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重提
蓉卿想到鎮南王那句:“等我十里紅妝娶你入門……”心頭不由微涼,問道,“他會不會趁亂逃到海上去了?”
齊宵想也沒有想,否定道:“不會,三沽口戒嚴,便是插翅也難飛。”所以他才覺得狐疑,當時鎮南王已經重傷在身,身邊死士都已經傷亡,他憑一人之力想要出海難於登天!
鰲立武藝並不弱,鎮南王卻在他眼前消失了,既不是能從海上逃走,蓉卿也覺得事情很蹊蹺。
只是人沒有找到現在說什麼也都只是猜測,她收了心思,起身從牀頭拿了個匣子出來,擺在桌上:“你走的時候交給我的,現在你人回來了,就還給你吧。”
是齊宵走前給她的銀票,時候蓉卿點算過,一共是八萬兩。
對於蓉卿來說,這已經算是天文數字了,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齊宵沒有接匣子,雲淡風輕的道:“你不是要開染布坊嗎,這就算是我入的股吧。”蓉卿愕然,揶揄的道,“齊公子,這八萬兩您若是投進去了,那我們也不用入股了,都歸你便是。”
齊宵抿脣略微沉吟了一下,笑着道:“……何必算的這麼清楚。”語氣頗爲曖昧。
“怎麼不算的清楚。”蓉卿瞪了他一眼,點着匣子道,“往後若是沒了,你可別回來和我要!”
齊宵點頭,含笑道:“不要!”蓉卿也不想兩個人拽着錢字推來推去,齊宵既是要入股,那就算她大股就是,也不用太計較,她將匣子又收了起來,回頭看着齊宵道,“蕉娘見我房裡還點着燈,一會兒該來了,你早點回去歇着吧,明天請周老和鰲立一起吃飯,大家也都聚一聚!”
這一次,齊宵沒有故意拖着不走,微微頷首:“嗯。”站了起來,視線在牀上一睃,“你也早點休息。”
蓉卿順着他的視線飛快的朝後瞥了一眼,眼中斂了笑意,催着齊宵快走,齊宵無奈只得又從窗戶上翻了出去,蓉卿看着他忍不住輕笑,齊宵回頭看她,眼中浮現出促狹之意,笑道:“你不是提過想要騎馬嗎,不如我們去城外走走吧。”
“現在?”蓉卿愕然,擺着手道,“若是被人看見,還不定明天傳成什麼樣呢。”話落,又見他面上含笑,就知道他打趣自己,不由嗔道,“快走,再不走蕉娘要把你當樑上君子一樣打了。”
齊宵垂目打量了一眼自己,又挑眉看着蓉卿,含笑道:“若能看見你,便做那樑上君子也無妨。”
“油腔滑調!”蓉卿忍不住笑,目送齊宵一跳一躍無聲無息的出了院子。
她關了窗戶,明蘭就推門走了進來,一邊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邊就拿眼睃蓉卿,蓉卿笑着敲她的頭,啐道:“想什麼呢!”又道,“不準和蕉娘說。”
明蘭哦了一聲,嘟着嘴又在房裡掃視了一圈,纔出去。
蓉卿又在牀邊坐了下來,拿着袍子在手裡,也忍不住輕笑,誰能想到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齊五爺,能做出這種夜半翻牆的行徑來,還嬉皮笑臉的賴着不走!
齊宵回了外院,鰲立正和一位穿着石青色短葛包着同色頭巾的男子在院子裡等他,見齊宵進來鰲立抱拳道:“五爺,京中來信了。”話落,指了身邊的男子介紹,“這是五軍都督府的肖大人。”
“齊五爺!”被稱作肖大人的男子抱拳行禮,齊宵微微頷首,沉聲問道,“你從京都來,有何事?”
