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
商盟府衙,三層高樓之上,正有一中年文士,正在遠眺着宛城外的風景。
春日,大地恢復生機,原野展現出一片勃勃生機。
翠綠的青草鋪展開來,彷彿一塊塊柔軟的綠色地毯,隨風搖曳。
遠處,炊煙從村莊裡升起,瀰漫在空中,帶着一股家常的香氣。
百姓們充滿生氣地忙碌着,田地裡耕耘的農民,正揮灑着汗水,而他們的孩童,則在原野奔跑嬉戲。
‘殿下的安民之策,在南陽起了作用了。’
高臺之上,徐庶負手而立,面容清秀而略帶書卷氣息。略顯瘦削的臉龐,輪廓柔和而精緻,宛如琴瑟和諧的音符。淺淺的眉毛彎曲高挑,微微上揚,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思索之意。
尤其是他的雙眼清澈明亮,深邃如星空,透露出聰慧和睿智。
原本的南陽,先是被大水淹過一次,又數次遭逢戰火洗禮,接着境內匪患不斷,百姓那是死傷過半,糧草亦是被搜刮殆盡,百姓疲敝,就快要到人相食的地步了。
正是因爲殿下收心南陽士族,重視農業,打擊貪腐,發展商盟,遷移百姓,充實南陽人丁,這纔有如今南陽繁盛的局面。
“先生,殿下的密信到了。”
徐庶心思飄遠,此刻,樓下卻走上一個皁吏,雙手捧着一策書信。
“哦?”
聞此言,徐庶馬上就精神起來了。
他匆匆接過皁吏手上的書信,打開一看,上面只有四個大字:
先生自裁!
這個自裁,自然不是自殺的意思,而是自行決定的意思。
徐庶的髮髻整齊地束在頭頂,一縷黑髮從髻間輕輕垂落,撫於額前,顯得乾淨利落。
但此刻,他的眉頭微皺,心裡想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呢?
“殿下的書信來了,先生爲何還愁眉苦臉?”
宗子卿從二樓走上來,先是對着徐庶行了一禮。
“子卿且看,殿下這意思,是?”
宗子卿看了那四個字,先是迷糊,接着輕輕一笑,說道:“既是先生自裁,那便是殿下將商盟之事,全權交由先生了,如今局面,便靠先生力挽狂瀾了。”
只是這狂瀾,不是那麼好挽的。
徐庶苦笑一聲,搖頭問道:“子卿以爲我該如何?”
臧霸謀逆,已成事實。
原本商盟能夠在魏國境內行商,便是打着臧霸的招牌,魏國境內的商隊,也是由臧霸派人護衛的。
現在臧霸謀逆了,這個招牌自然就不行了。
明面上的行商,已經斷絕了一個多月了。
當然
之所以說是明面上的行商斷絕了,不說是行商斷絕了。
是因爲在商盟巨利之下,有人鋌而走險前去走私。
琉璃物件,美瓷,香水
這些在魏國境內太暢銷了。
倒賣之下,五六倍的利潤便賺來了。
便是要殺頭,也阻止不了那些膽大包天的人想要發財。
但.
僅僅是走私,滿足不了商盟的胃口。
自然也滿足不了南陽士族的胃口。
魏國方面的生意斷絕月餘,分紅變少,南陽士族也坐不住了。
俗話說,過慣了好日子,你突然讓他過苦日子,這人能受得了嗎?
不少士族,已經是開始給宗子卿上壓力了。
當然
也不僅僅只是上壓力,他們同時也發動自己的關係網,在魏國中聯繫到了不少的買家。
其中有幾個,招牌可是響亮得很!
畢竟商盟的利潤,實在是太大了。
臧霸有商盟之利,便能用財帛收買徐州、青州豪強,讓其爲他所用,這叛亂,才能一呼百應。
除了自家的名聲之外,完全是砸錢砸出來的。
面對這巨利,即便是冒一定的風險,還是有人想要接替臧霸,吃下這塊肉。
“若是論到生意穩妥,那這個生意,自然要交給曹家人、夏侯家的人來做,那自然是最穩妥的,但給了這些人做,便起不到殿下用商盟引魏國之亂的目的,那商盟便變成了單純牟利的工具了。”
單說牟利,那也還行。
但關鍵是,必要一些物資,能不能兌換到?
譬如說糧草,譬如說做弓弩的牛筋,譬如說西域良馬此類的物品。
“其實我已經有個人選了。”
徐庶在一邊幽幽的說道。
人選?
