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怪人道:“這些年,你一直跟着你二叔?”
林志強點頭道:“是的。”
黑衣怪人輕輕一嘆道:“好,繼續說下去。”
林志強微一沉吟道:“我二叔來到我家時,帶來我父親的噩耗,同時,以先父遺物和武功秘笈爲證,代傳先父遺命,要我隨同他老人家學習武功。”
微頓話鋒,又苦笑着接道:“可是他老人家自稱先父爲其恩人,雖代先父傳我武功,卻不許我拜師,同時還自願以僕人自居。”
黑衣怪人接問道:“你二叔自以僕人身份回來之後,就一直偕同你們母子二人隱居南昌城中?”
林志強道:“是的,自我有記憶以來,他老人家,就一直不曾離開過。”
黑衣怪人注目問道:“知不知道你二叔,外面有過女人?”
林志強搖搖頭道:“沒聽說過。”
黑衣怪人接道:“方纔,我聽到白骨老魔手下人說,你二叔是被一個女人救走的,對不對?”
林志強道:“是的,不過,我並沒看到那女人。”
黑衣怪人發出一聲深長嘆息後,陷入沉思之中。
林志強注目接問道:“你問我這麼多了,我是否也可以問問你?”
黑衣怪人似笑非笑地道:“你想知道我的來歷?”
“是的。”林志強正容接道:“我看你,似乎不是我的敵人。”
黑衣怪人語聲一寒道:“這可很難說,你別胡思亂想,在我心中的疑團未解開之前,我決不會告訴你我的來歷,至於敵友之分,也暫時不談,好了,告辭!”
說完,立即起身拉開房門,騰身飛射而去,那身法之快,不由使文龍、文虎二人,也爲之悚然動容。
文龍更脫口讚道:“好高明的輕功!”
文虎卻輕輕一嘆道:“也邪門得出奇。”
接着,又目註文龍笑道:“老大,由他的神態言詞之間,你是否有所發現?”
文龍愣了一愣道:“我倒沒注意過。”
文虎笑了笑道:“如果我的觀察不錯,他該是一個女人,而且是與林二俠有關的女人。”
文龍微一沉思之後,不由目光一亮道:“對,對,有道理!”
文虎苦笑道:“有道理也不過是止於此而已,其實誰也猜不准他究竟是什麼人。”
文龍目光移注林志強道:“老弟,對林二俠過去的事情,你是否曾聽說過一些?”林志強長嘆一聲道:“沒有,我也曾問過先母,但,她老人家卻說我年紀還小,告訴我也不懂得,以後,當我稍懂人事時,她老人家卻棄我而去世,欲問無從了。”
文龍不禁苦笑道:“看來,這謎底,只好由林二俠自己來揭開啦!”
文虎手指案頭的點心笑道:“點心都涼了,別隻顧說話,咱們也該祭祭五臟廟纔對。”
但他話沒說完,那神秘的黑衣怪人,又去而復返,徑自推門而人,向林志強說道:“娃兒,我忘了一件事情,方纔我是跟蹤上官玄手下的暗樁而來,暗樁我已代爲除去,但這並不保證你們已經安全。”
林志強笑了笑道:“多謝提醒!我們會小心自處的。”
黑衣怪人接道:“依我之見,最好立即改裝易容,離開這兒。”
林志強默然點了點頭,黑衣怪人又輕輕一嘆道:“相見便是有緣,雖然我自己問題尚未解決,但卻不能眼看你坐處困境而不加援手。”
接着,探懷取出一物,用手帕包好,遞與林志強,正容說道:“這個,你暫時收着,記好,目前不許看,必須在遇到上官玄的手下,有生命危險時纔可亮出,同時不可說出你的真實來歷。”
林志強正容答道:“多謝盛意!我記下了。”
說着,看也不看地,順手將那手帕包揣人懷中。
文龍不由好奇地問道:“閣下,如果真有用得着這東西的時候,上官玄的手下如果查問其來歷時,如何說法?”
黑衣怪人道:“沒人敢查問,除非是遇着上官玄本人。”
林志強笑問道:“萬一遇着上官玄本人,又如何說法?”
黑衣怪人道:“就說是這玩藝兒的主人送給你的。”
“好。”林志強正容接道:“我記下了,但願用不上它。”
黑衣怪人深深地盯了他一眼,才轉身離去。
文虎沉思着說道:“二位,此人雖然夠邪門,也夠神秘,但他此舉卻可斷言並無惡意,咱們寧可信其有,還是乘早離開這兒爲妙。”
文龍接道:“萬一主人提前趕來呢?”
文虎道:“現在,三鼓才過,主人要來,不會這麼早。”
林志強接道:“那麼,咱們立刻起程……”
屋頂上響起一聲幽幽長嘆道:“已經太遲啦!”
文虎一掌將燈擊滅,沉聲問道:“什麼人?”
屋頂上語聲接道:“你們別緊張,我是替林二俠送信來的。”林志強不由急聲問道:“我二叔怎麼了?”
“沒怎麼樣。”屋頂上語聲接道:“娃兒,這賓館周圍,至少已有十個以上的魔崽仔在守候着你們,要走就乘早,我可以順便護送一程。”
林志強已依稀地辨出,這屋頂上說話的人,口音委實與救走他二叔的人相同,當下,不由揚聲問道:“您是我二叔的什麼人?”
屋頂上語聲道:“娃兒,不要問,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文龍沉聲接道:“咱們素昧平生,又怎能相信尊駕就是救走林二俠的人?”