肖桐追隨的是涼國公齊瑞信麾下,年紀不大但人很機靈,齊宵曾有過幾面之緣。
“在下奉國公爺之命,給五爺送信。”肖桐看着眼前的齊家五公子,就想到京都關於涼國公府的傳聞,具體的事他不清楚,但卻知道齊五爺性情冷漠,從不與人多言,因受臨安侯親自督教武藝更是出神入化,在京中與他一般年紀的公子少爺,都敬他爲首,但凡是他所言之事,大家都不敢有所悖逆,雖然這幾年因涼國公府事情不斷,臨安侯又出了事,他甚少在京中走動,但若大家聊起來,還依舊語含敬意。
齊宵撇了一眼肖桐手中的信,面無表情的接過來,頷首對肖桐道:“有勞。”又看了鰲立一眼,鰲立立刻道,“肖大人一路勞累,在下已在聞香樓定了房間和酒席,大人請!”
鰲立話落,齊宵已經和肖桐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裡,肖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隨鰲立出了府。
齊宵進了書房,隨手將信丟在桌面之上,周老端茶從對面走了過來,瞥了眼桌上的信,問道:“可是國公爺來信,催您回去?”
“他還能說什麼。”齊宵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面色冷沉,“不過怕我胡爲,連累他罷了!”
周老見齊宵臉色不好,想勸一勸,可想到齊家的事情實在紛亂繁雜千頭萬緒,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得陪在在一邊,說些旁的事情。
齊宵也不再提,閉目靠在椅背上。
房間裡一時靜悄悄的。
蘇珉果然是第二日早上回來的,蓉卿正好散步回來,遠遠的就瞧見蘇珉大步走了過來,又曬黑了許多不過人卻越發的沉穩,蓉卿笑着迎過去喊道:“四哥!”
“嗯。”蘇珉含笑望着她,點頭道,“好像長高了點。”
蓉卿皺眉,笑着道:“四哥就打知道趣我。”說完,和他並肩朝院子裡走,問道,“昨晚是不是喝了很多酒,王爺有說什麼嗎?”
“嗯,大家心中輕鬆,也就放開了點。”蘇珉進了次間裡,明蘭行了禮給他倒茶過來,“王爺昨晚比我喝的還多,被人扶着回去的!”
一場大戰,北平的將領沒有一個人得到封賞,蓉卿以爲簡王會安撫一下大家,不過現在看來簡王麾下的將領遠比她想的要忠心。
“四少爺。”蕉娘走了進來,淚眼朦朧的將齊宵打量了一遍,哭着笑着欣慰的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蘇珉拉着蕉娘在身邊坐下來,安慰了她幾句,蕉娘就問起蘇崢的婚事:“……蔣家小姐您可見到了,人怎麼樣?”她聽蓉卿大致說了一些。
“五弟妹人很好。”蘇珉笑着看向蓉卿,“知道我們在北平也沒有多問,就託我將你的見面禮帶來了,一會兒讓平洲給你送來。”
蓉卿沒有想到蔣小姐連她的見面禮也準備了,不由暗暗點頭,看來這位五嫂不是位精明的,就是位極聰明周全的人。
“那我改天也要讓人將回禮給她送去才成。”蓉卿笑着道,“剛過了中秋,就只能等重陽了。”話落,問道,“那她五哥相處的好不好,成親後他們住在哪個院子?”
“住在正院前面的綵衣閣,二夫人在院子前後又多加了四間罩房,他們住在裡面倒也寬敞。”蘇珉說完,想起蘇容君來,“聽說五弟妹給七妹說了孃家一個族兄,雖是族兄卻和她同齡,去年中了秀才,家境不算富足但爲人卻有些文人正氣,和七妹妹也算是門當戶對!”
蘇珉能這麼說,想必是私下打聽過的,否則不會給予這麼正面的評價,不由面露喜色,問道:“是嘛,那親事可說成了?”
“沒有。”蘇珉微微擰了眉頭,沒有不悅卻有點憂慮,“祖母身體不好,婚事上自然由二夫人做主,二夫人就私下裡問過七妹妹,七妹妹卻是以家中不安穩,祖母身體爲由拒絕了。”
蓉卿就皺了皺眉頭,如今蘇家失勢,蘇容君又是庶出的身份,婆家想要挑個合適的並不容易,她雖不建議盲婚啞嫁,但是像蘇容君這樣一口回絕,到讓她生出一絲不安來。
“婚事哪能讓七小姐自己做主。”蕉娘語氣裡也是擔憂,看了眼蓉卿,“七小姐和八小姐一樣,今年都十五了,太夫人身體不好,二老爺又……”一頓又道,“若是要守孝三年,可如何是好?!”
