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3章 書尊也有另一面

“千年國運,末將無意中竟然也參與了一回!”副帥輕輕擡頭:“王爺,就真的只因爲我們有一個文王殿下?”

“也許是因爲有了三弟,也許是因爲天下大勢,終究是在我們這一方!”林錚道:“中部二十六州併入大蒼版圖,也許還會有人心生不服,我們得用我們最好的治理,來告訴九國十三州,我大蒼國將東南佛國的半壁江山併入版圖,乃是這版圖之內的民衆之福!哦,對了,現在恐怕不能再叫九國十三州,現在只有七國十三州。”

副帥眼睛大亮:“王爺是要在這二十六州開展土地之革?”

“哈哈,土地之革,起於百廢待興的晉地,驗證於北王的北境大地,亦驗證於本王的西南封地,如今將在東南佛國落地生根,本王倒要瞧瞧,這套國策組合拳打下來,這塊名爲佛性實爲魔窟的土地上,是否會綻放出真正的佛性光輝。”

副帥全身顫抖。

不僅僅是土地之革,還有大蒼的三大國策。

這些東西他親身體驗過,在往日的西南魔域體驗的,一經落地,效果好得無與倫比,帶給百姓的震撼與幸福感與日俱增,億萬百姓皆呼主導者爲萬家生佛。

東南佛國的佛性是表象。

大蒼國策帶給民衆的佛性纔是真的佛性。

在送別夫君上前線的那一晚,鴻影郡主跟他說了很多……

這一層是鴻影郡主告訴他的。

“我要走了!”林蘇的聲音輕輕傳來。

而入聖之難,無與倫比。

大道之爭風險之大,九天十地何人不知?

若想在大道之爭中佔得先機,三叔一個準聖位根本不夠,他需要入聖。

陛下有意以大蒼國爲他的聖道奠基,你們兄弟倆,更得爲他奠基!

梳頭的過程很漫長,因爲瑤姑梳得很精心,她也似乎格外享受這梳頭的寧靜安然,心無雜念……

大概也只有咱們定南王殿下,纔能有如此氣魄,以萬里疆域,爲一聖奠基!

事實上,他佩服錯人了。

“啊?”林錚又驚又喜:“真……成了?”

林錚感慨萬端:“素聞你家妹子見識驚人,還真是不凡也!娘子,代爲夫謝謝她。”

鴻影吃吃地笑:“夫君誇錯人也,妾身跟夫君同爲沙場中人,所思所見不過十萬將士、百里沙場,視線如何能夠越過萬里蒼穹外?這些話,是我妹子說的,她擔心有人監聽,不敢萬里傳音,星夜兼程跨越萬里而來,爲的就是在夫君出征之前,將這番話告知夫君。”

他坐在一座小花園中,瑤姑在爲他梳頭。

副帥怔怔地看着王爺,內心對王爺的敬仰那是宛若滔滔江水,恨不得再次拍上一回馬屁……

鴻影輕輕一笑:“需要你謝她?伱以爲她幫的是誰?是她自己的相公!”

“葬州?”

林錚目光擡起,四十五度角仰望蒼穹:“聽聞入聖需要一方道場,需要彌天聖功,我林錚註定跟不上兄弟的腳步,但我希望能夠爲他打造一方道場,爲他積累無邊功德!”

瑤姑微微一驚:“去哪裡?”

三叔目前已經是準聖。

“我們曾經去過的一個地方。”

這座菜園,跟目前林府的花園合二爲一,似乎也化爲了花園的一部分。

“哦?那王爺爲的是什麼?”