“這就難了。”屋頂上語聲苦笑道:“既然我已惹上這麻煩,只好多費一番脣舌啦!”
微頓話鋒,又沉聲接道:“林家那娃兒,你二叔的筆跡,認不認識?”
林志強接道:“我自然認識……”
屋頂語聲截口接道:“那麼,接着!”
一聲脆響,屋頂已洞穿了一孔,一幅白布,飄然而下。
林志強伸手抓住白布,就着屋頂漏下的星光微一注視,只見白布上,競赫然是用鮮血所寫的六個徑寸狂草:“聽候二嬸指示”
這字跡雖然是以指醮血所寫,又沒有上下款,但林志強人目之下,已認出就是他二叔的筆跡,不由脫口急聲問道:“您就是我二嬸,我二叔怎樣了?”
但屋頂上回答的,卻是一聲幽幽長嘆。
林志強不由急道:“二嬸,您爲什麼不說話?”
只聽屋頂上,勁風激盪,並傳出一聲清叱道:“下去!”
“嘩啦”一聲,一道人影滾落門外小花圃中。
文龍首先以鐵筆護身,穿窗而出,緊接着,林志強、文虎二人也相繼而出。
屋頂上語聲沉聲喝道:“你們三個,快上屋頂,隨我闖!”
林志強等三人,應聲飛上屋頂,只見一位面幛輕紗的青衣婦人,一手持劍,一手向他們招呼道:“快隨我來!”
就這說話間,兩道黑影,向着她疾射而來。
林志強人目之下,不由急聲說道:“二嬸當心!”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鼠輩找死!”
寒芒閃處,慘號連傳,“嘩啦”之聲,不絕於耳。
但兩個才倒,四面屋頂上,已出現幢幢人影,足有二十多人,一齊蜂擁逼近。
而且,各種暗器,也密如飛蝗似地,集中向這四人射來。
青衣婦人揮劍開道,口中怒叱道:“擋我者死!”
寒芒電掣,血雨飛濺中,已殺開一條血路,衝出重圍,但青衣婦人雖已衝出重圍,那斷後的文虎、文龍二人,卻已陷入重重包圍之中。
緊隨她背後的林志強一面回身飛撲,一面揚聲說道:“二嬸,還有兩位……”
青衣婦人怒喝一聲,振劍回身飛撲,竟後發先至,越過林志強,殺人重圍。
她,長劍翻飛,所向披靡,剎那之間,那圍困文龍、文虎二人的十多個高手,已被殲過半,但剩下的,卻仍然悍不畏死地,前仆後繼着……遠處,忽然傳出三聲短促的竹哨,那些剩下的人,才各自虛晃一招,四散逃去。
但這些人才走,遠處,又有三道人影,疾奔而來。
青衣婦人似乎殺紅了眼,一面飛身迎上,一面連連冷笑道:“殺不完的魔崽仔,都上來吧……”
但跟在她後面的文虎卻急聲說道:“林夫人,那是自己人……”
青衣婦人怒聲接道:“別叫我林夫人。”
話聲中,她已剎住身形,扭頭傳音接問道:“你說的是文逸民?”
文虎不由一愣道:“林……您怎會知道?”
匆促中,那“林夫人”三字,幾乎又脫口而出。
青衣婦人一指林志強道:“我也是剛剛由他二叔口中獲知。”
這時,文逸民已偕同兩個貼身衛士,飄落當場。
這位炙手可熱的朝廷新貴,此刻不但是一身江湖人物打扮,勁裝佩劍,連臉上也已經易容,他那兩個衛士,自然也不是本來面目。
這三位身形一落,文龍、文虎二人連忙向着文逸民躬身施禮道:“見過少主。”
林志強也抱拳長揖,道:“小弟林志強,見過表哥。”
文逸民俊目環掃當場,含笑着還禮道:“表弟不必多禮,還有一位呢?啊,這位夫人是……”
文龍連忙搶着代答道:“少主,另一位就是林二俠,這位……夫人,就是救走林二俠的人……”
文逸民方自微微一愣間,青衣婦人卻冷然接道:“諸位,請聽一言,這兒非談話之所,咱們換個地方再談。”
文逸民向青衣婦人抱拳長揖道:“小可文逸民先謝過夫人。”
接着,以真氣傳音說道:“請夫人移駕行轅一敘,可好?”
青衣婦人沉思着,傳音接道:“目前,此間敵方暗樁密佈,如去行轅,勢將泄漏你的身份。”
文逸民劍眉一挑間,一聲厲嘯,已劃空傳來。
緊接着,人影飛閃,當先飄落的,竟是那蒙面老人,與被稱爲“國師”的長髯中年人,而那些本已散去的人衆,也紛紛由四周出現,遠遠地取包圍之勢,逐漸逼攏,青衣婦人幛面紗巾在微微飄動間,長髯中年人已扭頭向蒙面老人問道:
“哪一個是林家野種?”
蒙面老人一指林志強道:“就是他。”
長髯中年人接道:“另外幾個呢?”
蒙面老人道:“除了文家的‘鐵筆雙英’之外,另外四個,屬下沒見過。”
長髯中年人道:“那也準是文、林兩家的餘孽。”
微頓話鋒,又沉聲接道:“方纔神君已有新旨傳下,要活的,眼前這幾個,不管他們是何來歷,通通給我拿下!”
“連我也要拿下嗎?”
