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祭司突發惡疾,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尤其是林鬱,在張天倒地的那個瞬間,她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生怕他就此嗝屁了,獨留她支撐着這局面,今後再無可談心的人。
好在他呼吸仍存,只是暫時失去了意識。
但林鬱仍然忐忑不安,她本是個樂觀的人,這時守在牀邊,看着昏迷不醒的張天,不好的念頭卻接連不斷地涌上。
他不會穿越回去了吧?
和張天不同,林鬱始終對重返現代抱有期望,這一心願或許要達成某種條件才能實現,兩人的條件不一定相同,對她來說是集齊五色石,而張天的條件可能和信仰值有關。
昨晚還聽他說,信仰值已經突破6000,她琢磨着,這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數字,沒道理啊……
這時,身旁傳來“唔”的一聲呻吟。
另一側的梟立刻將腦袋探到臥牀者的眼前,關切地問:“你醒了?哪裡不舒服嗎?”
林鬱一聲不吭地盯着他,似要從他臉上的神情判斷出他的靈魂。
張天剛醒過來,有點迷糊,緩了緩神,意識漸漸迴歸,記憶也慢慢清晰起來。
目光從牀頭的一衆“陪護”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到梟身上,他揉着兩側的太陽穴問:“我睡了多久?”
“小半天,天黑了已經。”
“我沒事,只是最近太過勞累,休息一會兒就好了。大家都去忙吧,有林在,不用擔心。”
林鬱也說:“天空祭司需要靜養,大家擠在這裡反而對他的病情不利。”
巫師大人擅長治病療傷,又和天情同兄妹,連她都這樣說了,衆人二話不說,相繼魚貫而出。
偌大的房屋轉眼只剩張、林二人。
人一走,張天神情立刻變得凝重起來。
林鬱很清楚,他把自己留下來,不是因爲需要照顧,而是爲了和自己單獨說話。
“你不是因爲勞累過度而暈厥。”她做出推斷。
張天嘆氣道:“說來慚愧,我應該是被嚇暈的。在焚燒秸稈的時候,我突然感受了某種潛在的危險,程度極高!你知道的,自從解鎖了靈感,我對危險的感知能力就比較敏銳,相應的,也更容易受到驚嚇,本能地產生應激反應。”
林鬱面露訝色:“難道比火山爆發還要危險?”
“遠比火山爆發危險!”
危險程度比火山爆發還高,以這個時代人類的能量,基本可以把人禍排除掉了,大概率是天災。
“大地震?大洪水?”
林鬱立刻聯想到上古神話裡最常見滅世浩劫。
張天卻搖搖頭,肅然道:“危險來自天空。”
林鬱愣了下,腦海裡瞬間掠過無數種可能性,颱風、暴雨、嚴寒、雷暴、雪災、隕石……這些都可以視作來自天空的災難。
她看見張天的神情忽然變得複雜,欣喜、驚訝、惱怒等神色從他眼底一一閃過。
“怎麼了?”
“紫煙她們正在向天空祈禱,我在看她們祈禱的內容,她們竟然拿回黃石了……嗯?”張天忽然爆了句粗口,“她和狼孩協助星月,合力使用黑石召喚了星星!是隕石!她們引來了不得了的東西!”
林鬱說過,使用五色石的時候,兩人合力會起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以往由星星祭司單獨召喚隕石,隕石會在大氣層中發生空爆,無法對地表的生態造成影響,由此可推測出星月單獨召喚的隕石直徑大多在20米以內。
歷史上著名的通古斯大爆炸,據說便是由一顆直徑約100米的隕石在近地表處空爆所致,其威力相當於300枚廣島原子彈同時引爆,20公里內的建築物瞬間被夷爲平地,60公里內都有強烈的震感。
桃源和星星部落的距離遠超60公里,張天能夠感受到強烈的潛在危險,說明應召而來的隕石比當年毀滅通古斯的那顆還要大!大到足以將數百公里內的一切摧毀殆盡!
隕石的災害程度隨着直徑的增大呈指數上升。
直徑一公里的隕石,其威力就已經接近黃石超級火山爆發,足以對全球氣候造成極其嚴重的影響;而6500萬年前毀滅恐龍的那顆小行星,其直徑不過10公里,相比於地球,簡直像芝麻綠豆一樣微不足道!