聖殿林府中,林蘇嘴角也是微笑……

此刻,東南佛國大局已定,林錚想到這段往事,內心滿滿的都是甜蜜。

只有入聖,纔有跟三重天諸聖同臺博弈的資格。

看起來驚世駭俗,但是夫君莫要太過樂觀,三叔踏到這一階層,纔是最危險的,因爲他與兵聖同途,必定捲入大道之爭。

其一是文道之巔,這一點,三叔自無問題。

因爲這小菜園裡,凝聚着她跟他的一些過往。

一番話,林錚又是激動又是震驚,抱着媳婦好好疼一疼:“娘子,你之見識遠在爲夫之上,有你這嫂子,真是三弟之福也。”

“三叔上天道島之前,去了南陽一趟,給我妹妹寫了首詩: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既然他已經給出了他的回答,我妹子就以他妻室而自居,我父王也已經完全放棄對我妹子的定親舉措,靜待天下大定日,送我妹子過門。”

他躺在躺椅上,她爲他梳頭。

頭梳好了。

副帥目光擡起,無限敬仰:“王爺,末將必須得拍一拍馬屁了,這二十六州百姓能夠遇到王爺,真是他們三生之幸。”

爲文王入聖積累聖功,這是何等氣魄?

“是!”

夫君你此去遠征東南佛國,是他聖道奠基的一個組成部分,一旦打下這份基業,將大蒼國策落地生根,讓這片魔域化爲萬里桃源,在百億百姓頭頂撐起朗朗晴空,這是天道之所願,這更是聖道之大功……

其二就是蓋世之功。

這位他無限敬仰的定南王殿下,本身是沒讀多少書的,半輩子都在沙場征戰,跟聖道隔了十萬八千里,可想不到這一層。

“讓你讀點書你硬是不讀!拍馬屁需要先說出來嗎?”林錚橫他一眼,嘆口氣:“其實,本王爲的,真不是這二十六州百姓。”

這座小花園,是瑤姑當日南山城外的那一座,雖然她此刻已經可以輕鬆構建“月裡瓊臺”,但是,她似乎更願意構建昔日熟悉的小菜園。

這就是濟世濟民,心善而有佛,真心不在於是否頂着光頭……

這蓋世之功就難了,也許唯一的着落點就在於咱們腳下的這方土地……

“需要我同行嗎?”

“不!這次不要你同行,我也不擾你清靜,你專心完善你的真界,等到我歸來之時,我們有事要辦!”

林蘇離開了聖殿常行居。

瑤姑在小菜園送他而行……

林蘇大衍一步一出,在所有人視線中完全消失。

如果三重天之上,有人關注着他的行蹤,大概會被斬斷。

當然也有可能,三重天之上,根本沒有人關注這個。

因爲三重天需要關注的點已經變了。

以前,諸聖只有兩個關注點,其一是兵都上的那支筆,其二是遊離於三重天之外的那根棍子(林棍),而現在呢?林棍攪動了三重天的格局。

他一日時間拜訪了七尊聖人。

五大聖人給出了迴應。

兵聖長期以來一聖獨行的局面徹底改觀,他那邊至少有了六尊聖人!

雖然這六尊聖人的站位,也未必一定如此堅定,但是,也給了諸聖一個很大的隱憂。

弈聖對此最爲欣慰。

他是第一個站出來的聖人,他其實也有過隱憂,我這麼一步站出去,會不會被儒聖當成出頭的那根刺,重點針對一番?

但是,林蘇在拜訪他之後,又拜訪了一堆聖人,而且還真的得到了這些聖人的迴應,他不是唯一的焦點,即便有些報復性措施,也不是他一個人硬頂。

最關鍵的是,作爲弈道聖人,他敏感地注意到,六尊聖人跟一兩尊聖人區別還真不是數量上的區別,而在於對對方形成了直接威懾,對方不敢輕易出招了。

對方不敢出招,弈聖也就敢於出招了。

他一步踏空,來到了兵都。

這是弈聖千年來首次駕臨兵都。

兵聖親身迎接。

二聖兵都坐定,一番論道暢快淋漓,漸入佳境之後,弈聖問了一個問題:“七日前林蘇拜訪三重天七尊聖人,引發軒然大波,兵尊有無覺得,有一聖反應出乎意料?”

兵聖眼睛慢慢眯起:“書尊!”“是的,衆人皆言,書尊與你,乃是同一路人,你以未央筆劃下人海分割,他以裂天硯斬無定山,都是出手驚天下,心頭存戰意的絕代聖人,可他本次卻沒有作出迴應,他是唯一一個沒有給出迴應的聖人。”

兵聖道:“你以爲……他是跳出林蘇預判之外的人?”

