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卻是大哥早已經算準了,二伯不可能就此罷手!所以,大家看起來雖然分明是大哥給了二伯悔過的機會,但實際上,卻不然。”
“若是二伯以後再搞什麼動作,或者陷害大哥的話,一旦被大哥抓住,大哥做什麼,都不會引起非議。而且,大伯和爺爺的心裡面的難受也能減輕很多:都已經給了你一次機會,你爲何執迷不悟呢?”
“又或者……你這樣執迷不悟,又要鬧到什麼時候?那時候……或者就是二伯的死期了。而且根本引不起多少人同情了……你今天殺了最親近的手下,明日又要加害自己的嫡親侄兒……這樣的人,活着做什麼?”
“到那時,大哥不僅不是薄情寡義,而且成了重情重義,迫不得已。一次又一次的饒恕,給機會,還不能證明這一點麼?屆時,大哥在家族的聲望,必然會凌駕於二叔的全盛時期……對一個想要殺自己的人還顧念情意,不忍下手……這樣的主子,豈能不讓人由衷的信賴?出家的凝聚力,也就真正的形成了!”
楚樂兒看着楚飛煙,靜靜悄悄地笑了笑,道:“四叔,您是老實人,侄女勸您啊……對於這件事,還是不要去想那麼多了。”
楚飛煙瞪着眼睛,只聽得渾身冷汗涔涔而下,身上一片冰涼,心中無限恐懼。
這一刻,他真正的瞭解了,什麼叫做……權謀!
楚樂兒的層層分析,將楚飛煙心中那一點美好的幻想,打擊得支離破碎!現實,太殘酷了。
這樣的殘酷,讓楚飛煙呆若木雞。
“四叔,大哥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楚樂兒道:“但大哥……卻也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楚飛煙只覺得喉嚨乾澀,問道:“此話怎講?”
楚樂兒道:“大哥這個人,對於他在意的人也在意他的人來說,乃是一個比漫天神佛都好的人,他會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這些人幸福平安;但對於他的敵人來說,他卻也是一個無比殘暴,無比的卑鄙無恥,甚至是不擇手段的人!他會用盡他能想到的所有的高尚的還是卑鄙的手段,來將敵人打擊到萬劫不復的地步……在大哥的心裡,從來就不會有什麼得放手時且放手……所以,他只要開始對付誰,那就會一直到那人死去爲止,或者,到他自己死去爲止!”
楚飛煙乾嚥了幾口唾沫,道:“說得有理。”
楚樂兒皺了皺眉頭,露出一絲不解,道:“但是……四叔,有一件事,我有些不明白……”
楚飛煙閉了閉眼睛,似乎猜到了她要問什麼,道:“什麼?”
“這一次的衝突,爲何會這麼劇烈?”楚樂兒真正納悶的問道:“這件事情,讓我不解。二伯執掌家族多年,已經形成了習慣;而大哥,我也看得出來,他並不是一個貪戀權勢的人,大伯更不是……若是二伯不搞這些事情,將來大哥跟大伯都不會跟他搶。”
“至於其他人,四叔您無意權勢,我爹他這麼多年不在家裡,也是插不進手去……二伯,也是一個絕對聰明的人,爲何會自己樹立這般強敵?”
楚樂兒迷惑的道:“而且,我聽說是從大哥回家那一天就開始了,是二伯提出來要將大哥手指頭掰斷了也要驗明正身……”
“這我就更不明白了,作爲一個弟弟,自己親大哥失蹤了十八年的孩子找到了,應該高興的不得了纔對啊!爲何二叔的反應會是如此?”
“還有後來謀奪紫晶回春堂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是二伯在背後操縱……他爲何這樣做?四叔,二伯他給我一種感覺,似乎有我大哥在一天,他就不會放心的樣子……我是真的不明白了……”
楚樂兒看着楚飛煙。
楚飛煙只感覺這雙清澈的目光,如同兩支利箭一般,射在了自己臉上。一時間臉上肌肉竟然痙攣顫動了一下。
“呃……這件事,我也只是模糊的猜一些……”楚飛煙有些吶吶的說道:“我猜着,可能是與你大哥十八年之前失蹤的事情……多少有些關係……”
楚樂兒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四叔您是說……”
“噓!”楚飛煙一把捂住了楚樂兒的小嘴,四下裡看了看,道:“我也只是猜測……”
楚樂兒嗚嗚兩聲,從他手中掙了出來,道:“可是那是你二哥啊……你若是沒有深切的懷疑,豈能如此懷疑他?”
楚飛煙臉上難看起來。當年的事情,不僅他有這樣的猜測,楚老爺子,也同樣有相同的猜測。但大家心照不宣,都不說而已。
楚飛凌陪着老婆回孃家,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而楚飛龍那時候行事,也遠遠不如現在穩健,最重要的是……楚飛凌一旦出什麼事,最大的得益者,就是楚飛龍。
但知道又如何?懷疑又怎樣?