蘇珉也擔憂,他無所謂,有那樣的父親和祖母,娶了人家的女兒就是害了人家,還讓別人知道了他們家的不堪……不如不娶,孑然一身落得輕鬆自在,可是蓉卿卻不行,她是女子若不成親嫁人,將來如何在人前立足。
蓉卿見他們說着說着,就說到自己身上了,不由打着茬問蘇珉:“父親那邊……可有消息回來?”
“嗯。”蘇珉聞言眼中忍不住露出厭惡的樣子,凝眉道:“聽說在路上就病了,船行到揚州馬懷德爲他請了大夫,暫時死不了。”
蓉卿哦一聲,想到蘇峪的事情:“那三哥呢?”蘇珉臉色微霽,“聖上沒有再提,前些日子還招了大伯父入宮,聖意難測,只能看他進京後聖上的態度了。”
也就是說,蘇茂源很有可能引發聖上對蘇氏的厭惡?!
蕉娘和蓉卿坐在一邊唉聲嘆氣的,蘇珉將她們心情不好,就說起二夫人來:“……說若是你在這裡生活的拘謹,就讓你回去住,家裡現在不同以前,也不會有不舒心的事情。”
“要回去現在也走不得。”蓉卿介紹了一遍華靜芝,“她來就是來看看北平城可有商機,我們剛議定了一個染布坊,她還準備將我成衣鋪子做到江南去,我現在哪裡能走,以後再說吧。”她知道,蘇珉還是擔心她的婚事,在家裡有二夫人做主,總比在北平好,“說起來,還有件事要求您去辦呢。”又把要求王爺的事情和蘇珉提了提。
“行。”蘇珉很爽快的答應了,“等你籌辦好,我去和王爺說。”一頓想起什麼事來,戲謔的看着蓉卿,挑眉道,“當初北平城外聚了難民,你是不是和世子妃通信了?”
蓉卿聽着一愣,楊氏說了這件事?
是他們夫妻感情太好,什麼都不瞞着,還是楊氏怕簡王爺對她這位兒媳責怪,所以和趙均瑞解釋是她的主意?
“啊?”蓉卿尷尬的笑笑,“世子爺和您提的,還是您……”世子妃不可能和蘇珉說,如果蘇珉知道,那就可能是趙均瑞說的了。
“世子爺說的,還給我看了你寫給世子妃的信。”蘇珉說着臉上佈滿了笑意,“……沒想到你還有謀士之才,連世子爺都說,若你是男子定要將你收入帳下做個行軍佈陣的謀士。”
蓉卿聽着臉色一變,問道:“世子爺不會和王爺說吧?”城門外難民的事情,簡王爺先是下令將人攆走,隨後他又朝令夕改的讓人在外面安了棚子……這件事她只是提醒了楊氏,分析了一下利弊,說服了楊氏,至於楊氏如何利用趙玉敏的,就和她沒有關係,可若是這些傳到王爺的耳中,不免覺得她牝雞司晨。
“不會。”蘇珉知道她擔憂,“不過我們私下裡戲言罷了,自是不會讓王爺知道。”
蓉卿鬆了一口氣。
蘇珉對她的緊張不以爲然,反而隱隱有些引以爲榮得意的樣子:“……往後若再行軍,不如將你帶着吧,說不定倒時候還得讓你出主意呢。”
她一個女子如何能上戰場,蓉卿也知道蘇珉不過說笑,點頭道:“好啊,四哥讓王爺封我個副將參謀吧。”
蘇珉哈哈大笑,揉了揉蓉卿的頭,蕉娘也跟着笑了起來。
三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蘇珉要走蕉娘就站了起來攔了蓉卿,笑着道:“我送四少爺出去吧,小姐不是還要親自做幾個菜嗎,不如先去廚房準備一下,看看可還缺什麼,讓人去買!”
