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接不住的?天使盡管吩咐,我們自當拼死效力。”
這些豪強,原本家境優渥,但只有錢財,沒有權勢,是故鄭渾命令一下,便是他們也不得不遷徙。
豪強與世家,都有錢,但世家有權,而豪強無權,這便是差別。
豪強只有經歷幾世而不破敗,家中再出幾個讀書人,慢慢的通過聯姻的方式,跟幾個寒門士族粘上關係,幾代之後,這才能夠成爲世家。
現在的他們,雖能夠在鄉里橫行霸道,但在世家眼中,不過就是大一點的韭菜而已,照割不誤。
“馬上重泉城中便會有魏軍出擊,屆時重泉空虛,我給你們一百副兵甲,我要你們趁亂拿下重泉,你們可有這個膽子?”
在重泉城中的魏軍,有一萬多人,即便是去支援,還是會有數千人剩下來的。
要拿下數千人佔據的城池,這明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天兵何時來攻重泉?”
馬謖輕輕一笑,說道:“我大漢會去攻蓮勺,吸引重泉城中兵力。”
關興攻下邽,吸引重泉、蓮勺大軍,而張飛攻蓮勺,則是吸引重泉城中的魏軍,如此一來,重泉城中便空虛了。
看着衆人猶疑的模樣,馬謖嗤笑一聲,說道:“方纔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怎麼現在怕了?若是打下重泉,汝家子弟,便有資格入講武堂,若是才能得當的話,未嘗不可爲兩千石之官,前幾年入講武堂的,已經是有當上郡守的了。”
講武堂之名,在場衆人自然有聽過。
但以流民之軀攻入重泉,即便是有一百副兵甲,但恐怕也是要拼命的。
王章咬了咬牙,當即說道:“攻便攻,怕個甚?富貴近在眼前,而不敢去拼一場的話,那便活該做人下人。”
馬謖讚許的看了一眼王章。
要想得到富貴,不拼命怎行?
難道伱們的父祖,是兩千石的高官不成?
“很好,接下來,便看你們的了。”
“駕~”
“駕~”
“駕!”
傳令兵從東面的官道飛快馳援入內,一路上沒有受到阻礙,很快百年入了重泉城中。
“下邽急報!”
一路直入郡守府,傳令兵見到了左馮翊太守鄭渾。
“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鄭渾正處理這幾日來的破事,已經是連續好幾個星期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現在看到傳令兵咋咋呼呼的模樣,臉上的眉頭那是緊緊的皺起來了。
“漢軍圍攻下邽,形勢危急,還請府尊速速發兵!”
漢軍來攻了。
還是先攻下邽。
鄭渾只是在腦子裡面轉了一圈,便知曉這是漢軍要將渭水兩岸的魏軍相隔開來。
下邽鄭縣之間的渡口,水流平緩,加之有橋樑聯通,是連接渭水南北兩岸的紐帶。
此城若是被攻下了,怕是漢軍急攻北岸左馮翊各城,張遼都無法快速馳援過來。
想明白這這些之後,鄭渾當即說道:“速速發兵,馳援下邽!”
他自然是不能離開重泉的。
於是馬上將他的好侄兒鄭袤叫了過來。
“我給你五千兵馬,前去馳援下邽,記住,一定要將下邽城守住!”
下邽城本來就有三千魏軍,加上馳援過去的五千人,八千人守一個小城,應當是守得住的。
鄭袤面上有難堪之色。
“叔父,我看去馳援下邽之將,還是另選他人罷。”
看着這個侄兒唯唯諾諾的模樣,鄭袤便知曉他是怕了。
“如此怕死,豈是我鄭家男兒?莫要給你的姓氏丟臉了。”
怒斥一番之後,鄭渾臉上又露出些許和藹之色。
“放心,下邽城雖不是堅城,但你只要守住幾日,張文遠便馬上來支援了,他是兵家子,手上的兵丁具是精銳,不必害怕。守住了下邽,你便是有大功,屆時便是封侯,也尚未可知。”
鄭袤練兵數日,哪裡不知道這重泉城中的兵卒是什麼成分。
烏合之衆罷了。
這樣的軍士,守城或許還能堪一用,但是帶出城去,恐怕就要原形畢露了。
面對着鄭渾的軟硬兼施,鄭袤只得是硬着頭皮上前說道:“叔父,非是侄兒怕死,實在是城中的兵丁不堪驅馳,侄兒戰死沙場事小,若是將左馮翊丟了,那便事大了,不若讓城外流民前去下邽支援如何?”
