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宮。
後宮。
步練師正抱着孫霸,小心的呵護着他,臉上的慈母光環,那是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到。
而在他的懷中的嬰孩,則是嘟着嘴,緊皺着眉頭,小嘴蠕動,粉嫩的拳頭緊握着,似乎是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在吮吸奶水。
“大王駕到~”
遠遠的,便聽到一人扯着公鴨嗓,將孫權到來的消息傳遞過來。
未久,身着王袍的孫權,便出現在屋舍之中了。
“王后。”
孫權看到步練師在餵奶,稍愣了一下,然後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去。
“今日大王怎有空過來?”
這段時間,孫權很忙。
至於忙的原因,自然是要消弭蜀漢對江東的影響。
像是間軍司細作,密探,被他抓了一茬又一茬,這幾日,在建業東市,這砍頭的劊子手就沒有閒下來過。
當然
殺這麼多人,也有可能是殺錯了。
但孫權現在也是被劉禪的間軍司搞怕了,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更何況.
以你是間軍司細作的名頭扣黑鍋,孫權殺了不少在朝堂上對他不順服的臣子。
藉此由頭,也是剷除了不少異己。
另一件事,便是安撫士族。
江東士族實力不容小覷,便是孫權,也不敢說在失去了江東士族的支持之後還能坐穩吳王的位置。
拉攏,聯姻,分化,打壓.
一系列的手段實行下去,讓孫權這段時間,都很少到步練師這處來了。
加之有五石散之後,孫權又納了幾個美人,日夜策馬奔騰,好不快活,便更沒時間了。
“今日孤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王后參謀參謀。”
有一件事要參謀?
雖然步練師在孫權心中有些智謀的印象,但一般若是遇到事情,還是會找外臣商議的,畢竟像是陸遜,像是諸葛瑾,都是比她這個婦人要有能力得多。
就算是要找她參謀,也是不經意間說出來的,現在怎麼回事,居然直接要向她來問計了。
步練師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妾身婦道人家,若是知曉,定會爲大王解惑。”
孫權猶豫片刻,手鬆了緊,緊了鬆,最後還是咬咬牙,說道:“諸葛恪想了一個辦法,去殺那漢太子劉禪。”
殺漢太子劉禪?
步練師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
或許是感受到步練師的壓力,在她懷中的孫霸都哭起來了。
“不哭不哭.”
步練師這本來就規模頗大的山峰,因爲在哺乳期,便變得更加豐碩了,方纔她把身子坐正,居然將孫霸這小子給壓哭了。
將孫霸安撫住了,小傢伙不哭了之後,步練師這才語氣平靜的問道:“聽說那諸葛恪還是有些能力的,他想到了什麼辦法,來對付那劉公嗣?”
孫權臉紅了一下,但最後這厚臉皮還是讓他把後面的話說完。
“美人計。”
美人計?
步練師愣住了。
“依夫人看,這美人計可有成功的可能?”
美人計可有成功的可能?
步練師皓齒輕咬,想到之前的場面,說道:“此人色膽包天,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若是美人計,說不定其真會中計!”
聞言,孫權放心了不少。
“只是.大王這美人計,要派誰去施行?”
難道是我?
可是
這怎麼行呢?
步練師害羞的將頭都低下去了。
我可是吳王后,焉能做此事?
對於步練師突然的羞澀,孫權不知道緣由,也沒有深究,只是說道:“我聽諸葛恪說過,那劉公嗣曾經寫過一首詩,詩中有一句: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想必,那劉禪小兒是聽說過二喬之美名的。”
二喬?
原來不是我?
步練師失望的同時,又有些震驚。
“只是.大喬乃是先主公遺孀,小喬乃是先大都督遺孀,此二人不妥罷!”
這便是孫權來找步練師商議此事,而不敢去找他幕僚的原因。
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丟臉了。
要是說給外臣聽,他孫權還要不要臉?
好在步練師是自己人。
孫權故作深沉的說道:“如今國事傾頹,那劉備原本是喪家之犬而已,因爲生了一個好兒子,是故纔有現在的局面,只要那劉公嗣一死,莫說我吳國無憂,甚至還可以將失去的荊州故土,都重新拿回來,此事關乎吳國安危,關乎吳國興衰,若是兄長與公瑾尚在人世,定會支持孤的決定的。”
哪怕是步練師,都被孫權的厚臉皮都震驚。
“只是那漢太子劉禪是聰明人,二喬過去,便是有美色,豈能取信於他?”