蕉娘應該是有話和蘇珉說吧,蓉卿只當不知道送蘇珉出了院子,就和明蘭青竹去了廚房,青竹的手藝在幾個丫頭裡最好,蓉卿下廚她還能幫忙。
“四少爺。”蕉娘和蘇珉朝外院走,左右看看沒有人,她小聲道,“齊公子昨晚一回來就進內院找八小姐了。”她大概說了一遍,“我一早瞧見竈上溫着的飯菜少了,您昨晚沒回來,八小姐夜裡沒有吃東西的習慣,唯有齊公子了,可是齊公子向來不會遣人進來尋吃食,我就問了竈上的婆子,婆子就說是明蘭昨天半夜來取的。”
蕉娘滿臉的擔憂:“按理說齊公子無論是家世還是相貌抑或人品都沒的說,我們八小姐配他也不委屈,只是他們……”這就是沒有孃的壞處了,蕉娘和蘇珉說這些話,她也尷尬的很,可是她不和蘇珉說,又沒的人商量,“若是出了事怎麼辦,您看,不如問問齊公子,先將他們的婚事定了吧!”
“您多慮了。”蘇珉聽着亦是滿臉的驚訝,怎麼也想不到齊宵會做出半夜翻牆的事情來,“他們一個沉穩,一個機敏,彼此有情也只是發乎情止於禮,不會有事的。”話落,到真的思考起兩個人的婚事來,“我去問問齊宵,他到底如何打算的。”
蕉娘其實也知道蓉卿和齊宵都是有分寸的,不會亂來,可是年輕人在一起,難免有把持不住的時候,她道:“您問一聲也好,若是定了,這宅子我們也不能再住下去,總要避嫌纔是。”說完,想起她和人打聽的涼國公府的事情,“到時候託了大夫人和涼國公府的老夫人見見,還是要長輩點頭才成。”
“知道了。”蘇珉點了頭,忽然想起蓉卿的意願來,問道,“八妹那邊您問過了,她什麼態度?”蓉卿向來主意大,她的婚事還要得了她點頭同意才成。
蕉娘也皺了皺眉,搖了搖頭道:“好像沒有聽八小姐提起過。”想起蓉卿偷偷給齊宵做衣服,雖沒有和她說,可那衣服的尺寸她一眼瞧了就知道是齊公子的,“我晚上問問八小姐?”
蘇珉微微頷首,兩個人分頭,一個去問齊宵一個去問蓉卿。
下午蓉卿親自下廚,做了拿手的七八個菜,又燉了湯品,讓人將蘇珉,齊宵,鰲立以及周老都請了進來,鹿子和平洲作陪,搬了個大桌子進來,一家人不分主次的坐了下來。
華靜芝看着齊宵,笑着道:“我來了這麼久,可是與你第一次見着,那有你這樣待表姐的。”說完,給齊宵斟酒,“我也不與你客氣,自罰一杯,就當做向我賠罪了。”
齊宵也不言,端了酒盅一口飲盡。
華靜芝笑了起來,蘇珉也端了酒盅敬華靜芝:“這段時間我們都不在,得虧華姑奶奶照顧舍妹,這杯水酒蘇珉敬您。”
“好!”華靜芝不是普通的閨秀,若不然也不會和離後出來做生意,所以端了酒盅就笑着道,“你也別和我客氣,在這裡我年紀最長,齊宵和蓉卿都喊我一聲姐姐,我就臉皮厚一次,你也喊我姐姐便是。”
蘇珉面頰微紅,嗯了一聲,和華靜芝喝了酒。
周老見華靜芝爽快,頗有江湖女兒的英氣,也笑着打岔敬酒,一時間推杯交盞的好不熱鬧。
一頓飯吃了幾個時辰,齊宵和蘇珉一起回去,兩人去齊宵房裡喝茶說話,蘇珉見桌上丟了一封京城來的信,就問道:“可是國公爺來信了?你準備回京?”
“不回。”齊宵眉頭微擰端了茶喝了一口,又放下,不再說話。
蘇珉知道他和涼國公的關係,所以笑着道:“不回也好,你要是走了我們還不習慣呢。”
齊宵微笑,蘇珉就斂了神色,想問他對蓉卿到底如何打算的事情,可話道嘴邊又有些說不出口,蓉卿畢竟是女子,就是他和齊宵關係再好,讓他這個舅爺去問,不免顯得蓉卿急切了,想了想他側面打探道:“你回來後似是提過你大哥的婚事,定在明年幾月?”