你這還不是怕死?
“哼!”
鄭渾冷哼一聲,心中的不滿是直接表露在臉上了。
“城外那些流民,確實是個問題,這樣罷,給他們些糧草,允諾一些好處,讓他們隨你一道前去馳援下邽。”
怎麼還要去?
還帶着那些流民過去?
難道在叔父眼中,多幾個人便能多幾分勝算不成?
那些流民隨軍,不拖後腿便是謝天謝地了。
見推脫不過,鄭袤只得苦笑着說道:“城外流民便不必隨從了,侄兒帶兵去馳援便是了。”
鄭渾熱情的上前將鄭袤的手拉住,輕聲說道:“一路小心,莫要弄險。”
聽到鄭渾這句話,鄭袤差點繃不住了。
是我弄險嗎?
明明是叔父你!
但鄭袤自小跟隨鄭渾,鄭渾說是叔父,其實與父親無異,自然不敢忤逆其意,只得是黑着臉點了點頭,說道:“侄兒自當小心。”
說完便出去領兵去了。
一日後,鄭袤遴選了城中精壯者,在族中三百部曲的統領下,朝着下邽方向馳援而去。
從去軍營,還要遴選士卒,其中花費一日的時間,也可見城中這些魏軍的成色。
能打就沒有幾個。
而事實上,也缺如鄭袤所想一般,在城中他們還能好好的,但是一出了城,就原形畢露了。
隊伍壓根就沒有整齊這兩個字。
行軍歪歪扭扭也就算了,在出城的時候,還有兵卒膽敢衝入流民帳篷之中,劫掠肆虐一番,這才肯繼續行軍。
若非鄭袤連斬十人,怕是今日都出不了重泉流民區的範圍。
心累啊!
我帶的到底是什麼兵卒?
在重泉城外的流民區中,王章冷眼看着大批魏軍離去。
方纔魏軍衝入流民區,他的大帳篷首先被光顧了,裡面的資財糧草,連同這幾日蒐羅的姿色姣好的女子,都被官兵嚯嚯了。
但他依舊平靜。
只是藏在袖口中的拳頭,已經是緊緊地握住了。
損失些錢糧女人,算得了什麼?
待我拿下重泉,多少錢糧得不到,多少美女不能佔有?
便忍一忍吧!
“魏軍不是朝着蓮勺而去,而是朝着下邽去了,看着魏軍的數目,城中至少去了一半,待蓮勺被漢軍圍攻的消息傳來,便是我們拿下重泉的機會了!”
在場的流民小頭領,基本上都以王章爲首了,聽此言,亦是頷首點頭。
他們一個個,也已經是磨刀霍霍了。
正如王章所料,僅僅是一日後,又有傳令兵飛速衝入重泉城中。
這個傳令兵的方向,正是從蓮勺方向過來的。
重泉城中。
得到蓮勺被漢軍圍攻的消息,鄭渾人麻了。 這漢軍,當真是一點休息的時間都不想給他啊!
“你可看清楚了,那漢軍的旗號,是車騎將軍張?”
傳令兵重重點頭,說道:“圍攻蓮勺的,乃是漢軍主力,小人從蓮勺城中冒死衝出來,便見漢軍旌旗蔽日,一眼望不到頭,至少有數萬人之多。”
數萬人?
也就是說,漢軍將所有的主力,都放在攻蓮勺上面了。
“打下邽爲假,攻蓮勺爲真,可我那侄兒,已經是將城中精銳帶到下邽去了。”
鄭渾急得團團轉,在堂中來回踱步,時不時的嘆氣一聲。
“府尊且放寬心,下邽乃重中之重,派兵前去馳援不甚緊要,待張文遠帶兵前來,自會擊敗下邽的漢軍,帶着林叔的五千精銳馳援過來。”
說話的是左馮翊主簿季成,他乃是重泉人士,祖上也算是風光過的。
西楚霸王項羽部將季布,便是他的先祖。
“主簿,現在局勢如此,該如何是好?”
鄭渾不懂軍事,如此聽聞各處被攻,腦子已經是快變成漿糊了。
“當務之急,乃是馳援蓮勺。”
馳援?
“城中兵卒不多了,若是派出去,漢軍來攻重泉該如何是好?”
鄭渾是不懂軍事,但他可不傻啊!
“或可讓城外的流民丁壯,協助守城。”
讓流民守城?
鄭渾當即否了這一點。
“城外那些流民不服管教,入了城那還了得?”