宗子卿愣了一下,問道:“這個人選,是何人?”
“曹丕之弟,萬戶侯曹彰!”
“黃鬚兒?”
宗子卿眼神閃爍,卻是說道:“他不是就國了?在魏國中,還有如此影響力?”
曹丕即王位,曹彰與諸侯各去自己的封國,曹丕頒佈詔書說:“古代帝王之道,用功勳來使親人和睦,並分封母弟,建立邦國以繼承家業,所以能保衛大宗,抵禦侵略,防止災難。曹彰以前奉命北伐,平定朔方的土地,功勳盛大,給他增加食邑五千戶,連同以前的共一萬戶。”
別看是萬戶侯,又是曹丕親弟,然而曹魏的封國制度,那是懂的都懂。
在封建制度下,被分封者本人本應在自己所屬的土地上擁有較大的權力,不僅能夠統領封國內部的軍隊和人民,同時還可以自行設置封國內部的屬官,日常生活上雖然比不上皇室,但說是榮華富貴也是毫無問題。
然而,曹魏時期的封建卻是“魏之王公,既徒有國土之名,而無社稷之實”的景象。
對這些被分封的宗室子弟來說,他們甚至連生活基本的物質需求都難以得到保障。
曹植在其《遷都賦序》中便如此抱怨:“連遇瘠土,衣食不繼。”
值得一提的是,或許是由於早年與曹丕爭儲的原因,導致曹植在諸王中被針對得最爲嚴重,他的抱怨也變得相對來說更爲頻繁。
至於參政和領兵的權力,對於這些宗室子弟來說更是可望而不可及,甚至連僅有的用以裝飾門面的士兵也往往被政府徵召過去,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
以曹植爲例,即便他封國內部的軍隊陷入“惟尚有小兒七八歲已上、十六歲已還,三十餘人”的窘境,魏明帝曹叡仍然選擇繼續徵召他的軍隊。
一般來說,當一個諸侯被分封到某一地區之後,自然需要在當地展開一定程度的經營才能夠培育出自己的勢力,也才能夠更好地促進當地的發展。
但是,對於曹魏諸王們來說,這一點卻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
縱觀整個中國歷史,曹魏時期的諸王們到處遷轉的頻率之高其實也是名列前茅的。
以在曹魏宗室當中素有名聲的曹袞爲例,在從建安二十一年被封爲平鄉侯開始,到太和六年被改封爲中山王,在十六年的時間裡被遷轉了五次。
對於曹魏的封國制度,徐庶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他此刻挑眉一笑,說道:“這不正是我等要選曹彰的理由?”
曹彰何許人也?
黃鬚兒!
弱冠前喜搏猛虎,臂力過人、不善文章。
成年後率軍征討烏桓,又降服遼東鮮卑大人軻比能。
以封狼居胥爲目標,以衛青霍去病爲偶像,結果你把他囚禁在封國之中?
是個人心中都會有所不滿。
而徐庶,便是給曹彰一個機會!
一個發泄自己不滿的機會!
宗子卿眼中一亮,說道:“先生想讓魏國兄弟鬩牆?只是,黃鬚兒有這個膽子?即便是有這個膽子,難道有這個能力?”
徐庶輕輕一笑,說道:“聽聞壽春臧霸兵敗,曹丕準備移魏軍主力前去汝南,準備對殿下出手,他帶兵在外,這洛陽自然就空虛了,加之曹彰在軍中頗有影響力,商盟又給他資助,趁曹丕遠在汝南之際,你看他可能成事?”
聽到後面,宗子卿眼睛已經是亮起來了。
“先生此計,當真是釜底抽薪啊!”
不管曹彰能不能成事,曹丕在外面都不安穩。
以自家殿下的能力,不說打敗魏軍主力二十萬人,拖延時間,總是可以的。
拖延的時間越久,曹丕便越急。
“哈哈哈~”
想到最後,宗子卿已經大笑起來了。
“通過商盟,讓曹彰轉運糧草、物資過來,我等待魏國內亂,讓殿下領軍殺入魏國,魏國兄弟鬩牆,說不定便成了袁紹之子一般,則天下,便在殿下的掌控之內了!”
若局勢當真如此。
妙!
妙啊!
“此事,先生交由屬下來做,定然做的漂漂亮亮的。”
徐庶點了點頭,說道:“此事事關重大,交給子卿,我心裡放心,不過,得儘早安排下去。”
現如今,時間也很是緊迫啊!