隨着這話聲,香風微閃,屋面上已出現一位雙十年華,身着翠綠勁裝,外套大紅披風的絕色少女,緊接着,人影飛閃,綠衣少女身邊,又飄落二男二女。
男的年約五旬上下,兩鬢斑白,雙目奕奕有神,襯托上那一襲寶藍長衫,顯得不怒自威。
女的則勁裝佩劍,似乎是綠衣少女的侍婢。
長髯中年人微微一愣之後,撫須乾笑道:“柳姑娘說笑了。”
微頓話鋒,又正容接問道:“令尊大人可好?”
“託福!”綠衣少女冷然接道:“請答我所問?”
長髯中年人一愣道:“姑娘問過些什麼來着?”
綠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少裝蒜!好!我再說一遍,你是否連我也要一齊拿下?”
長髯中年人笑說道:“赤城山莊與敝上之間,說得上是井水不犯河水,姑娘這一問,不是……”
綠衣少女冷然截口道:“少廢話!班侗,別人怕你這‘千面諸葛’,我可不怕你。”
一聲洪烈敞笑,劃空傳來,笑聲未落,屋面上又多出一位虯髯如戟、滿頭紅髮的灰衫老者,向着綠衣少女咧嘴一笑道:“賢侄女好大的口氣,真不愧是虎父虎女!”
綠衣少女冷然一哂道:“少套交情!你是來幹什麼的?”
赤發老者微微一笑道:“賢侄女火氣也不小呀!”
微頓話鋒,又含笑接道:“刁伯伯此行,什麼也不幹……”
綠衣少女冷然截口道:“那麼,你退過一旁!”
“千面諸葛”班侗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主宰當今武林的五大家,竟不約而同地同時會集南昌,真是盛會!真是盛會……”
這當口,那青衣婦人,可能已對林志強、文逸民等人,以真氣傳音做過什麼指示,七個人竟然都是狀極悠閒地靜立一旁。
綠衣少女美目一掃林志強等七人,微微一笑道:“七位中,那一位是林家堡的林少俠?”
林志強劍眉一挑道:“不敢!本人就是林志強。”
綠衣少女美目深注林志強道:“林少俠知道我是誰嗎?”
林志強道:“如果我判斷不錯,姑娘該是赤緘山莊柳莊主的掌上明珠,柳如眉姑娘。”
“那麼,”柳如眉擡手一指班侗和那赤發老者,含笑接問道:“這兩位,你也該認識了?”
林志強輕輕一嘆道:“餘生出道晚,對當代武林中風雲人物,雖都久聞大名,卻一直無緣識荊……”
“那麼,這二位,我替你引見一下如何?”
林志強漠然地道:“姑娘盛意心領,經過今宵的折騰,我已知道這二位是誰了。”
一頓話鋒,才又鋼牙一挫地接着道:“一個是白骨老魔上官玄的軍師,‘千面諸葛’班侗;一個是臥虎莊莊主‘玉面虎’冷無垢的總管,‘赤發靈官’刁猛。”
“不錯。”柳如眉正容接道:“這二位,都算是當年摧毀文、林兩家和白雲莊的幫兇……”
“赤發靈官”刁猛不由截口苦笑道:“賢侄女,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柳如眉冷笑道:“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刁猛正容說道:“你說的當然是事實,但我要提醒你!當年三莊,二堡,一神君這六大家中,只有文、林兩家以名門正派自居,雖然當年摧毀文、林、李等三家,你柳家並未參與,但在文、林兩家的心目中,你柳家也是邪魔歪道。”
柳如眉一挑黛眉道:“這,與你何干?”
刁猛冷然接道:“老夫提醒你,別表錯了情。”
柳如眉美目中寒芒一閃,沉聲喝道:“白老、劉老,請與我拿下這老匹夫!”
兩個藍衫老者齊聲恭喏,已“鏘”然拔出長劍,向刁猛逼近。
刁猛冷笑道:“好!老夫先教訓教訓你,再跟你父親理論!”
班侗連忙沉聲接道:“二位莫各走極端,請聽我一言。”
說話間,他已橫身攔在刁猛身前,雙目神光炯炯地凝注柳如眉沉聲接着道:
“柳姑娘,都是自家人,何苦爲了一時意氣之爭,而兵戎相見。”
柳如眉冷然接問道:“你打算跟刁猛聯手?”
班侗苦笑道:“姑娘,我們再不長進,也是你的長輩!”
柳如眉“哼”了一聲,截口質問道:“你是誰的長輩?”
刁猛沉聲接道:“班兄,這丫頭實在不可理喻,先讓我教訓教訓她也好。”
柳如眉忽然“格格”地嬌笑道:“刁猛,方纔,我不算表錯情,但你這回,可委實是表錯情了哩!”
刁猛一愣道:“丫頭此話怎講?”
接着,又沉聲喝道:“你如果說不出所以然來,當心我捏碎你的腦袋來!”
班侗連忙搖手接道:“刁兄別聽她胡說八道,這丫頭鬼得很!”
柳如眉繃脣一哂着道:“誰敢在你這‘千面諸葛’面前弄鬼哩!如果你心中不懷鬼胎的話,又何必怕我弄什麼鬼!”
“好,你說吧!”班侗似笑非笑地接道:“我倒要看看你刁到什麼程度?”
柳如眉冷冷一笑,目注刁猛說道:“刁大總管,‘白骨神君’上官玄處心積慮,想取得武林獨尊的霸權,這情形,你不至於不知道吧?”
刁猛笑道:“這有什麼稀奇,敝上與令尊,還不是也具有同樣野心。”
“野心是另一回事。”柳如眉接道:“但目前江湖三大派之間,誰的實力最大,你明白嗎?”
