,男人們七嘴八舌,紛紛詢問大蟒詳細的情況。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是被一根木頭做的小箭紮了下,瞧,傷口在這……”

大蟒露出小臂上一個綠豆大小的血洞。

“痛倒沒有很痛,但走了幾步就覺得腦袋發暈,再然後全身都使不上力氣……巫師大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林鬱說:“你中毒了,那根木頭做的小箭上塗了毒。”

“毒?是植物裡的毒嗎?”

“還可以這樣做?”

“卑鄙的外鄉人!”

人羣炸開了鍋。

在場的都是老實人,平時見到有毒的花花草草都是敬而遠之,哪怕大河部落用野兔嘗百草的時候見識過毒花毒草的威力,也從沒有想過要將之變成武器。

也是因爲他們生活在寒冷的北方,面對的是猛獁象、披毛犀、大角鹿等噸級的巨獸,尋常的毒藥壓根不起作用,事實上,猛獁象每天都要攝入大量的毒草,服毒就跟玩似的,說不定還很喜歡毒草的口味。

作爲萬物靈長,人的學習能力是很變態的,立刻便有人提議:“我們也可以在箭頭上塗毒!”

不過這一提議並未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同。

反對的人認爲弓箭的威力足夠大了,不需要耗費額外的精力和時間製作毒藥,而且被毒殺死的獵物肯定也有毒,誰敢食用有毒的獵物?

這一論點很有說服力,忽悠原始人是足夠了,在張天看來就不太站得住腳,因爲生物毒素大多會在高溫下失活,用毒殺死的獵物只要烤熟或者煮熟之後,就沒有中毒之虞。

本地土著不傻,要是用毒殺死的獵物不能吃,他們早就放棄這種方法了,不可能傳承沿用至今。

儘管如此,張天也認爲沒必要多此一舉,在箭頭上塗毒。

自然界裡雖然毒花毒草衆多,但適合提煉成毒藥的不多,而且受地理環境的限制。

本地土著之所以會發展出吹箭和毒這種組合技,純粹是因爲這一帶草烏衆多,有這個條件。

人類的文化是與自然環境相互適應相互成就的,等到了目的地,根據當地的環境和條件,再做計較也不遲。

如果是和人鬥,則不必這麼麻煩,把箭頭往屎裡一攪,見血必死。對蠻荒時代的人來說,細菌感染纔是最致命的毒藥。

藥效漸漸發揮作用,大蟒感覺越發良好,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氣能跑十公里了。

“我好了!”

大蟒使勁揮動胳膊,發出爽朗的笑聲。

那兩個被五花大綁的土著瞧見這一幕,不禁對視一眼,均看見彼此眼底的驚訝。

他們知道吹箭上的毒殺不死人,只會讓人手腳麻痹,暫時失去行動能力,一般來說,過個小半天就會恢復如常。

這纔過去多久!

他恢復得未免也太快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個又高又瘦的年輕女人。

這羣異族人第一時間就找到她,顯然認爲她可以解毒。

她似乎做到了,儘管兩人沒有看到她解毒的過程。

難道說……這個女人是他們的巫醫?

“*%¥#@!”

幾個異族人一臉兇相地走近,惡狠狠地說着他們聽不懂的話。

兩人被粗暴地押着往前走,心突突直跳。

他們知道自己死定了,這羣異族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何況自己還傷了對方。

可是……爲什麼不直接動手呢?

兩人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聽某個異域來客說過的故事,某些族羣有吃人的習慣,他們不會把人直接殺死,因爲死人的肉不好吃,他們會把人像獵物一樣綁起來,用刀子一點一點割肉吃。

想到這,兩人頓時面如死灰,脣色都有些發白。

這時,後背被人使勁一推,緊跟着膕窩捱了重重的一腳,兩人登時摔了個狗啃屎,撲倒在地。

手被反綁了,半天也沒能爬起來,聽見嘰裡咕嚕的交談和腳步聲,一雙堅實有力的毛腿自眼前走過。

兩人奮力仰起脖子窺看,正對上短髮男人晶亮深邃的眼。

兩人記得他,剛纔來檢查過他們的隨身物品,對他們的飾品和武器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觀察其他人對他的態度,這個短髮男人想必很有威望,或許是酋長、首領一類的人物。

“讓他們坐着吧。”張天說。

虎頭像拎小雞一樣將兩人拎起來,再放下。

兩人瞧見虎頭的塊頭,感受着從繩子上傳來的力量,連咽好幾口唾沫,不敢違逆,自然而然變成了跪坐的姿勢。

張天也坐了下來,把玩着吹箭筒,面無表情地看着二人。

【信仰值:1102】

【你消耗100點信仰值,使用神術通靈。】

【請選擇一個族羣(人或動物),可掌握該族羣的交流方式。】

【你選擇河畔部落。】

【你習得了森林語。】

【信仰值:1002】

兩人不敢說話,也不敢與面前的短髮男人對視,有關食人族的故事縈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讓他們惶恐不安。

兩人越發覺得對方是在考慮如何烹飪自己,是烤着吃更香,還是煮着吃更嫩?

不然這是做什麼呢?明明語言不通,無法交流……

他們不怕死,但死是一回事,被當做食物又是另一回事。

正當兩人思緒萬千、焦躁忐忑之際,短髮男人開口了,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你們是河畔部落的人?”

兩人一愣。

怎麼回事……我好像聽懂了?

詫異地擡起頭,一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的模樣。

張天接着說:“我們來自遙遠的北方,打算穿過這片森林,前往溫暖的南方。我們只是路過你們的地盤,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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