不僅是南陽士族催的緊,也是要讓曹彰儘早得到商盟的收益,讓其好在魏國辦事。
徐庶身着淡色的衣袍,隨風輕拂,輕鬆自如。
“殿下,這便是我徐元直,唯一能幫得上你的了。”
遠在南陽,他能爲劉禪做的,便只有搞亂魏國內部。
輕聲說完這句話,徐庶眉頭又是一皺。
“只是孔明.現在還不去汝南襄助殿下,又去何處呢?”
以諸葛孔明神機妙算之能,到了汝南,必能成殿下左膀右臂,然而現在南陽不見其蹤跡,汝南也不見其蹤跡,他人飛哪去了?
諸葛亮當然不會飛。
此刻,他也已經到了汝南,或者說,他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待在汝南的。
新息城中。
劉禪正與許明等人,以及自家的一干班底,在商議着如何能夠收心汝南士族,讓汝南士族爲其所用。
在商議的關鍵時刻,堂外卻是走來一個管事。
“殿下,諸葛軍師在堂外求見。”
諸葛軍師?
劉禪愣了一下。
我的好諸葛,你丫現在纔來?
劉禪起身,趕忙說道:“快請孔明軍師!”
堂中衆人,都知曉諸葛亮風采,此刻一聞諸葛亮欲前來,臉上的愁容頓時消失了。
“諸葛先生來了,殿下的問題,必定是迎刃而解,這策論”
張苞可憐巴巴的看着劉禪,心虛的問道:“殿下,不用寫了罷?”
他手上拿着一杆筆毫,嘴都黑了。
這廝思索問題的時候,直接將筆頭往嘴上懟,就差喝墨水了。
“是極是極,殿下,策論乃是謀臣乾的活,末將等人,皆是上陣殺敵的粗人,這這寫策論,太爲難我等了。”
南中小呂布鄂煥亦是一臉愁苦之色。
天老爺,他漢話這些日子才說得流暢,大字不識一個,你跟我說要我來寫策論?
不如殺了我算了。
遊俠出身的趙越,倒是有些能耐,但這能耐,可不在寫策論上。
“殿下,術業有專攻,我看我等”
關興呵呵一笑,說道:“只知打仗,有甚卵用?尤其是某人,嘖嘖嘖,日後只怕只能做一殺敵之將,丞相什麼的,是沒福氣做咯。”
關興雖然武藝不如張苞,然而策論方面,倒還是有一手。
當然
這也是因爲他老爹就喜好讀《春秋》的原因,家學薰陶,沒辦法。
“一個個的,當真疲懶!若孔明軍師有妙計,便不用你們這些憨人,若是沒有,策論一篇不能少!”
被劉禪怒斥一聲,張苞等人一個個頓時像霜打的茄子,都焉了。
還能咋辦?
諸葛先生,快來救我啊!
訓斥完這些憨貨,劉禪起身相迎,只不過還未走出堂外,便見一白衣男,緩步入堂了。
此白衣男子,自然就是諸葛亮了。
諸葛亮身材勻稱,身形略顯高挑。他的面容清秀,皮膚微黃,散發着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那雙眼睛深邃明亮,彷彿蘊含着無盡的智慧和神思。
一縷黑髮從額前撥到一邊,微風拂過時,如墨一般的髮絲輕輕舞動。
當真是有神人之姿。
“亮,拜見殿下。”
說着,諸葛亮便要躬身對劉禪行禮。
“先生不必如此,快快請起。”
劉禪趕忙上前扶住諸葛亮。
“先生到荊州多日,子龍將軍都建功了,還不見軍師身影,再不來,可是要愁死人了。”
費禕頂兩個黑眼圈,爲給劉禪分憂,他是頭髮都要掉完了,現在見到諸葛亮,感動得快哭出來了。
天塌了有高個子頂着。
軍師來了之後,殿下總不能逮着我薅了不是?
“我聞殿下欲收心汝南士族,便給殿下找了個人過來。”
諸葛亮側身讓了個位,將一個身着儒袍的中年文士顯現出來。
或許是諸葛亮太耀眼了,竟然讓堂中衆人沒有注意到他。
“此人是?”
劉禪看着諸葛亮,心中已經有個猜測了。
“此乃汝南孟建,孟公威,其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風!”
竟是孟建?
你這諸葛亮,什麼時候變宋江了?
當真是及時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