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他們抵達桃源已經過去四年,族人們的成長肉眼可見,就拿這次重建來說,幾乎沒讓張天親力親爲,大多數時候,他都充當總工程師的角色,把控全局。
他們靠自己的雙手建起一座新家園,而且建得很好。
張天十分欣慰。
他每天都會抽出一些時間來訓練牛犢。指望牛耕完全取代人力耕種不現實,封建社會幾千年都沒做到的事,原始社會就更不可能做到了,但這種嘗試要有,這種理念和方法要傳承下去。
在重建家園期間,還發生了另一件事。
大雁部落的兩個留學生,雁尾和雁翎,忽然去而復返。
那時候桃源人正舉全族之力興修水渠,數百號人不幹別的,終日挖土,不可自拔,兩人看到這一幕,都瞠目結舌!
他們知道桃源人的生活很富足,但他們還是低估了,實在難以相信,天空氏族的存糧竟然可以支撐所有人都從事和獲取食物無關的事!而且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整個夏天!
張天熱情地款待了遠道而來的雁尾和雁翎。
他知道他們的來意,河西各部落的酋長在祈禱時提到了這件事。
“你們是代表河西所有部落來的吧?今年的秋季集會,想在我們這裡舉辦?”
雁尾和雁翎對視一眼,兩人都有點驚訝,但不多,想也知道,肯定是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的天空給了祭司大人指引。
“桃源位於河西各部落的最西邊,一些距離較遠的部落,比如大船部落,過來恐怕不太方便吧?”
在巨龜部落舉辦時,大船部落就經常姍姍來遲,現在將地點放在更遠的桃源,他們只怕趕不上集會。
雁尾說:“只有今年這樣,以後還是在巨龜部落舉辦。這次大船部落是來不了,江河託我轉達,雖然秋季集會來不了,但冬季學期他一定不會錯過。”
張天笑了笑,心想以後不僅有冬季學期,還有夏季學期。
考慮到往返路途遙遠,這些留學生想學習知識,最好的辦法自然是長期定居,等學成後,有的人會永遠留下來,移民桃源,有的人則會回去建設部落。
不管怎樣,只要結了盟,大家就是一榮俱榮的關係。
張天定下的這些規矩,目的是爲了不聲不響地剝削臨近部落的人才和資源,但另一方面,天空氏族變得強大富足了,自然也會帶動臨近部落的發展。
“你們想在桃源舉辦秋季集會,是爲了前來和我們結盟吧?”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祭司大人。”
兩人爲之折服。
各部落的留學生返回部落,把在桃源的所見所聞,以及天空祭司公佈的新政策一說,尤其是得知大船部落已經捷足先登,所有酋長都急了,生怕再落於其他部落之後,各自獨立地做出了一致的決定。
後來各部落互換了消息,發現大家不謀而合,一商量,乾脆找個時間大家一起去桃源拜個碼頭,順便把盟結了。
於是選在了秋季集會這個時間點,把地點放在桃源,讓距離桃源最近的大雁部落派人向天空祭司彙報。
雁尾說:“大船部落已經同你們結盟,所以秋季集會不來也沒什麼關係。祭司大人,伱覺得怎麼樣?”
“可以。”張天點頭應允,“那你們最好早點出發,說不定可以趕上收穫。另外,結了盟的部落可以分到五個名額,和上次一樣,最好挑選機靈的年輕人,秋季集會時一起帶來吧。”
他規劃了三座學堂,共兩百來個座位,想實施義務教育不現實,只能區別對待,似牛頭部落、大魚部落這種全族遷徙到桃源來的,張天不設名額限制,其他衛星部落就沒這待遇。
他仔細算過,每個部落分配五個名額,三座學堂容納得下,且不剩什麼餘量。
教職工隊伍也得隨之擴編,好在經過前兩個學期,已經培養出一批優秀畢業生,起碼教授基礎課程沒什麼大問題。
有道是教學相長,萬一在教學過程中能夠有所頓悟,那就皆大歡喜了。
談完正事,雁尾好奇詢問:“你們在挖什麼呢?”