“十月!”齊宵目光微垂,神色微有無奈,蘇珉想起下半年就要入宮的閔家小姐,不由生出幾分唏噓,“婚事是老太君和你伯父定的?”
齊宵點了點頭,蘇珉就原來如此的哦了一聲。
齊宵就挑着眉梢去看蘇珉,眼中掠過訝異,隨即瞭然……
蘇珉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端了茶低頭去喝,想說的話還是問不出口,只有等蕉娘問過蓉卿的意思,看蓉卿要怎麼辦吧。
她主意多,總比他想的周全。
蕉娘這邊也和蓉卿在房裡做針線,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話:“七小姐也真是,那個蔣家也是百年望族,在北平哪裡能再找到合適的人家。”說完嘆了口氣,“她這樣待在家裡,二夫人不出去走動,眼下又出了二老爺的事,她將來可怎麼說親事!”
“順其自然吧。”蓉卿手裡提着青藍的線,在荷包上走了一針,“婚事也要講究緣分的。”
蕉娘卻不贊同,皺眉道:“緣分這事情,還不是人和人湊着的,若是這樣見也不見直接回了,那和誰都是沒有緣分的。”
蓉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蕉娘就嗔瞪了蓉卿一眼,知道她在敷衍自己,“我說了您還不愛聽,七小姐的婚事將來定是要生波折的。”
蓉卿聽着就哎呦一聲,指尖上就紮了一針,冒出了個血珠子,她將手指放在嘴裡嗦了嗦,心裡也不由暗暗嘆了口氣,蕉娘見她紮了手,心疼的道:“您別繡了,等明兒再繡。”
蓉卿笑笑說不礙事,她這樣扎啊扎的,到是不覺得疼了:“扎一針而已,沒事兒的。”蕉娘嘆氣,又話鋒一轉說起齊宵來,“……齊公子今年也有十八了吧?他家裡也該着急婚事了吧。”
“不知道。”蓉卿心不在焉的回了一聲,“到時候定了您準備了禮就是,在京城我們也不用去喝喜酒了。”
蕉娘啊了一聲,愕然的看着蓉卿,問道:“小姐送什麼?”蓉卿手中的動作一停,失笑的看着蕉娘,“蕉娘,您要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何必我和拐彎抹角的繞了一個晚上。”
蕉娘也不客氣,就放了手裡的針線,坐在了蓉卿的身邊,正色道:“我就是想問問,小姐對齊公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我也不知道。”蓉卿停了手裡的活,視線落在跳動的燭火上,聲音中有些不確定,“見到他也覺得高興,可是若是說起婚事,我卻有些害怕……”她看着蕉娘,“在很多事情上都不成熟,現在提婚事還太早。”
“小姐!”蕉娘又心疼又無奈,她瞭解蓉卿,知道蓉卿雖心思重,但卻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她既是這麼說,就證明在心裡確實仔細想過……她在心裡細細一轉就知道蓉卿擔心的是什麼。
涼國公府是國公府,莫說蓉卿不過是蘇茂源的嫡女,就是蘇茂渠的女兒,入涼國公的門也是高嫁,涼國公府幾個兄弟住在一起,家世又亂又複雜,倒時候你一言他一句的,會不會同意還是未知數,若是傳出難聽的話來,豈不是壞了蓉卿的名聲!
“小姐……”蕉娘抱住蓉卿,“那咱們回永平吧,請二夫人在永平府打聽打聽,找個小戶殷實的人家,咱們能拿捏住的,您嫁過去也不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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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卿靠在蕉娘懷裡,搖了搖頭道:“再等等吧,再說也不一定非要成親,您還記得當初我們出府時說的話,有一個小小的院落,能讓我們落腳,再開個不大不小的鋪子,能給我們溫飽,安安穩穩的就是最美的日子,現在我們生活遠比原來想的要好,反倒考慮起當時沒有想過的事情了。”
蕉娘想說什麼,蓉卿又道,“齊宵很好,可是您也說了,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我與他感情再好,彼此再有好感,可最後還是要過長輩那關的,若長輩同意到也罷了,可若不同意呢,我們能不能經受的住世俗綱常的壓力?即便頂的住,我嫁入了齊家……您也知道我,在外頭裝模作樣的禮數看着周全,可在家裡向來都是沒有規矩的,那樣的高門大戶,我進去後能不能適應?我若是過的很累,心裡一定會生怨吧,有了怨我就會喋喋不休的抱怨,天長日久他也嫌我煩的吧,覺得我拖了他的後退,而我呢,又會覺得就是因爲他,才束縛了我的自由,到那個時候我們那點點薄弱的愛也就不保了,變成了怨偶互相怨懟,又何必呢!”