張天的臉色很難看。
從四人的祈禱中,他大致瞭解了事情的經過,知道星星祭司身體孱弱,因此想借助紫煙和狼孩的力量,一次性召喚夠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星星數量,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從祭司的職責中解放出來。紫煙是好心,畢竟她曾經也被祭司的職責所束縛,死過一次後才做回自己。她知道自由的滋味有多美妙,所以想把這種美好帶給同病相憐的人,張天能夠理解她。
她們大概以爲所有隕石都會在空中解體吧……掌握力量不可怕,就怕掌握力量的人沒文化!
張天有點惱火,倒不是怨她們見識淺薄,而是氣她們自作主張,要是紫煙和狼孩在做決定前先向天空的祈禱,詢問意見,他也有機會託夢否決。
林鬱艱難地咽口唾沫,這太突然了!眼看着就要挖礦鍊銅跑步進入青銅時代了,怎麼就這麼不順呢!
兩人相顧無言,沉默良久。
過了會兒,她的樂觀精神又死灰復燃了,打起精神說:“紫煙和狼孩的力量,我想應該和星星祭司差不多,雖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但絕對到不了滅世的程度,最多最多,只有黃石超級火山爆發的規模。”
“只有?”
“咳,我以前看過一些研究文獻,說黃石超級火山一旦爆發,整個美洲將在一夜之間回到原始社會……你應該這樣想,至少我們不會倒退不是?我們還有時間,還可以避難。”
黑石的力量延遲很高,通常有接近一年的緩衝期,林鬱是知道的,一年的時間,或許足夠他們遷徙到張天感知不到危險的地方。
“由星星祭司召喚而來的隕石都是奔着星星部落去的,我們只要朝遠離海邊的內陸遷徙,就有機會逃過一劫……”
林鬱娓娓講述着她的應對之策,張天卻低垂着眉眼,始終一言不發,心裡浮現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真的逃得掉嗎?
或者說,真的應該逃避嗎?
“……我知道這不容易,我們剛在這裡站穩腳跟,剛建起新的家園,剛發現了銅礦,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可是,我們只能這樣做,只有活着,纔有後續……”
張天忽然擡起頭,打斷她的講述:“你還記得我們以前討論過新仙女木事件的成因嗎?”
話題轉得有點生硬,林鬱一怔,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當初在北方洞穴裡爲遷徙做準備的時候,兩人聊過這件事,新仙女木事件的成因目前學界主要有兩種論調,一是“行星撞擊說”,二是“冰蓋融化說”。
那時候張天站前者,林鬱則更支持第二種說法。
“你是說,這就是那顆導致了新仙女木事件的隕石?”
“或許是二者兼有,畢竟現在已經開始降溫了,隕石可能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使原本緩慢下降的氣溫驟然降低,不然要怎麼解釋,北方的許多物種包括稱霸北美的克洛維斯人,都在極短的時間內滅亡?”
“唔……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確實有人發現了一些隕石的遺留,證明這個時代的確有隕石墜落。不過,那都是在北極圈內,或者臨近北極圈的地方,根據現有的理論,小行星的撞擊點應該在格陵蘭島,距離咱們這兒隔着十萬八千里呢!”
“沒錯!”張天挺直了脊背,順着她的話推論,“這或許正是我們要做的事!把隕石轉移到它該去的地方!說不定,我們穿越過來就是爲了做這件事!”
“這……”
這個推論實在過於大膽,林鬱被驚到了。
“你有什麼依據嗎?”
雖說幹考古這行的不排斥猜想,但那也得是建立在充分的物證、史料和嚴謹的邏輯推理之上,只是憑空瞎猜,林鬱可不會接受。
“我沒有確切的證據,我只是有種感覺,我覺得這一切不是巧合。”
張天停下來,思考了下措辭,接着說:“你知道國際隕石學會嗎?那是由一羣地質學家、隕石獵人和隕石愛好者組成的團體,他們記錄了近半世紀以來的被觀測到的隕石墜落事件。”
“彩迷在投注前大多會研究往期的開獎記錄,隕石獵人乾的事本質上和買彩票沒有區別,也需要考慮概率。從記錄在案的數據來看,隕石墜落的分佈以北美、北非、西亞和南極的次數最多,北極是最少的。”
“一顆足以改變全球氣候的隕石偏偏落在了機率最小且無人居住的北極圈,這真的是巧合嗎?”
林鬱不置可否地“嗯”一聲,她明白張天的意思,但說實話,她認爲是巧合的可能性比是由他們造成的可能性更高。
張天知道她不以爲然,便從另一個角度切入:“你前些天不還說,女媧補天的故事有可能是真實的嗎?神話故事通常都有所隱喻,你有沒有想過,天空掉下來一塊,造成洪水滅世,隱喻的是哪種災難?”
林鬱終於有所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