“是!”

“其實誤判一直都存在!”

弈聖輕輕點頭:“是的,誤判一直都存在!聖殿中人拿他與兵尊作比,憑的是他當日斬無定山的強橫戰意,憑的還是兵尊失陷異域之後,他書都之上三年未消的蓬勃殺機,但是,衆人忽視了一個關鍵點,書之一道,亦是‘琴棋書畫’四枝之一枝!況且……如果儒尊要絕殺兵家餘孽,也根本不是書都之上所謂殺機能夠止得住的。”

兵聖眼睛慢慢睜開:“你之意,這本就是刻意誤導?”

弈聖淡淡一笑:“兵道之中講求勇往直前,智道之中,卻有一策爲‘吞雲吐霧’!”

“何爲吞雲吐霧?”

弈聖道:“你這面大旗不在,總得再樹一面大旗,從而接管你之勢力,從而替代你之位置,他書尊,就是那個陣營刻意樹的一面大旗!此計,乃是智尊所謀,是他的‘翻雲九計’中的一計:吞雲吐霧,吞的這雲,是你兵尊,吐的這霧,是他們刻意呈現出來的書尊。”

兵聖心頭大震……

世間不可能無兵事,無戰事,你再怎麼排斥這條道始終是存在的。

兵聖一直是這條道上插的一面戰旗。

他受到排斥,儒家派系卻也不可能完全杜絕這條道的存在。

所以,他們另外樹了一面戰旗,就是書聖。

書聖是他的一顆替子。

事實上,這千年來,書聖也的確起到了這方面的作用,至少,在聖殿也好,在下界也罷,書聖都是公認的強硬鷹派。

林蘇踏入聖殿之初,都被誤導了。

他以爲,正因爲書聖的存在,兵家部屬、從衆才得以保全。

他以爲,書聖是他這一邊可以爭取、甚至不需要爭取自然就能得到的力量。

所以,他對書聖始終抱有好感、親近感。

此番上三重天,拜訪的七聖之中,也有書聖存在,這也間接說明他對書聖抱有很大的期待。

即便是兵聖本人,又何嘗不是這樣認爲?

但如今,觀感全變!

因爲弈聖!

弈聖曾是對方陣營的智囊,他明白無誤地告訴兵聖,這就是一個刻意營造的假象,這步棋,還是智聖“翻雲九計”中的一計!

兵聖輕輕吐口氣:“是否還帶有另一重目的?如果有人反對儒尊,就必然會親近書尊,他通過這種方式,吸引我們這一邊的頂層人士自投羅網?”

弈聖道:“兵尊深知兵道,亦通人心,自然知道這着奇謀真正陰毒之處!”

這着奇謀的陰毒就在這裡。

兩大對立陣營,千年來諱莫如深。

人心隔肚皮,沒有人在敵人面前暴露自己內心最真的東西,但是,面對一個明顯帶有逆反傾向的人就不同了,如果聖殿之上有人反對儒尊,能夠找到的最好主心骨,無疑就是書聖。

這樣一來,就必然會有人帶着這重目標親近書聖,一旦親近,此人就會被清除。

事實上,千年來,莫名其妙地栽進這張陰毒之網的人,不在少數!

杜山河、君四、何東海、向益舟……

弈尊報了十一個名字……

每個名字後面都有一個驚天動地的慘案……

兵聖臉色一片鐵青!

“此事該當立即告知林蘇!”

弈聖點頭:“這就是本聖今日前來的根本目的,林蘇不可以帶着固有的內心預判,而與他過度親密!”

兵聖未央筆輕輕一點虛空……

虛空之中突然出現了林蘇的投影……

他的腳下,一條大江,江底一派金黃,宛若黃金鋪成,天空碧空如洗,林蘇在這陽光下分外俊逸。

“老爺子親自傳訊,這於我乃是第一次,還真是稀奇也!”林蘇盯着虛空一個奇異筆尖上的兵聖,微笑開口。

“你這是身在金沙江!”若論對世間地理的熟悉,兵聖乃是真正的諸聖之首,因爲他是以戰成名的,戰場大多都在腳下的百萬裡山河。而金沙江,他更加熟悉,這江,至今還有未央筆劃下的分割線存在。

“是啊,你猜猜我這是要去哪?”