原來,八小姐已經想了這麼長遠了,她拍着蓉卿的背,輕聲道:“可我瞧着齊公子對你可是用了心的,他若是一條道走到黑,您這樣豈不是耽誤他了。”
“我還沒有想好。”蓉卿面露猶豫,“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他。”話落,聽到蕉娘嘆息了一聲,她問道,“蕉娘,我是不是很自私?”她承認她很自私,可是她沒有條件和能力讓她去面對挑戰,她已經沒什麼能再失去,如今的生活是她費盡了千辛得來的,她不想去冒險。
至少現在她確實猶豫。
蕉娘搖着頭:“不自私,蕉娘是過來人明白您心裡的感受,齊公子若連這點時間也不願去等,那這樣的人也不值得小姐去愛。”
蕉娘就是無條件對她包容,蓉卿輕輕笑了起來,輕聲道:“我再想想,不會耽誤人家的。”
“好!”蕉娘點頭道,“往後蕉娘再不問您這事情,小姐若是嫁人蕉娘就倚老賣老跟着你去姑爺家,將來給您照顧孩子打理內宅,小姐若是不嫁人,那我就隨着您服侍您,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蓉卿笑了起來,抱着蕉娘道:“好!”
第二日一早,蕉娘就去蘇珉將蓉卿說的話複述了一遍,蘇珉微愣忽然就生出一份心酸來,若是蓉卿和齊宵門當戶對,若是家中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蓉卿又怎麼會在感情上畏首畏尾,又怎麼會猶豫不決。
“她考慮的是對的,我們也順其自然吧。”蘇珉想着,又覺得可惜,可現實總歸是現實,齊宵再好,可他總歸是齊家的人,到時候有阻難他也不可能頂着不孝之名違背長輩……還有,蓉卿若是嫁去了齊家,卻因爲身世不得不受齊家人的輕視,他也不願意。
這件事上,就在蕉娘和蘇珉心裡默契的有了統一想法。
華靜芝來尋蓉卿,說起昨天吃飯的事情來:“齊宵比我記憶中成熟了不少,似乎也開朗了不少……”唏噓不已,“或許是和他大仇得報有關吧。”
蓉卿失笑,想到齊宵的樣子,也不反駁華靜芝就道:“染布坊的事情他也要入股,到時候我寫個合約書出來,我們簽了合約吧,咱們先小人後君子!”華靜芝是做生意的人,當然沒有問題,“好,等你寫出來我們就簽了,北平的染布坊我入一股,成衣的話我回蘇州也照樣開一家,也算你一股,咱們一南一北再好不過。”
蓉卿應是,下午就和華靜芝一起把合約寫出來,又請鮑掌櫃進府裡來,讓他和蘇珉見證,她和齊宵以及華靜芝一起,將染布坊的合約簽了,取了個“原色”的名字。
華靜芝笑着看着齊宵道:“沒想到我們還能一起做生意,往後若是鋪子裡有事,你可不能推,要不然我就將你的那份紅利扣在手裡。”蓉卿聽着輕笑,齊宵卻是一本正經的點頭道,“表姐做主便是。”
華靜芝看看蓉卿,兩人都笑了起來:“這位倒好,以後我們給他一文就是一文,想必他也不查賬的,是個好騙的。”
齊宵就看着蓉卿,微微挑眉,一副被你騙了錢將來也會到我手裡的感覺。
蓉卿心中微動,垂了眼眸。
染布坊在九月中旬正式開業了,趙均瑞也送了禮過去,鮑掌櫃將綢緞鋪子交給了二掌櫃,他正式在染布坊這邊駐紮了下來,和鮑全明一起進棉花,織布染布賣成衣,若是布多了就送去綢緞莊,算是做成了一條產業鏈。
成本降低了,供貨快了,生意越發的好起來。