總不能就在那個時候,不僅丟了孫子還要處決兒子,讓整個楚家分崩離析吧?
“原來還有如此原因……那就怪不得了……”楚樂兒喃喃的說道:“若然如此,那就是……不僅二伯有意要對付大哥,而大哥也早已經有心要對付二伯了。這說明,大哥對這件事,也早已經心中有數,因爲他剛剛醒來,就給了二伯一個下馬威……這同樣不是久別重逢的叔侄之間能做出來的事情……”
楚飛煙想了想,不由悚然。
楚樂兒這句話,簡直是一針見血!
是的,這事情很明顯。楚飛龍對付楚陽不像是叔侄之間能做出來的事情,但楚陽的反應,也絕對的不像一對久別重逢的叔侄!
但衆人當時都在考慮楚陽乃是無奈反擊……但就算是無奈反擊,一個剛剛回家的侄子,怎麼會對自己的嫡親二叔下手如此不留餘地?
這麼多人的認知,居然還不如一個小姑娘看得明白!楚飛煙慚愧無地。
“若是如此,那麼,大哥與二伯之間,恐怕遲早免不了是要你死我活的。”楚樂兒小臉上憂慮起來。
楚飛煙黯然垂下頭,只覺得心口如同被大石頭壓住了,骨肉相殘,兄弟鬩牆這幾個字涌進他的心中,讓他沉重的喘不過氣來。
“四叔,若是大哥和二伯真的你死我活起來,您站在哪一邊?”楚樂兒微微側着頭,看着楚飛煙,小小年幼的臉上,竟然是一片意味深長。
“我站在哪一邊?”楚飛煙茫然了。
一邊是自己的一奶同胞的二哥,一邊是自己最欣賞的侄子,最尊敬的大哥的兒子。我能站在哪一邊?
楚飛煙呆若木雞,良久,乾澀的道:“真要有那時候……我……我乾脆先死了算了,就算是死,也不想看到骨肉相殘的那一幕。”
“可是……就算你死,那一幕也不可避免的!”楚樂兒清澈的眼神看着楚飛煙,竟然有些咄咄逼人。
“那你站在哪一邊?”楚飛煙問道。
“我?……”楚樂兒笑了笑:“從利益上來說,二叔曾經剋扣過爲我買藥的紫晶,大哥卻治好了我的病。”
楚飛煙木然以對。
“從個人感情上來說,我從小除了我父親母親之外,連我的兩個嫡親哥哥都對我敬而遠之,二伯從我懂事開始,就從來沒有抱過我,而大哥卻時常將我抱在懷裡。二伯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用錢財填不滿的無底洞,但大哥看我時候的眼睛,就像我父親的眼神一樣的溫暖憐愛,讓我沉溺在其中,能夠感覺到依靠和幸福。”
楚樂兒轉過頭,輕輕的道:“四叔,您猜我會站在哪一邊呢?”
楚飛煙不用猜,因爲這個答案已經明明白白地擺在那裡。
“大哥若是想要上刀山,我就墊着他上去。大哥若是想要做強盜,我就爲他砍倒樹攔住路。大哥若是變成惡魔,那我肯定就會是一個魔女。”楚樂兒微笑:“這與感恩無關,與兄妹之情無關,與我的病無關,因爲,大哥是除了父母之外,唯一一個對我真心的好的人。四叔您也對我很好,可是您有顧忌,大哥對我好,卻是全無顧忌!所以我對他好,也是全無顧忌!”
楚飛煙臉一紅,又一白,悵然站立,良久無語。只感覺這吹面而過的人間的風,也帶上了一絲蕭瑟的秋涼。
秋天了。
當天下午,楚陽還沒有回來。楚飛龍終於忍不住,他知道楚陽在等着自己的消息,自己不對那三人的家人下手,楚陽恐怕是不會帶着自己兒子回來的。
在老婆的催促下,楚飛龍紅着眼連續喝了三碗烈酒,拎起大刀就出了門。
但卻在下手的時候,被楚飛凌很是‘巧合’的撞見了。從楚飛龍的屠刀之下,將那三家無辜的家人救了出來。
楚飛龍幾乎被氣瘋了!
因爲楚飛凌說了一句話,就讓整件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二弟,你已經殺了他們三人,難道還要真的斬盡殺絕麼?”
這句話,是楊若蘭教給楚飛凌的。而且下了死命令:若是不說,以後永遠都別想到牀上來了……她知道,以楚飛凌的憨厚和重情,不逼到一定地步是做不出這種事,說不出這種話的。
看着那三家人用充滿仇恨的吃人的目光看着自己,被楚飛凌救走,楚飛龍感覺胸腹之間一陣劇烈的難受,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渾身顫抖,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的低聲說了一句:我一定……一定要將你們全家用最殘忍的方式……殺死!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