主簿季成當即說道:“在城外遴選流民青壯入城,也不需要讓太多人進城,三千人即可,放在城外,操練一番之後,便讓他們去蓮勺馳援。”
原來是將他們當做炮灰了。
鄭渾心中略微安定。
“只是等其操練好了,蓮勺豈不是被漢軍攻破了?”
主簿季成搖了搖頭,說道:“蓮勺城中有兵丁萬餘人,撐個十天半個月,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十天半個月,張文遠也帶兵過來了,到時候這三千流民軍,也翻不了什麼風浪了。
鄭渾當即點頭。
“此事便交由主簿了。”
季成眼睛一閃,卻是說道:“還請府尊與我些許糧草布帛,如此方纔能募得三千兵丁。”
招募士卒,那肯定是要給他們些好處的。
多了三千張嘴,那也是一個不小的消耗。
“便給你三千匹布,糧草三千斛。”
三千匹布,三千斛糧,數目不少了。
季成當即點頭應諾。
“府尊便等着在下的好消息便是了。”
季成離去之後,當即將王章等流民小頭領召集過來。
季成是重泉本地士族,對重泉的掌控或許比作爲太守的鄭渾還要強上不少。
鄭渾對流民的情況可以說是雙眼一抹黑。
但季成對於流民軍的大概情況,卻是瞭解的。
“府尊欲募兵丁三千,你們拉十人過來,便爲什長,募百人過來,便爲百夫長,招得千人,便可爲曲尉。”
遴選城外青壯者?
別搞笑了。
拿頭遴選,城外的這些流民青壯,一個個原本都是良民,現在的情況,也已經是沒有人知道了。
根本就無從遴選。
他只是想借這個機會,養三千兵丁出來而已。
亂局之中,唯有刀兵,才能給人一點安全感。
聞此言,王章等人臉上先是露出詫異之色,接着,衆人臉上便都只剩下狂喜了。
當真是想瞌睡就有人給枕頭。
之前他們還覺得一百副甲具不夠,現在魏軍直接將他們收編了,那武器甲冑還會缺?
王章當即起身,說道:“明公願意在亂局中收留我等,我等必定誓死爲明公效力。”
王章本身也是豪強,眼界還是比較高的。
季成募兵的真正目的,已經被他猜出來了。
“好好好!”
見王章如此醒目,季成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
“這流民軍的第一曲尉便是你了。”
聞言,王章便更是感佩了。
“多謝明公!”
其餘人見之,眼中各有異色,但還是有模有樣的對着季成恭維道:
“我等亦是願爲明公效死!”
“爲明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某飄零半生,願拜明公爲義父!”
後面幾個表態的,就沒有得到季成的授官了。
尤其是那個拜義父的,直接讓他臉色都黑沉了不少。
呂布故事尤未遠,他如何敢收義子?
再者說,這些流民,也配當他的義子?
給衆人賞賜甲冑兵刃,布帛錢糧之後,季成便讓他們去招收流民青壯了。
不過是一日時間,王章便招募了超過一千的流民青壯。
裡面一半都是之前跟隨他的流民,剩下的,在編制的誘惑下,紛紛投入王章帳下。
僅是一日,三千軍額便滿了。
甚至還多了一千多人。
季成到城外‘軍營’中來。
但說是軍營,軍營的設施也沒有,只有幾頂帳篷而已。
季成隨從數百人,皆甲冑齊整,一看便不是好對付的。
他們搬運着糧草布帛,不經意間顯露出來的東西,便讓流民青壯眼中發亮。
“本軍軍額只有三千,爾等卻有四千餘人,好生訓練,其中一千多人都是要淘汰的,莫要自誤,這些糧草布帛,便是賞賜那些能留在軍中的,屆時沒每人賞賜一斛糧,一匹布!”
身着曲尉甲冑的王章上前對着季成說道:“多謝明公厚賜,我等定然好生操練,不負明公重託!”
季成眼神閃爍,輕輕點頭。
“爾等成軍之後,馬上便有任務了,莫要因爲技藝不精湛而丟了性命。”
王章當即說道:“帳中準備了些許酒食,弟兄們都想感謝明公的提攜之恩,還望明公賞臉。”
這個王章,以前是左馮翊有名的豪強,如此看來,確實是會做人。
如此能屈能伸的漢子,不管是在哪裡,都是有所成就的。
“既是如此,那便見上一見罷!”
看着王章一臉的我想進步的表情,季成也不想寒了王章的心,旋即率先走向大帳,而王章等人緊隨其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直接將季成的部衆擋在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