人家劉禪確實是好美色,但也不是下本身動物啊!
真以爲見到二喬之後,就會走不動路?
孫權哈哈一笑,說道:“我知曉那劉公嗣在經略巴地,恰恰我與那七姓夷王樸胡有聯絡,屆時,只要弄出樸胡派人來劫持二喬,再送與那劉禪的戲碼,便會使其信了兩分,再讓二喬好生服侍那劉禪,用寒食散耗其心志,幾次三番之後,便有痛下殺手的機會了。”
似乎
也並非是沒有機會。
畢竟當初那甄宓,便是被人劫持過來,送給那劉禪的。
此番七姓夷王樸胡爲得漢太子劉禪原諒與重用,搶幾個美人過來獻上,投其所好,似乎也並非是難以理解。
“夫人以爲如何?”
孫權頗爲自得的問道。
“有幾分可能成功,只是.如何說服二喬?”
孫權面色一冷,說道:“這就由不得她們了。”
“但若是逼迫,她們未必會聽從大王的話語。”
孫權點頭,說道:“這便也是孤來找皇后的原因,還希望王后出馬,說服二喬,讓她們以大局爲重。”
以大局爲重?
只是這種話,要如何才能說出來?
一時間,步練師反倒是無語了。
“王后聰穎,想必是有辦法的,周公瑾爲諸葛孔明氣死,其必怨恨之,或許可以從此處爲切入點。”
“哎~”
步練師嘆了一口氣,其實她想說,我去就可以了。
但這話她倒真不敢說出來。
這孫權頭頂上的青青草原,坐實了,便是他心胸再是寬廣,也不可能選擇原諒她。
“那臣妾盡力而爲了。”
孫權重重點頭,說道:“夫人一出馬,此事必然是手到擒來,孤便等着王后的消息吧!”
十日後。
江東吳王宮。
作爲王后,步練師的職責之一,便是時常與臣下女眷聯絡感情。這一方面是增進君臣之間的感情,畢竟這枕邊風可是吹得很猛的,籠絡住了這些女子,那麼那些臣子的心,自然也是籠絡住了。
另一方面,也可以從這些女眷口中得到一些平時得不到的消息。
而步練師今日罕見的將幾乎所有女眷的都召見過來,舉辦大宴,爲的,自然是釣出二喬了。
畢竟若是隻召見二喬,其後面又再失蹤,難免會引得其他人的非議。
偏殿。
身着王后袍服的步練師很是莊嚴。
他容貌嬌美,眸子珠光宛轉,神采飄逸。身着綴滿金線的深紅衣裳,衣襟流露出嫣然笑意,令人不禁心生傾慕之情。
而在她的面前,卻有兩個模樣不輸她多少的美女子,靜靜的候在此處。
兩人皆是清色宮衣,寬大領口,廣袖飄飄,頭綰簡雅倭墮髻,青絲垂肩,玉簪斜插,玉帶繞臂,暗香縈際,面若夾桃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水盪漾,嫋娜纖腰不禁風,略施粉黛貌傾城,分花拂柳來,沉魚落雁,舞帶盈盈去,閉月羞花,其相貌也,面如滿月,目若青蓮,星眸皓齒,杏臉鶯舍,怎一個美字了得。
尤其是左邊的小喬,你且看她,雙瞳剪水迎人灩,風流萬種談笑間,你再看她,霧鬢風鬟,冰肌玉骨,花開媚臉,星轉雙眸,只疑洞府神仙落入凡塵,正是玉臂輕揮花落盡,金履未至蝶先飛,此間哪有好女子,不比西施賽昭君。
端是好顏色。
難怪銅雀春深鎖二喬。
那傢伙,心心念唸的美人,倒是真有顏色。
“不知王后召我姐妹過來,有何吩咐?”
作爲姐姐,大喬先是開口說話了。
她雖然已經三十好幾了,但一生養尊處優,身段保持得不錯,此刻倒是有一副徐娘半老的風韻在裡面。
步練師輕輕一笑,很是熱情的上前拉住大喬的手。
她沒有開門見山的提什麼要求,而是說道:“我聽說喬家有一郎君,已經是到了舉孝廉的年紀了,聽說有些才德,不知可是?”