“挖水渠。我們要重新修建營地,等秋季集會時,你們就明白了。”
兩人把消息帶回去,不等葉子變黃,那些距離較遠的部落紛紛提前出發。
這時,族裡各生活區的建設已經進入收尾階段,張天盼着各部落能夠趕在秋收前抵達,他好指使他們幹活。送上門的免費勞動力,誰不愛呢?
人還沒盼到,卻有意料之外的收穫。
一個涼爽的午後,他找到林鬱,用很嚴肅的口吻說:“剛纔,我收到了烏鴉的祈禱……”
……
“醒醒!醒醒!”
烏鴉蹭一下跳起來,警惕地看向四周。
火紅的朝陽自天空湖的盡頭升起,遙遠的天邊似被點燃,無盡的水面像一張鍍金的油布,泛着粼粼的波光,由遠及近染上了漸變的色彩,瑰麗而炫目。
海岸上是一羣忙碌的身影,空氣裡飄蕩着食物的香氣。
狼孩接着踹了豹肝兩腳。
豹肝驚叫一聲,一躍而起。
“睡這麼死,怕是狼來了都不知道!紫煙還指望你倆保護呢,嘁!”狼孩出言嘲諷。
提到狼,豹肝忍不住瞅了眼旁邊的大郎——狼孩的狼同伴,因爲曾是狼羣的頭狼,所以張天這樣叫它。
紫煙向貝丘部落的“商隊”要來一些食物,分發給狼孩、烏鴉和豹肝。
“快點吃,貝兒他們準備出發了,聽說再走個半天,就到星星部落了。”
貝丘部落是他們抵達海邊的第一站。
狼孩略顯神通,便換來土著們的驚恐臣服,予取予求。就這樣混吃混喝了一年,當然也不完全是吃白飯,平時下海捕魚多少還是會出點力氣,狼孩也用黃石的力量替他們造了許多用於修建房屋的柱洞。
就在他們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時候,忽然得到了天空的指引,要他們去星星部落一探究竟。
那個星星部落,四人耳聞已久,張天從江河那裡得到的信息,他們早就知道了,而且知道得更多。
就算沒有天空的指引,四人本也打算學會本地的語言後就去星星部落走一趟,去看看那個星星祭司是否有傳聞中的那麼神。
每到秋季,住在海邊的各部落會派人前往星星部落觀禮祭祀儀式,並獻上祭品。所以狼孩四人也一直等到了秋季,纔跟着貝兒率領的“朝貢小隊”一起上路。
各部落送去的祭品以“奢侈品”爲主,包括珍珠、鯊魚的牙齒、品相出衆的貝殼等等……
貝丘部落佔據的海域有一種被當地土著稱作“水中月”的蛤,這種蛤的殼簡直和月亮一模一樣:每片殼接近正圓,密佈一圈圈生長紋,如同月球上的山脈。殼體呈月白色,又薄又平,薄到可以透光,薄到邊緣一碰就碎。
據說星星祭司非常喜歡這種殼,不僅拿它製作飾品,甚至還用它建了一座房屋!
“祭司大人居住的月亮房,聽說屋頂有一部分用的就是這種殼,陽光可以穿過薄薄的殼片照進屋內,在晚上還可以看到月亮呢!”
貝兒說這話時一臉的嚮往和崇拜,搞得四人心裡都跟貓抓似的,十分好奇。
吃過早飯,繼續上路。
烏鴉已經囑咐過貝兒等人,讓他們不要對任何人提起狼孩的神力,包括那個星星祭司。
貝兒是星星祭司的忠實信徒,儘管狼孩的力量也很強大,但遠遠比不上祭司大人,這是顯而易見的,裂開大地怎麼能和召喚星星相比呢?
糾結許久,他最終答應,只要星星祭司不問,他就不主動提及。
烏鴉沒有逼他,有這句話就足夠了。
貝兒在貝丘部落算個人物,但在星星部落只是個小角色,去年不過是和星星祭司說上了兩句話,就興奮得像只喜鵲一樣,反反覆覆講了不下一百遍,可見平時連說話的機會都很難得。
“快到了!”