牛記烤鴨店也開始盈利,他們第一次拿了賬本和錢袋子進府來和蓉卿算賬,蓉卿看着賬本驚喜的道:“生意這麼好?”牛順河微有得意的樣子,“承蒙老天爺賞口飯吃。”
蓉卿看他們是按五五分的賬,蓉卿四個月得了六十幾兩的盈利,她笑着拿了二十兩出來給牛順河:“聽說你們要將孩子接過來,這點錢算我給孩子買糖吃的。”
牛順河要推辭,牛嫂子卻是很大方的收了,和牛順河道:“我們就不和八小姐客氣了,往後八小姐有事,我們多盡力就成。”
蓉卿笑着點頭,夫妻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才走。
蓉卿拿了燒鴨店的賬簿翻了會兒,想起要給二夫人寫信,當初蔣氏送給蓉卿的是一雙繡花鞋襪,還有一副六七兩重的赤金鐲子,她是未出閣的姑娘,所以就回了一方帕子,還有一些布料,問了問家裡的情況,就讓蕉娘喊木椿進來,找人送去永平。
木椿匆匆進了院子,見蓉卿正坐在屋檐下不由走了過來,蓉卿見他本來要說信的事,可見他欲言又止有話要說的樣子,就問道:“有事?”
“小姐。”木椿小心的回道,“聽說湘王前段時間被人彈劾,說是當初鎮南去京中時曾去湘王的府邸小住了幾日,鎮南王還送了美人給湘王,聖上知道後也沒有說什麼,可是月初的時候,湘王世子妻弟,在封地打死了人,被人捅到天庭,聖上聽後大怒,下了責難書,說湘王治下不嚴,縱容親眷欺壓百姓,令他半個月到京城,去先帝陵前長跪懺悔,若是逾日就削了他的王位。”他知道蓉卿愛聽朝中的事,所以只要在外面聽到什麼謠言,都會回來和蓉卿說。
蓉卿聽着一驚,坐正了身子,問道:“那湘王爺可去京城了?”湘王和簡王不同,生母在世是先帝的寵妃,當初未立太子時似乎還爭了一爭,只是後來先帝態度明確,也就沒了下文,但先帝卻也沒有虧待他,將他封封到湖廣,那裡物產豐富和京都又近,算是所有的王爺中,過的最富足安逸的一位了。
聖上這麼罰,有點過了。
“去了。”木椿說着唏噓不已,“不過卻在路上得了痢疾死了。”
蓉卿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木椿就道,“好像就是這兩日,現在街上都傳遍了,說是湘王死的很蹊蹺,說不定是鎮南王暗中報復。”
這樣說,就算是把湘王給定罪了?鎮南王報復,那豈不是在說當初遼王謀反,湘王暗中也參與了,只不過後來怕死沒有動手,現在鎮南王來報復他了?
這都是誰傳出來的謠言。
“那聖上可有定奪或是旨意?”蓉卿眉頭微擰,木椿聽着搖搖頭,“還不知道,不過想必過兩日就能聽到消息了。”
蓉卿若有所思,聖上到底什麼意思?怎麼把矛頭又指向湘王了?
“算了。”她搖搖頭,“你先幫我把信送出去吧。”木椿拿了信應了出了門,在門口正好碰到齊宵,木椿行了禮匆匆而去,齊宵則進了院子,蓉卿笑着道:“華姐姐拉着你去染布坊了,你瞧過,覺得怎麼樣?”
明蘭給齊宵端了椅子過來,又泡了茶,齊宵回道:“雖地方小了點,但目前來說已經很好了。”
“嗯,我也覺得,染布坊的進程比我想象是要順利,不過也不能着急,步子跨大了也會很累,慢慢來吧。”蓉卿話落,想起木椿剛纔說的事情,就和齊宵道,“……湘王的事情,聖上可有定奪了?”
齊宵微微頷首,回道:“撤了封地的屯兵,降爲湘北王,又責了湘王世子不學無術,貪淫好色,將封地的事務移交給湖廣佈政使!”
蓉卿愕然,將親王降級爲郡王不說,還撤了屯兵架空了王府的權利,這麼說來,往後湘北王就成了個空有頭銜的郡王了?