聞言,大喬面露驚詫之色。
她確實有一個侄子,已經是到了出仕的年紀了。
只是
喬家沒有什麼關係,便是託關係到了她這裡,也沒多少辦法。
她雖是孫策遺孀,但畢竟現在主事的是孫權。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也是鞭長莫及了。
步練師今日說出了這樣的話語,讓她心中驚訝的同時,又有些其他的想法來了。
她是孫策夫人,雖不是正妻,但地位也不差,王步練師爲皇后,提了喬家人的事情,難道有什麼深意?
須知
孫權乃是接過孫策的江山的,孫權對孫策後代,一直都是優待的。
我對她亦是尊敬有加。
大喬陷入深思的時候,步練師又滿臉帶笑的看向小喬。
“聽說周家大郎,已經是到了婚配的年紀了,不知道可有良人?”
周瑜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叫做周循,次子叫做周胤。
如今周循,已經是到了婚配的年紀了。
小喬笑了笑,說道:“正在選人。”
步練師笑了笑,說道:“我家大虎,恰也是要婚配了,我看周家大郎,就很是合適。”
孫魯班?
小喬愣住了。
這其實也是周家的意思。
不然周循的婚事,也不會拖到現在來。
畢竟娶誰都不如娶孫家人。
這江東的天下,可還是姓孫的。
“這”
小喬看着格外熱情的步練師,一時間也有些詫異。
之前她們到王宮的時候,步練師可不是這樣的態度的。
如今又是解決喬家人的仕途問題,又是解決周家郎君的婚事。
給了這麼多好處,該是要提要求了罷?
只是她們一介弱女子,哪裡有什麼東西,是吳王后值得覬覦的?
“其實叫二位夫人過來,我也是有事相求的。”
見鋪墊得差不多了,步練師也是準備直入主題了。
大喬與小喬對視一眼,心呼:果然來了!
“不知二位夫人可有關注這天下大局?”
天下大局?
立意如此高?
一種不妙的感覺,從大小喬心中蔓延開來。
“如今天下三分,而我王佔據合肥,已經是有雄霸天下的可能,再不濟,也可以偏安一方。”
小喬回答道。
“不不不。”
步練師搖頭,說道:“如今的吳國,就像是將死之人而已,荊州丟失,猶如被人掐着脖子一般,絲毫透不了氣,壽春未入手,何談天下霸業?而廣陵郡未得,便更算不上偏安一方了。”
大喬有些爲難的看着步練師,說道:“我等都是婦道人家,看不懂這天下大勢,若是王后有吩咐,便可說來。”
步練師臉上也是露出難爲情之色,她嘆了一口氣,說道:“要想改變吳國現在的局勢,很難,出兵攻伐荊州,難勝。打壽春?也是打不下來。但有一個方法,能夠迅速的改變局勢。”
“是何方法?”
小喬很是配合的問道。
“那便是殺一個人,這個人,便是漢太子劉禪!”
殺人?
殺劉禪?
這倒是讓大小喬迷糊了。
“王后要殺此人,倒叫我們姐妹來作甚?”
步練師輕聲說道:“這漢太子劉禪雖然算是人傑,但卻也是色膽包天之徒,且其寫過一首詩,其中一句便是: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故而.”
聞此言,大喬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起來了。
“王后的意思是,要我們姐妹前去做刺客的事情?可是,我們手無縛雞之力。”
小喬的面色也很是難看。
“爭霸天下都是男人的事情,何故爲難我們女子?”
步練師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大王的意思,二位夫人今日答應了,喬家會獲得好處,周家也會獲得好處。而若是不答應”
步練師沒有說後果,但大小喬都知道步練師後面要說的話的內容。
“如何配合?”
小喬皓齒輕咬,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
“明日,我等會乘舟出遊,而途中會遭遇水匪,二位會被水匪轉賣到七姓夷王樸胡之手,再由他獻給漢太子劉禪。見到了漢太子劉禪後,先不要打草驚蛇,好生伺候,用五石散耗其心志,待其戒心一去,再謀奪他的性命!”
如此曲折的過程,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屈辱。
以身侍賊?
大小喬臉上都露出悽苦之色。
但她們看着步練師的表情,卻也只得幽幽一嘆:
“小女子從命。”
亂世的女子,猶如浮萍一般。
哪來的尊嚴?
無非是男人的玩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