營地尚且遙不可及,人聲已隱約可聞。
狼孩拍拍大郎的背脊,吩咐兩句,大郎立刻鑽進樹林裡,不復得見。
像天和林那麼勇敢無畏的人很罕見,大多數人都懼怕狼,包括貝丘部落的族人,狼孩費了好大的勁,才讓他們接受大郎的存在。
她不想招人眼球,所以讓大郎自個兒玩去。
不過,他們這一行可不止大郎招人眼球。
離得近了,人漸漸多起來,有星星部落的族人,也有從各地趕來觀禮的客人,所有人無不朝紫煙投來驚詫的目光。
“貝兒!”
貝兒來過多次,還是結交了不少朋友的。
“老蛤蜊,你怎麼瘦了!”
“小黑子,你怎麼更黑了!”
“紫菜姐,聽說你生孩子了?兒子女兒?”
他同一張張熟面孔熱絡地打着招呼。
人們都湊上來,很隱蔽地朝紫煙努了努嘴,壓低了聲音問:“那個渾身傷疤的女人是什麼來歷?怎麼以前沒見過?”
貝兒搬出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介紹:“她們是其他部落的人,特意來參加祭祀儀式的。”
貝兒說得含糊其辭,衆人卻沒有細問。
自從江河一行人抵達星星部落,從河東到海邊的水上通道便被打通,經常有其他部落的人不遠千里而來,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對待那些遠道而來的外族人,星星部落通常都採取開門迎客的態度。
祭祀儀式再怎麼盛大也不爲過,酋長星雲也很樂意看到“萬邦來朝”的場面,這不僅能夠彰顯部落的影響力,也側面展現出他領導有方。
儘管這些人都有意壓低了聲音,但他們不加掩飾的眼神還是讓狼孩、烏鴉和豹肝感到不快。
反倒是紫煙面不改色,泰然處之,她已經習慣了被人指指點點。
星星部落的營地建在沿海的紅樹林裡,規模自然遠比貝丘部落大,不過建造方式一脈相承:先挖柱洞,在附近砍伐了樹木做成粗細不等的圓柱子,插入柱洞中,然後在柱子上綁上厚厚的茅草和秸稈,搭建出一座座茅草房。
這種柱洞在海邊的史前遺址非常常見,通常會挖得很深,因爲海邊風大,這樣蓋出來的茅草屋才牢固。
尚未走進營地,四人已經能夠從鼎沸的人聲中感受到空前的盛況。
混進人羣中,遍體鱗傷的紫煙就不那麼顯眼了。
“你們隨便逛逛!我去向祭司大人問好!”
貝兒早已迫不及待,去年送來的貝殼深受祭司大人喜愛,還被表揚了呢!
每每想起祭司大人的笑容,他的心臟就難以抑制的咚咚狂跳……要是天天都能看見她的笑容,叫他少活幾年他也願意!
他的手伸進外衣褶層裡,摸出一枚精心打磨的貝殼飾品,他相信,當祭司大人看到這枚貝殼,一定會再次對他展露笑顏!
想到這,他先咧嘴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人羣忽然爆發出一陣激烈的騷動!
“星星!星星落下來了!”
人們大聲叫喊着,用力推搡着,跑向沒有樹木遮擋的開闊地帶,舉頭望向天空。
狼孩、紫煙、烏鴉和豹肝也都擡起頭來,立刻眯起眼睛,臉被熾烈的白光照亮。
一道極其耀眼的比太陽更亮的光團拖着長長的尾巴劃過天際,朝遠處的山頭落去!
緊接着轟然一聲炸響!
“轟!”
遠比雷獸的咆哮兇悍,連大地都爲之震顫!
耀眼光團瞬間炸成一團亮白色的光暈,隨即像轉瞬即逝的煙花一樣消散於無形。
這時,營地裡響起星星人的厲聲疾呼:“散開!找掩蔽!都護住頭!落下來的石頭屬於星星部落,沒有祭司大人的允許,誰也不準撿!”
話音未落,隕石空爆形成一條數十公里長的隕落帶,細碎的石塊如雨點砸落下來!
大多數都只是細小的碎屑,不足爲懼,個別隕石能到拳頭大小,威力就很恐怖了!落到地面是個坑,落到人頭上高低得是個腦洞!
驟然響起的慘叫聲令心有餘悸尚且在發愣的人羣回過神來,頓時作鳥獸散。
四人跑到一座山岩之下,狼孩偷偷動用黃石的力量,令巖壁向內凹陷,四人躲進洞裡,稍微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