“怎麼會這樣。”蓉卿覺得聖上是不是被遼王驚着了,草木皆兵?
齊宵面色微凝,回道:“朝政便是如此,瞬息萬變,今上的性子與先帝不同,很難說。”
蓉卿點頭,先帝手段剛柔並濟,賞罰分明,所以心思很好猜,可是聖上卻不同,自從上位無論做什麼都是模棱兩可不按牌理出牌,實在很猜透他的心思和打算。
“不過到是有個好消息。”齊宵又道,“你伯父恢復了官位,又重新入了內閣,雖不是首輔,但已然沒了危機。”
“真的?”蓉卿一直提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那……我父親呢?可有消息回來?”蘇珉從來不和她提蘇茂源的事情,她只能和齊宵打聽。
齊宵目光微凝,聲音沉沉的回道:“入了大理寺,秋後與遼王家眷一同開審。”
不知道聖上會如何定罪,蘇茂渠應該會暗中活動打點的吧?!
齊宵怕蓉卿心裡難過,就換了話題:“眼見就要入冬,軍中也要添置冬衣,你既有成衣鋪子,可要考慮接軍士的冬衣生意?”
蓉卿的心思果然被他帶偏了,她驚喜的問道:“軍中的生意不是有固定的繡坊接的嗎?我們也能做?”
“當然能。”齊宵笑着道,“只要價格公道,質量又好就能做!”何況還有他和蘇珉打點。
蓉卿點着頭道:“我聽着很心動,不過還要和鮑全明商量一下,到時候就怕人手不足,布料供應上也會很緊。”
“那你們商量好了與我說,到時候我和世子爺打了招呼,十月王府會有競標,會有人來通知你。”齊宵說完,兩個人就細細討論起軍中衣裳的避忌和重點來,說了一刻華靜芝來了,蓉卿將事情和她說了一遍,華靜芝果然很高興,點頭道:“這生意能做,雖利潤不高,可數量很多,還能打響名頭,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蓉卿也覺得的是。
華靜芝見齊宵眉色輕快和蓉卿有說有笑,和她記憶中的齊宵竟有些錯位,她暗暗驚奇,不由看看齊宵,又看看蓉卿輕輕笑了起來。
蓉卿垂目喝茶,自從那天她和蕉娘聊過之後,蕉娘果然沒有再提起,不單是她就是蘇珉也沒有再問,可她心裡卻一直擱着這件事,給齊宵做的兩件袍子還收在箱籠裡……
蓉卿的變化,齊宵也看在了眼中,那天蘇珉旁敲側擊的問過他之後,其後也沒有再提起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他了解蓉卿的個性,所以不想給她壓力,有的事情只是保證或是承諾並沒有用,只有去做!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齊宵看着蓉卿道,“能不能幫我買些北平和周邊的特產?”蓉卿滿口應是,“好啊,你是要送節禮?”
齊宵點了點頭,道:“我在北平來來回回許多年,還從未有送特產回去,眼見要進年底了,打算送回去。”
蓉卿聽周老說過,除了齊皓他和家中的親眷都不來往,更何況買東西送回去!
怎麼突然想起來要送東西回去了?
“好。”蓉卿點了點頭,“你大約要送幾家,約莫是什麼樣的親疏關係列個單子給我,我辦好了告訴你。”
齊宵笑着點頭。
從蓉卿這裡回去,齊宵一路回了書房,當初涼國公寫來的那封信還擺在桌上,他擰了眉頭將信拆開,匆匆一覽丟在桌上,猶豫了片刻還是提筆寫了回信,待信寫完他又給家中的伯母去了一封信,收了信又給蓉卿列了一個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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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蓉卿的猶豫,要從她的性格和人生經歷考慮,她雖穿越卻從來米有受過封建禮教的洗腦,從九蓮庵回府到出府,現在又是單獨住在北平,她骨子依舊是不折不扣的現代姑娘,還有齊宵他所經歷的事情,和家族的背景蹬蹬,纔會讓兩個人有這樣的行爲和思維模式。
磨合後,等兩人成親,蓉卿入了齊家,又是一個碰撞!有碰撞和對立纔有看頭嘛。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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