刁猛點點頭道:“老夫明白。”
柳如眉道:“既然明白這一點,當也知道,爲何上官玄於摧毀文、林、李等三家之後,遲遲未向咱們赤城山莊與臥虎莊採取行動?”
刁猛笑道:“那自然是因爲咱們兩莊之間,訂有攻守同盟的協定。”
柳如眉冷冷一笑道:“真虧你還記得這一點。”
刁猛方自微微一愣間,柳如眉又冷然接道:“以往,貴上助紂爲虐,幫上官玄摧毀文、林、李等三家,已是一大錯,如今,你還要像肥羊向老虎套交情似地跟班侗拉關係,那簡直是不知死活,我罵你表錯了情,你還要吹鬍子瞪眼,你自己想想看,是老糊塗了,還是鬼迷了心竅?”
這一頓數落,可罵得“赤發靈官”刁猛心中連叫“慚愧”,表面上滿臉尷尬,啞口無言。
這當口,青衣婦人早已在向林志強、文逸民二人,以真氣傳音指示着道:
“柳家這鬼丫頭,雖然也心懷叵測,但她是咱們今宵安全脫圍的關鍵所在,咱們不可意氣用事,必須好好地敷衍她……”
林志強、文逸民二人方自微微點首間,只聽班侗哈哈大笑道:“柳姑娘真夠厲害,三言兩語,就將老江湖刁總管說得啞口無言。”
柳如眉冷然一曬道:“多承誇獎!”
接着,目光移注刁猛道:“現在,你向人家拉關係,套交情,等到有一天,‘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時,你想俯首稱臣也不可能啦!”
這幾句話,更是說得刁猛悚然動容,環目中異彩連閃,連連點首。
班侗冷冷地一笑道:“想不到刁兄偌大一把年紀,竟被一個黃毛丫頭,一頓胡說八道就說動了心?”
刁猛正容接道:“班兄,這丫頭說的,可都是實情……”
這時,柳如眉已目注林志強,聲容莊嚴地說道:“林少俠,目前的處境,你已經看清楚了?”
林志強笑了笑道:“多謝姑娘關注!我自己最是清楚不過。”
柳如眉道:“那麼,少俠打算如何自處?”
林志強道:“只要姑娘不與他們沆瀣一氣,憑目前這些狗腿子,諒他們也對我莫可奈何了!”
柳如眉嬌笑道:“林少俠家學淵源,自可出此豪語,但目前,諸位僅僅五人,縱然目前安全脫困,以後又……”
林志強截口說道:“姑娘,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談,以天地之大,總不至於容不下區區我這麼一個人了吧!”
柳如眉道:“話是不錯,但如今少俠行藏已泄,今後,只怕寸步難行。”
青衣婦人插口接問道:“依姑娘你的高見呢?”
柳如眉目光移注青衣婦人道:“這位夫人是怎麼稱呼?”
青衣婦人歉笑說道:“很抱歉!姑娘,到目前爲止,我的六位同伴,都沒人知道我的身份。”
柳如眉一愣道:“那是說,夫人不便以本來面目示人。”
青衣婦人點點頭道:“至少目前是如此。”
班侗忽然扭頭向那蒙面老人問道:“方纔救走林永年的,是否即爲此人?”
蒙面老人道:“回國師,當時時間太匆促,屬下沒瞧清楚。”
班侗忽然欺身揚掌,一掌拍向青衣婦人的左肩。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班侗,你好大狗膽!”
素腕揚處,“砰”地一聲,雙方各被震退三大步。
班侗一面飛身進擊,一面怒笑道:“身手不錯,看來方纔救走林永年的,準定是你……”
話聲中,“嘭嘭”巨震連傳,兩人各以全力硬拼了三掌。
由表面上看來,兩人依然是秋色平分,難見軒輊。
青衣婦人冷笑一聲道:“‘千面諸葛’,也不過如此……”
“鏘”地一聲,班侗已亮出長劍,淡淡地一笑道:“諸葛一生惟謹慎,夫人,經過這四掌硬拼之後,我自信能於五百招之內取勝……”
柳如眉飄向青衣婦人身前,沉聲喝道:“班侗,要打先通過我這一關。”
班侗一愣道:“你真要橫裡架樑?”
柳如眉冷笑道:“誰有工夫跟你鬧着玩!”
班侗怒笑道:“丫頭,你這是所爲何來?”
柳如眉道:“姑奶奶高興!”
班侗披脣一哂道:“你看上了林家的小雜種,人家可並不一定會看中你呀……”
他的話沒說完,柳如眉已一聲清叱:“老賊,你找死!”
