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飯店賣什麼東西,不是隨便可以看到的,林琪站在一家不太大的飯莊門口張望了一下,一個小夥計立刻喝道:“小要飯的,趕緊滾,別擋着做生意,剩飯都倒在後面巷子裡,想要搶吃的去那。”
林琪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髒乎乎的棉衣,識趣的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口問道:“大哥哥,你們這裡賣茶葉蛋滷蛋的嗎?”
小夥計瞥了林琪一眼,不耐煩的說道:“我們這兒不賣那種粗糙的吃食,你往小攤上找去。”
“謝謝大哥哥。”這個小夥計雖然語氣不好,但總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林琪很有禮貌的道了謝。
“五丫,你找啥呢?去姥孃家不往那邊走,姥孃家往南走。”二柱見妹妹伸着腦袋象是在找什麼,不由出口問道。
“我在找滷蛋茶葉蛋,不知道哪有賣的。”
“問問不就行了?”二柱拉着林琪來到一個賣胭脂水粉的攤位面前,向攤主問道:“大叔,這裡哪有賣滷蛋茶葉蛋的?”
攤主倒也爽快:“茶葉蛋是什麼?滷蛋到是有賣的,往北走,老趙衚衕口有一個擺攤賣饅頭包子的,那有滷蛋。”
“大叔,謝謝了。”二柱道了謝,這才拉着林琪往北走。
又問了兩個人,才找到了那個賣滷蛋的攤子,林琪看了看,攤子上的滷蛋,不是帶殼的,而是剝好了的,顏色微黃,看來和後世的滷蛋沒什麼區別。
二柱見林琪總看那滷蛋,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文錢,向攤主道:“大嬸,這滷蛋怎麼賣的呀?”
“一文一個。”
“給我拿一個。”
買了滷蛋,二柱遞給了林琪:“五丫,你吃。”
林琪接過來咬了一口,這是五香滷蛋,花椒大料味很重。不如後世的鄉巴佬那樣的滷蛋好吃,也比茶味蛋也少了茶香味。
只吃了一口,林琪就將滷蛋遞給了二柱:“二哥你吃吧。”
二柱還謙讓呢:“五丫你吃,二哥不餓。”
林琪笑道:“二哥你吃吧,等家去了,我給你煮更好吃的滷蛋。”
嘗過了滷蛋,林琪又拉着二柱問清了去菜市場的路,在這裡,林琪瞭解花椒大料等調料的價格,糖的價格,茶葉的價格,還有雞蛋的價格。
雞蛋不貴,三文錢一斤,一斤可以稱七八個。
林琪算了算,一個滷蛋茶葉蛋一文錢的話,一斤雞蛋可以賺八文錢,再去了調料的錢,賺四五文應該沒問題。
雖然利潤很微薄,但總比坐吃山空強。
先慢慢掙點小錢吧,以後錢攢多了,再想辦法幹別的。
兩個人走了一上午的路,又賺了小半天了,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二柱拉着林琪道:“五丫,咱倆去姥孃家吃點飯吧。”
林琪也餓了,反正價也打聽的差不多了,就同意了二柱的主意。
又在城裡走了好大一會兒,二柱才帶着她在一所青色大瓦房前停住了。
這所房子,和城裡其他房子一樣,青磚黛瓦,古意森森,門前沒有多餘的修飾,院牆邊上也沒有多餘的花草樹木。
二柱上前敲了敲門,大聲嚷道:“姥娘,快來開門,我們看你來了。”
敲了好大一會兒,才聽到一個女人回答道:“來了來了。”
門打開了,一個和朱七娘差不多歲數的女人從門縫裡擠出了頭:“二柱五丫,你們怎麼來了?”
二柱說道:“六舅母,我們來看姥娘了。”
林琪也認出來了,眼前這個胖乎乎圓臉龐的女人,就是五丫的六舅母吳氏。
吳氏向左右看了看,沒看見朱七娘和林守平,不由驚訝道:“就你倆來了?你爹你娘呢?”
二柱挺了挺胸膛道:“我爹和我娘沒來,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帶着五丫來了。”
吳氏用手指戳了戳二柱的胸膛,誇張的笑道:“毛還沒長齊呢,就敢說長大了。”
見她說的有點不正經,林琪趕緊打斷她道:“六舅母,我姥娘在家呢嗎?”
吳氏這才把他們讓了進來,笑着說道:“在呢,在炕上坐着呢。”
二柱拉了林琪徑自奔向了正房東屋。
姥孃家的房子,是二進二出的宅子,確實是比林家那矮小狹窄的屋子強多了,難怪朱家看不起林家,兩家確實是差距挺大的。只是不知道當初朱七娘怎麼就嫁了家在鄉村又窮的掉渣的林家。
二柱和林琪掀了門簾進屋,只見炕上坐了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那眉眼和朱七娘有七八分的相象,雖比朱七娘蒼老,卻比朱七娘富態,也比朱七娘有氣質。
老太太端端正正的盤膝坐在炕上,頭髮一絲不亂,衣服整潔如新,滿臉的慈愛,一看就知道是個教養很好的人。
“姥娘——”二柱和林琪進屋就向老太太打招啦。
“是二柱和五丫呀。乖,快上炕,炕上暖和。”老太太一見到外甥外甥女,那可是發自內心的笑。
林琪見老太太鋪的褥子也很乾淨,擔心自己坐髒了老太太的褥子,搖頭道:“外面一點不冷,我和二哥都走熱了。”
二柱大概是餓狠了,不客氣的說道:“姥娘,我和五丫還沒吃飯呢,你有啥好吃的不?”
朱老太太連忙叫吳氏道:“老六家的,去給孩子們熱點飯菜來。”又想了想道:“把大丫也叫來,見見她弟弟妹妹。”
吳氏答應着去了。
朱老太太問二柱道:“二柱,你爹和你娘怎麼沒來呀?”