“關外麼?”兵聖眉頭皺起。

“老爺子,這晚輩真得說你了,你這人怎麼滿腦子全是戰事就沒點人情味呢?我說你都回來這麼久了,硬是沒想着回老家瞧瞧,我這是代你回你老家一趟,看望下你的親人、家人、後人!”林蘇道:“你就說說吧,晚輩爲了你是不是真的費盡了心思?”

親人,家人,後人……

一連串的詞兒毫無徵兆打入了兵聖千年未現多大波瀾的心田,一時之間他愣住了……

弈聖躲在旁邊,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縷聲音鑽入兵聖的耳中:“兵尊,莫要被這小子給迷惑了,據本聖所知,他有個小媳婦正是你家不知道第幾代的後輩!他打算去禍害你家閨女,還打算讓你領他一份人情,你要真的念他這份人情,那就真成笑話了。”

兵聖臉上立刻是不知叫啥的表情:“行了,莫扯這等閒事,告訴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一番關於書聖的絕密信息傳入林蘇的耳中。

林蘇臉上的笑容完全僵硬。

空氣似乎也完全凝固。

良久……

林蘇輕輕一笑:“放心老爺子,書尊那邊,我什麼都沒有說。”

兵聖和躲在旁邊的弈聖心頭同時一跳,什麼都沒有說?

林蘇道:“我得感謝一個人!”

“何人?”二聖心頭怦怦跳,知道書聖真面目的人,沒有幾人,連兵聖都不知道,更有何人知道?真正知道的,大概只有幾個曾是對方核心圈裡的聖人,就連陰陽聖、農聖、道聖都未必知道,因爲他們本身就算不得儒聖的核心圈。

難道說,除了弈聖之外,他還攻下了另一座堡壘?

林蘇的回答讓二聖目瞪口呆:“此人名段山高,原是大蒼監察司的一名監察御史!”

二聖同時懵圈。

一個世俗國度的監察御史,能知悉這種頂級機密麼?

怎麼可能?

但林蘇有解釋:“段山高在大蒼朝堂噴天噴地噴空氣,似乎是一個真正的文人風骨,不受權貴左右,但其實,他是當日姬商的忠狗,他是姬商有意安排在監察司的,他真正的作用,就是充當那些對朝局不滿之人的主心骨,姬商通過這種方式,剷除了相當多的忠良。從他身上,我知道了何爲帝王心術,我也知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基於此,對於書尊,我從來都是隻做表面文章,我本就懷疑他是儒尊樹下的,另一個段山高!”

通話結束……

二聖面面相覷……

“是不是在人世間走上這麼一圈,真的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兵聖道。

弈聖笑了:“人世間走一圈,就能學到這些?你呢?你這一圈走得比他長了百倍,本聖也比他長了百倍!目前聖殿之上,只要是從下界上來的,大概沒有人比他走得短,幾人學到了真東西?他能學到,不因人世間這一番行走,而是因爲,他是他!”

兵聖輕輕吐口氣:“只因他是他!弈尊,我們這羣老聖,從今以後,可能得轉換一個角色,未知你是否能接受這種轉換。”

“視他爲主心骨麼?”

“是!”

弈聖喃喃道:“兵尊你行的不是弈道,你不知道弈道之苦!弈道之苦就在於你必須時時刻刻盯着棋盤,世間大局全繫於你一人之手,這種心力交瘁,弈者苦不堪言,如有人能分此憂,本聖執子於側,悠然觀棋,人生至樂,莫過於此。”

兵聖笑了:“莫要再提你之心力交瘁,你昔日之心力交瘁半數是爲謀本聖項上人頭!今日你我破冰盡釋前嫌,來,痛飲三壇白雲邊!”

兵都之上,二聖對飲。

清風起,意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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