寒芒飛閃中,已急風驟雨似地攻出三劍。
班侗震聲怒笑道:“好丫頭,你以爲老夫怕了你不成。”
一陣金鐵交鳴,火花四濺中,兩人已展開一串搶制先機的快攻。
“千面諸葛”班侗,成名多年,自非浪得虛名之輩,一把長劍,大開大閹,有攻有守,揮灑自如,不愧是名家身手。
但柳如眉家學淵源,劍招集奇詭狠辣之大成,力敵班侗這老一輩中成名人物,居然毫不遜色。片刻之間,雙方都是絕招連展,交換了百招以上,但卻是難分軒輊,而且,戰況也越來越見激烈。
就當此時,下面街道上,人聲鼎沸,大隊官兵,疾馳而來。
原來這南昌城中,因欽差大人文逸民暫時駐蹕,已實施宵禁。
林志強與上官玄手下人,方纔的打鬧叱喝,早已驚動了睡夢中的居民和巡夜的官兵。
一般平民不敢吭氣,巡夜的官兵目睹大批江湖人物械鬥,也不敢幹涉,只有迅即通報城防指揮官,因而引來大批官兵,同時,還有四位欽差大人的侍衛在內。
正當屋頂上的正邪羣豪,一齊聞聲一愣之間,街面上傳來一聲勁喝:“住手。”
話到人到,四位輕裝侍衛,已飛登屋頂。
惡鬥中的柳如眉與班侗二人,各自虛晃一招,縱出戰圈,這時,文逸民已以真氣傳音向侍衛領班交待了幾句。
那侍衛領班精目環掃現場,沉聲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柳如眉披脣一哂道:“誰不知道這是南昌城。”
侍衛領班正容說道:“姑娘,南昌城是有王法的所在,可不是江湖人物械鬥的地方,尤其是現在的南昌城已成爲欽差大人駐蹕之地,更不容許江湖人物胡鬧。”
柳如眉道:“俺們又不犯法,欽差大人也得講理……”
“錯了。”侍衛領班含笑接道:“姑娘,禁區之中,糾衆械鬥,你們已經是犯了擾亂治安之罪,如非我過去也是江湖中人,格外原諒,諸位勢將被帶往行轅究辦了。”
柳如眉冷笑道:“我又不吃糧當差,你管得着?”
侍衛領班沉聲接道:“姑娘,你如果不聽勸告,那將是形同叛逆的滅門之罪!”
那青衣婦人也沉聲接道:“柳姑娘,對待官差,可不能使小性子。”
柳如眉猶自不服地嘴脣一披間,林志強也正容說道:“柳姑娘,你就少說一句吧!”
這回,柳姑娘可聽話了,她含情脈脈地向林志強深深一瞥,沒再放刁。
這時,那位侍衛領班才精目環掃現場,朗聲說道:“諸位,方纔我已說過,過去我也是江湖中人,現在,我是以半江湖、半官方的身份處理眼前的事,希望諸位給我一個面子。”班侗首先笑了笑道:“只要貴官秉公處理,在下當樂於聽命。”
侍衛領班道:“江湖仇殺,永遠沒完,我沒法過問,所以目前,我不問是非,只問誰是被迫害者?”
青衣婦人一指她身邊的六人道:“俺們七個,都是被迫害者。”
班侗沉聲問道:“貴官既聲明不過問是非,卻爲何要問明誰是被迫害者呢?”
侍衛領班道:“這與我目前的雙重身份有關,站在公事的立場,我不容許諸位在欽差大人駐蹕之地,糾衆械鬥;站在私的立場,我該以江湖人的身份,濟弱扶危,請迫害的一方,先行離開這兒,所以,我必須有此一問。”
班侗呵呵大笑道:“貴官真算得八面玲瓏。”
“多承誇獎!”侍衛領班接道:“我想,如果閣下與我易地而處,也別無他途可循。”
班侗點點頭道:“這個,在下承認。”
侍衛領班道:“那麼,除這幾位之外,諸位必須立即離開南昌城。”
班侗微一沉吟道:“好,我答應了。”
柳如眉道:“我是第三者,是否可以不走?”
侍衛領班道:“目前的南昌城,不許任何江湖人物逗留,所以,第三者也得立即離開。”
“那麼,”柳如眉一指林志強等人道:“他們這幾位呢?”
侍衛領班道:“爲免再興械鬥,這七位暫行留在客棧中,天亮後,再飭令出城,同時,我還得暫時派官兵保護,一直到天亮後爲止。”
柳如眉沉思着接道:“好,我答應你,但我必須先跟他們說幾句話。”
侍衛領班點點頭,道:“可以,你同他們說吧!”
柳如眉目注林志強,正容接着道:“林少俠,我有幾句交淺言深的話,不知你愛聽不愛聽?”
林志強也正容說道:“姑娘言重了,在下恭聆。”
柳如眉接道:“方纔我已說過,少俠人單力薄,今後,將是寸步難行。”
林志強點點頭道:“這情形,我明白。”
柳如眉語氣顯得非常誠懇地接道:“少俠,赤城山莊雖然名氣不太好,但與那些滿口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僞善者比較起來,赤城山莊還算是介乎於正邪之間的,少俠以爲然否?”
林志強笑了笑道:“這點,我也承認。”
柳如眉嫣然一笑道:“少俠不承認也不要緊,退一步說,至少咱們之間沒有仇恨呀!”
青衣婦人似乎殊感焦灼地接道:“柳姑娘,有什麼話,請直截了當說明,可好?”
柳如眉歉然一笑道:“夫人,我馬上就說啦!”
接着,才目注林志強,神色一整道:“少俠,站在同仇敵愾的立場,我謹以至誠,邀請你前往敝莊小住,共籌自立自強和復仇大計,如果少俠同意,明天辰時,我在南門外恭候諸位。”
青衣婦人連忙向林志強傳音說道:“志強,暫時婉拒……”
林志強目注柳如眉歉笑道:“柳姑娘,本人相信你是出於一片至誠,但目前我卻無暇分身,只好俟諸……”
柳如眉截口問道:“林少俠因何事,無暇分身?”