二柱張口就道:“我娘病了,我爹看着我娘呢。”
一聽女兒病了,老太太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你娘得什麼病了?厲害不?”
林琪見老太太歲數大了,怕二柱說實話了老太太又得惦記,趕緊說道:“蘇大夫說娘得了又懷孕的病。”
老太太一楞:“又懷上了?”
二柱卻在旁邊道:“孃的病很嚴重,爹把娘拉到城裡找個什麼傅先生看的病,聽說把家裡的錢都給娘治病呢,娘心疼錢,見天在炕上躺着。”
二柱這張沒把門的嘴,把林琪氣了個夠嗆。
朱老太太這麼大歲數了,身體又不好,和她說這些做什麼,這不是讓老太太跟着糟心嗎?再說了,朱七娘的病已經好了,再說這些話又有什麼用呢?
果然,在聽到女兒得了重病之後,朱老太太眼中就開始轉淚,然後用手去拍胸口。
怕老太太再犯病,林琪趕緊又說道:“孃的病已經好了,都能下地做飯了呢。”
二柱還要說什麼,林琪狠狠在他腳上踩了一腳,然後對他道:“你去看看,六舅母怎麼還沒把飯端來呢,我都餓了。”
提到飯,二柱痛快的跑出去了。
林琪安慰老太太道:“娘本來也想來看您,可她總吐,她說等好點了再來看您。”
朱老太太摸出個手帕,擦了擦眼角,傷感道:“我這八個孩子,就你娘過的不如意。我對不起你娘呀……”
正在林琪安慰朱老太太的時候,門簾被掀開了。
“五丫,你咋來了?”花枝招展的林瑜繃着一張小臉,象陣風一樣捲了進來。
林琪本來就沒想見她,不冷不淡的說道:“我和二哥來看姥娘。”
一聽林琪提起姥娘,她這才轉過身去對朱老太太恭敬的行了個禮,規規矩矩的叫道:“奶奶!”
朱老太太擺擺手道:“沒人的時候,叫姥娘就行了。聽你叫了十幾年的姥娘,這一改奶奶,我總覺得不習慣。”
林瑜卻認真的說道:“那不行,既然過繼了,我就是老朱家的人了,當然要叫你奶奶了,這可不能瞎叫。”
林琪心中直罵林瑜蠢,朱老太太心裡這是不好受,纔不願意讓她叫奶奶呢。
自己的女兒因爲窮,把孩子過繼給了兒子,女兒的骨肉不叫女兒娘,反而要叫別人娘,這讓心疼女兒的朱老太太怎麼不難過?
朱老太太不理林瑜了,只是對林琪說道:“等你孃的病好了,就讓她來,看不見她,我心裡總惦記着。”
“孃的真病真好了,過兩天不吐了就來看您。”林琪連忙答應了。
而旁邊的林瑜,聽到孃親病了,竟然連問都沒問一聲,只是不斷的摸摸頭上的簪釵,整理衣服上的流蘇。
見林瑜如此薄情,朱老太太無奈的嘆了口氣。
過了沒一會兒,二柱和吳氏拎着食盒進來了。
吳氏笑道:“米飯有現成的,我熱了熱。又炒了兩個菜,應該夠這倆孩子吃了。”說着,擺上飯桌,把飯菜擺上了。
二柱看見坐在炕沿上的林瑜了,親熱的靠了過去喊道:“大姐……”
林瑜卻猛的站起來,一閃身就躲開了,滿臉的厭惡:“別碰我,再傳給我蝨子!”
二柱扎楞着雙手楞住了,朱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聲。
林瑜拂了拂衣襬,不耐煩的說道:“你們吃飯吧,我回去了,下午還要學刺繡呢。”說罷,綵衣飄飄揚長而去。
吳氏見屋裡氣氛不對,推着二柱來到飯桌邊,笑眯眯道:“二柱五丫,來,快吃飯。我特意給你們炒的菜,快嚐嚐香不香。”
林琪盛好飯塞到二柱手裡:“二哥,快吃吧,不吃都涼了。”
二柱這才低下頭去,悶悶的扒着飯。
朱老太太對吳氏道:“老六在家呢嗎?”
吳氏恭敬的回道:“在呢,正睡午覺呢。”
“你去把他叫醒了,過一會兒等孩子們吃完了,讓他套上車把倆孩子送回去。”
吳氏去了。
朱老太太下炕打開了櫃子,拿出了一小錠銀子,塞到了二柱的懷裡:“二柱,這個你家去了給你娘,就說她的藥錢姥娘給出了,讓她不用難過。”
二柱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林琪本來要推辭,可一起到朱七娘那毫無生機的樣子,算了,收下就收下吧,大不了以後掙錢了再還給姥娘。
兄妹倆剛吃完飯,朱六舅和吳氏就來了。
吳氏手裡捧着一個布包放到了炕上,對朱老太太道:“娘,我給孩子們帶了幾包點心,還給七妹帶了兩身衣服。他六舅聽聽說七妹病了,又添了一兩銀子。”
朱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
朱六舅套了馬車,把包拎上車,這才拉上林琪和二柱,打算送兩個孩子回家。
朱老太太卻又改了主意,堅持要上車,想坐着車去看女兒。
吳氏和朱六舅百說千說,纔將老太太給勸下了。林琪也一個勁的保證,會讓朱七娘來看她。朱老太太這才抹着眼角下了車。
車都跑出老遠了,還聽到老太太在後面一個勁喊:“五丫,讓你娘早點來。”
林琪大聲的答應了。
看來兒女確實是孃的心頭肉,一聽到兒女有不好的消息時,當孃的心裡真是既惦念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