林志強道:“柳姑娘,目前強敵環伺,有些話實在不便說,尚請多多原宥。”
柳如眉俏靨上,方自掠過一絲失望的神色,林志強又誠懇地接道:“柳姑娘,請相信我林志強不是輕諾寡信的人,也不是不識擡舉的人,只要時間和環境許可,我會盡快前往尊府拜望。”
柳如眉淡淡地一笑道:“林少俠既如此說,我也不便再說什麼了。”頓住話鋒,目光移注班侗,冷然問道:“姓班的,是否該走了?”
班侗冷冷一笑道:“你丫頭多神氣!”接着,舉手一揮,沉聲喝道:“咱們走!”
“走”字尾音未落,人已騰身而起。
緊接着,那蒙面老人與其餘三十多個高手,也紛紛騰射而去。
柳如眉一直目送班侗那一夥人的背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後,才向林志強襝衽一禮道:“林少俠請多珍重!柳如眉就此告辭。”
說完,也立即招呼她的兩位護法和兩名侍女,向班侗等人消失的方向,飛奔而去。
青衣婦人一直等“赤發靈官”刁猛等離去之後,才向文逸民傳音說道:
“文少俠,請一同往客棧一敘,並請交待貴屬,派一小隊官兵在客棧外警戒。”
文逸民傳音答道:“夫人,小可已經用傳音交待過了。”
青衣婦人點頭道:“那麼,咱們都回客棧去……”
回到嘉賓別館的房間後,除了文逸民所帶的兩個衛士,留在外面把風之外,其餘青衣婦人、林志強、文逸民、文龍、文虎等五人則圍坐室內,開始交談,也一直到此時,林志強與文逸民二人,纔有機會談話。
原來文、林二家,本是連襟關係,這就是說,文逸民與林志強的母親,是同胞姊妹,因而論年紀,林志強該尊文逸民爲表哥。
也因爲這種關係,文、林兩家的獨門武功,彼此之間也互相公開,這也就是爲何林志強以獨門手法制住那莫子良的家將時,文龍能夠解除,並因而斷定林志強即爲林家後人的原因。
此刻,年輕的一代劫後重逢,自然是悲喜交集,也自然有着千言萬語,須要傾吐。
這二位年輕人之中,文逸民的處境較爲單純,他已知道,殺父母、毀家園的仇人,就是“白骨神君”上官玄,但林志強的情形就不同了,他除了由那位神秘得不可思議的二叔口中,知道自己的父親是死於“白骨神君”上官玄之手外,其餘可說是一無所知。
因而雙方略一接談之後,林志強立即向文逸民問道:“表哥,對我二叔如何離家的原因是否也聽說過?”
文逸民苦笑道:“表弟,你這算是問道於盲了,我比你大不了一二歲,而且我更是於襁褓中遭逢家難……”
林志強只好截口苦笑道:“那麼,二位大叔定當已有所聞的了?”
文龍、文虎同時搖了搖頭,卻由文虎答話道:“林……
少俠,放着你二嬸在這兒不問,豈不是……”
青衣婦人連忙截口接道:“不!其實,我還不夠資格稱爲他的二嬸。”
文虎目光深注地問道:“夫人此話怎講?”
青衣婦人輕輕一嘆道:“這些,諸位都沒有知道的必要。”
文虎注目如故地道:“那麼,夫人可否請揭去面紗,讓在下等人一瞻夫人的絕代容光?”
青衣婦人搖搖頭,道:“不必了,那樣會使諸位失望。”
文虎眉峰一蹙道:“夫人,至少你該知道,當年林二俠出走的原因?”
青衣婦人苦笑道:“很抱歉!我也同諸位一樣,不明所以。”
文龍插口道:“夫人,你可以不認俺這兩位老家將,連自己的親侄兒也不認了嗎?”
青衣婦人似乎一愣道:“閣下此話怎講?”
文龍正容注目道:“夫人,俺們兄弟,雖然不知道當年的林二俠爲何出走,但知道他是於新婚翌日離家的,而那位新夫人,就是俺們堡主的胞妹,也就是少主的阿姑。”此話一出,除了文虎之外,其餘諸人,都忍不住驚“啊”出聲。
文逸民目注青衣婦人問道:“夫人,您真是我的姑姑?”
“不是的,”青衣婦人苦笑道:“方纔我已說過,我也不能算是林少俠的二嬸。”
林志強蹙眉說道:“可是,我二叔明明寫着,要我聽二嬸的話。”
青衣婦人苦笑道:“我可以勉強算是你的二嬸,但卻絕對不是文少俠的姑姑。”
這時,文逸民卻向文虎問道:“虎叔,當年林二俠神秘出走之後,我姑姑的情形又是怎樣的?”
文虎沉思着接口道:“少主,詳情我也不清楚,據傳說是,林二俠神秘出走之後的第三天,你姑姑也相繼失蹤了。”
文逸民接道:“以後呢?”
文虎苦笑道:“以後不久,本堡就突遭上官老魔的突襲,自然沒法過問啦……”
青衣婦人輕輕一嘆道:“諸位,這些暫時不必研討,目前當急之務,還是你們文、林兩家這兩根幼苗,如何自立自強,共商復仇大計。”
文逸民正容接道:“小可敬請夫人指點迷津。”
青衣婦人道:“我一個局外人,那敢對諸位有甚指示,此行不過是代林二俠轉達諸位幾句話而已。”
文逸民正容接道:“小可恭聆。”
青衣婦人將語聲特別壓低道:“諸位,林二俠說,目前敵勢太強,而文、林二家,又只剩下你們這兩根幼苗,所以,當你們羽毛未豐之前,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微頓話鋒,那透過幛面紗巾的精湛目光,凝註文逸民沉聲接道:“尤其是文少俠,正好利用目前這特殊身份,一面準備,一面暗中結合散處各地的俠義道,以便伺機而動。”
文逸民點點頭道:“這事情,小可早已在暗中進行,不過,目前還談不到有甚成效。”
青衣婦人道:“有志者事竟成,這種事,不是一年半載所能辦好的,只能耐着性子,慢慢來。”
文逸民正容接道:“小可記下了。”
青衣婦人道:“文少俠,林二俠曾特別交待,在韜光養晦的這段時間中,不可過問江湖中事,以免泄露身份。”
“是!”文逸民恭應一聲之後,又注目接道:“夫人,我想見林二俠。”
“不可以。”青衣婦人接道:“目前,林二俠不願接見任何人,連他自己的侄兒,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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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逸民與林志強二人,幾乎是同聲問道:“那爲什麼?”
林志強並立刻接道:“二嬸,我二叔的傷勢,不要緊嗎?”
青衣婦人幽幽地一嘆道:“你二叔受傷雖不輕,但並無大礙,頂多休養三幾個月,就可復元,不過,他的雙目,卻……恐怕有失明的可能。”
林志強聽得鋼牙一挫,卻沒吭氣。文逸民卻正容說道:“夫人,林二俠既有吩咐,不許去看望他,那麼,只好有勞夫人,多多辛苦了。”
青衣婦人輕輕一嘆道:“這是我分內之事,文少俠請儘管放心。”
文逸民注目接道:“夫人,咱們今後如何聯絡?”
青衣婦人道:“林二俠說過,你不必找我們聯絡,必要時,由我們來找你。”
接着,又笑了笑道:“憑你這當朝駙馬的身份,要找你,那是不會太困難的。”
文逸民點點頭道:“那麼,林二俠對志強表弟,又是怎樣安排的?”
“這個很抱歉!”青衣婦人歉笑道:“林二俠特別交待,爲免萬一發生意外,對志強今後的去處,連我這傳訊的人,也不讓知道。”
文逸民不禁苦笑道:“那麼,夫人這信,又如何傳法?”
青衣婦人道:“我僅僅將林二俠的一件信物交與志強,要他去某地見一個人,然後,再由那個人去引見另一個人。”
文逸民笑了笑道:“這辦法倒真夠神秘。”
青衣婦人道:“少俠,你們兩位年輕人,都是劫後餘生的孤臣遺子,林二俠此舉,雖然有點不近情理,但卻是用心良苦……”
文逸民截口接道:“夫人,這情形,這處置,小可體會得到。”
一頓話鋒,又注目接道:“夫人,林二俠是否說過,我們還須要忍耐多少時間?”
青衣婦人道:“林二俠說過,只要志強此行無甚阻礙,最多一年之後,你們就可揚眉吐氣,快意恩仇了,不過,在這一年之中,二位都必須多加忍耐。”
文逸民正容點首道:“小可記下了。”
接着,這五位又低聲密議一陣之後,才趁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與擔任警戒的兵勇互易服裝,然後在晨光曦微中,大搖大擺地整隊返回兵營而去……
監利,是湖北省境內與湖南接界的一個縣城。
衆所周知,湖北東南部,平原坦蕩,湖澤星羅棋佈,因而自古即與湖南北部,合稱爲“雲夢平原”,而監利,卻算得上是“雲夢平原”的中心地區。
監利縣城,規模雖小,也顯得頗爲古老,但因位於魚米之鄉的“雲夢平原”
中,卻是相當富庶的一個小城鎮。
這是監利城郊,那場腥風血雨消散的半月之後,時爲晚霞豔麗的黃昏。
監利城東門外的官道旁,一幢頗爲古老的三合院前,有一位一身鄉農裝束的斑發老者,正手持冒煙杆,悠然自得地坐在門前臺階上,“叭,叭”地吞雲吐霧,其狀極爲悠閒。
就當此時,三合院中的西廂旁前,出現一位一身青布短裝,梳着兩條長辮子的姑娘,向着鄉農老者招招手,嬌聲喚道:“爹!您快回來。”
這鄉下姑娘,看年紀,最多不過十六七,面貌也平凡得很,但她的語聲,卻有若出谷黃鶯,悅耳之極。
斑發老者扭頭訝問道:“什麼事呀?丫頭。”
青衣女郎一跺蓮足,道:“您快回來,是有要緊事嘛!”
斑發老者緩步折返院內,青衣女郎連忙招手,並壓低語聲道:“爹快隨我來。”
說完,轉身朝廂房走去。
斑發老者沉聲喝道:“丫頭回來!”
青衣女郎只好停步回身,白了乃父一眼道:“爹,人家急壞了,您還慢吞吞的。”
斑發老者臉色一沉道:“什麼事?先告訴我。”
青衣女郎道:“家裡來了客人。”
斑發老者一愣道:“怎麼我沒看到?”
青衣女郎道:“他是由後院河邊,越牆而人的。”
斑發老者臉色一變,低聲接道:“是怎樣的人?”
青衣女郎道:“我也說不出來,他說姓林,是由南昌來……”
斑發老者截口接道:“他是否說要找我?”
“是的。”
“告訴他,我不在,要他快點走。”
青衣女郎着急地說道:“爹,方纔我已說過,您在家的。”
斑發老者怒聲道:“在家就不能外出?”
青衣女郎說道:“爹,人家已受了傷,您不能見死不救……”
斑發老者臉色大變地道:“死丫頭,你坑殺我了!”接着,又注目問道:
“人在哪兒?”
青衣女郎道:“在後院柴房中……”
不錯,後院柴房中,是有一位商賈打扮的中年人,斜倚一堆乾柴之上,正在蹙眉沉思着。
柴房,並無窗戶,因而雖然目前不過是黃昏時分,但關上門後的柴房,卻已形同黑夜,而不得不借助一盞微弱的香油燈以資照明。
在昏暗的燈光下,這位中年商人,面色蠟黃,全身溼透,右臂與左腿上的衣衫上,並有兩處顯然已有三天以上的創傷血污。
一陣步履聲,止於門外,“呀”然一聲,房門啓處,斑發老者與青衣少女,緩步而入,並順手帶攏房門-
那中年商人,連忙起立,向着斑發老者深深一躬道:“小侄林志強,見過周叔叔。”
原來這中年商人,竟是林志強所喬裝。
斑發老者連忙還禮道:“請恕老朽眼拙,這位老弟是……”
林志強只好自我介紹道:“周叔叔,小侄林志強,先父系林家堡堡主……”
斑發老者截口一“哦”道:“原來賢侄是大年兄的令郎,這些年來,你一直在什麼地方住?”
青衣少女搶着說道:“爹,您看人家全身溼透,身上又有傷,不先替人家換衣衫……”
斑發老者截口笑道:“還是你丫頭想得周到,爹是老糊塗啦!”
接着,又正容說道:“丫頭,快去將你大哥的乾淨衣衫,和我房中的金創藥取來備用。”
林志強連忙接道:“周叔叔,不用了,這些,小侄行囊中都有。”
青衣少女接道:“林大哥,你的行囊,不是打溼了嗎?”
“不要緊。”林志強接道:“行囊有油布包着,裡面不會溼的。”
青衣女郎道:“好,那麼你快點換衣服,我去替你弄點吃的來。”
斑發老者也點點頭道:“對!賢侄先將衣衫換過,傷口也該包紮一下……
哦,傷勢不礙事嗎?”
林志強苦笑道:“不要緊,不過是一些皮肉之傷而已。”
林志強換過衣衫,將傷口重行包紮之後,順便將臉上的人皮面具也揭了下來。
剛好,青衣女郎提着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入目之下,不由目光一亮道:“林大哥,原來你並不比我大多少嘛!”
斑發老者佯嗔地叱道:“大你一天,也是大哥呀!”一頓話鋒,又正容接道:
“丫頭,快到前院去,不論任何人來,都說我不在家。”
“是。”青衣女郎嬌應着回身走出柴房,並向林志強笑了笑道:“林大哥,匆促之間,沒法準備好點的東西,你就先行將就吃點吧!”林志強含笑接道:
“多謝小妹,我現在還不餓。”
口中說不餓,但在斑發老者的婉勸下,他卻狼吞虎嚥地將兩菜一湯和三碗白米飯,都吃得一乾二淨。
斑發老者‘直靜靜地等林志強吃完之後,才手捋長髯,輕輕一嘆說道:“賢侄,最近傳說在南昌所發生的事,是真有其事嗎?”
“是的,”林志強接道:“這些周叔叔已聽說過了?”
斑發老者點點頭道:“老朽也不過是於昨天午後,才聽到的消息。”接着,又注目問道:“賢侄,你二叔呢?”
林志強含淚道:“二叔已受傷,正由友人伺候療養中。”
斑發老者道:“你叔侄二人,一向隱居在南昌?”
“是的。”
“賢侄此行,意欲何往?”
“小侄此行,系奉二叔之命,前往四川投奔一位前輩奇人,以求深造。”
斑發老者不自覺地長吁一聲,那情形,就像是放下一塊不勝負荷的大石似地,淡淡一笑道:“也好,年輕人應該多-多歷練一番。”
林志強接言道:“因此行途經周叔叔府上,所以,二叔才特別命小侄順道拜候,藉聆教益。”
斑發老者拈鬚微笑道:“賢侄太客氣啦!”
接着,又“哦”了一聲道:“你二叔是否還說過些什麼?”林志強對斑發老者方纔聽到他不過是路過這兒時所表現的那種如釋重負的神態,深感世態炎涼,人情淡薄,因而對這斑發老者的鄙視之感,也油然而生。
原來這斑發老者,是聲名僅略次於“三莊,二堡,一神君”的“雲夢釣叟”
週一民。
這位週一民,與林志強雖然是初次見面,但他們兩人的淵源,可委實不淺。
其實,這兩位應該算是第二次見面了,不過,當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林志強還在他母親懷中吃奶,所以那一次不能算數。
週一民與林志強的父親林家堡堡主林大年,不但是八拜之交,而林大年更對他有過救命之恩。
也因爲如此,當時的週一民,對林大年是巴結之惟恐不及,當林志強剛剛兩歲,也就是週一民與他第一次見面時,就把自己那剛滿週歲的女兒周幼梅,許配給林志強了。
所以,週一民不但是林志強的父輩,也算是他的泰山大人哩!但此一婚事,僅僅是雙方家長之間的一句話,並未經過媒人的撮合,因而外面知道此事的,算得上是絕無僅有。
再加上雙方口頭允婚後不久,林永年即神秘出走,接着,林大年也悄然外出,不久,便傳出死訊,威震江湖的林家堡,不但無形中瓦解,也等於已家破人亡,自然,林、周兩家的婚事,也無形中成爲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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