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罷了晚飯,一家人坐在客廳裡包糖果。
四柱一直心不在焉,一會兒就擡頭看看朱七娘,然後趕緊低下頭去,一會兒又擡起頭看看,然後又低下頭去,來回幾次,卻始終沒有敢向朱七娘開口說話。
由於朱七娘總在家裡大吵大鬧,一生氣還會打他們的緣故,這幾個孩子,就沒有不怕她的。這導致了林家男孩子的性格,都偏向於軟弱。
林琪在一旁看着都替四柱累得慌,不由放聲道:“娘,四哥有事和你說。”
朱七娘沒有停下手中活,只是轉過頭看了四柱一眼,問道:“什麼事?”
四柱被朱七娘一看,嚇的趕緊跳開了眼神,仍沒敢說話。
林琪伸手使勁推了推他,他怯怯的看了林琪一眼,見妹妹眼中滿是鼓勵,這才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大聲說道:“娘,我想去讀書!”
“當”一下,朱七娘手裡的糖就掉桌子上了,朱七娘轉過身來凌厲的看了四柱幾眼,然後她大聲的拒絕道:“不行!老老實實在家給我待着,讀什麼讀?你五叔讀了十幾年書,結果還不是連個秀才都沒考上?趕緊給我息了這心,我有錢買房買地,絕對不讓你們讀那沒用的破書!”
被她一吼,四柱如被霜打了的小草一樣,頓時蔫了。
林琪見四柱眼裡有淚水不停的在打轉,不由對朱七娘道:“娘,四哥既然想讀,就讓他去吧,咱家的生意會越來越好的,束脩會給的起的。”
朱七娘卻氣呼呼的大聲道:“隨便你們幹什麼都行,讀書的事,沒得說!”說罷,她站起身來,絕決的走了出去。
見妻子出去了,林守平低聲對四柱道:“四柱,聽你孃的話,你娘都是爲你好,爲這個家好。”
這話還真出乎了林琪的意料,林琪一向以爲林守平因爲五弟讀書的原因,會贊成四柱讀書的,卻沒想到,林守平竟然也不想四柱去讀書。
見爹孃都發話不讓他去讀書,四柱緊咬着嘴脣,儘量的想讓自己不哭,可願望受挫,四柱覺得十分委屈,眼中那淚是怎麼忍也忍不住,嘩嘩的還是流下來了。
林琪拿來布巾給他擦淚,那淚卻怎麼也擦不幹。
看着四柱那傷心欲絕的樣子,林琪除了低低安慰,實在是幫不上別的一點忙。
看來,五叔林守祖讀了十幾年書連個秀才都沒考上的事實,已經讓林守平夫妻對讀書避如毒蠍了。
不想讓四柱整天胡思亂想,朱七娘加重了給四柱的活,讓小小的孩子整天燒火抱柴,熬糖包糖,忙的一點空閒時候都沒有。
四柱本就傷心,再加上如此勞累,沒有幾天,人就憔悴了不少,精神也不濟了。
林琪看在眼裡,是疼在心裡。
每天只得多做一些有營養的飯菜,努力讓四柱的身體不垮下來。
四柱的事情還沒完全解決,林琪家就又有人來了。
當林琪打開門看到門外站着的大伯林守業時,頓時有了一種大事不好的感覺。
在村子裡住了不過那短短一個多月,林琪對如蛆附骨的林家人,已經厭惡到了極點。
現在大伯一登門,林琪就知道麻煩事要多起來了。
如果林家人知道她家在城裡賺了錢,估計都得一窩蜂一樣粘過來佔便宜。
一想起林家人乾的那些噁心事,林琪心裡就犯堵。
堵歸堵,禮不可少,林琪客客氣氣的把林守業迎了進來,對着廂房大聲喊道:“爹,娘,我大伯來了。”
林守平率先從廚房跑了出來,一看到大哥,立刻親熱的迎了過來,嘴裡不住聲的道:“大哥,你咋來了呢?大嫂沒來?大虎二虎他們呢?”
林守業一邊打量着房子一邊說道:“他們都沒來。三弟,你這房子不錯呀。”
“這不是我的,是租的。”
“租金很貴吧?”
“嗯,不便宜,這前兩年租金,是七娘的幾個哥哥給我們出的,要不我們哪有錢租這麼好的房子啊。”
兄弟倆一邊說着,一邊就進了客廳。
林琪閃身進了廚房,只見正在熬糖的朱七娘那臉黑的和鍋底差不多了。
見女兒來了,朱七娘憤憤道:“剛過兩天舒坦日子,又找上門來了,以後別想過消停日子了。”
林琪在旁邊聽着,知道朱七娘的心情和自己是一樣一樣的。
“五丫你先熬着,怎麼說他也是兄長,我得去看看纔對。”朱七娘囑咐林琪熬完這一鍋糖,自己洗了洗手,去客廳裡去了。
林琪一邊熬着糖,一邊伸着耳朵聽那邊的談話,可惜林守業說話聲音小小的,根本不和朱大舅一樣是大嗓門,所以林琪把耳朵都伸長了,只零星聽到“草”“回家”之類的幾個字眼。
看着糖的火候差不多了,林琪把糖都盛出來,放到了專門訂做的鐵盤裡。
由於打算長期做糖,家裡在鐵匠那裡訂做了好多專門用的工具,這樣使用起來更方便了。
林琪把糖端到水池裡降溫,熄了竈裡火,這纔去了客廳聽閒話。
剛走到客廳門前,就聽林守平道:“五丫,快去包點糖,讓你大伯拿回去給你奶奶你大伯母你四叔他們嚐嚐。”
林琪看了朱七娘一眼,見她微微點了點頭,這才轉身去拿糖去了。
包了三包糖,林琪拎到了客廳,剛把糖放到了桌子上,只聽林守平又吩咐道:“五丫,桃子不是還多呢嗎,你找個籃子裝點,讓你大伯拿點回去給你爺爺奶奶嚐嚐。”
林守業雖然一個勁的推辭,但林守平卻是一個勁的催促着林琪去拿。
林琪看了朱七娘一眼,見她臉上似有不悅,不過仍沒有反對。
林琪只得又回到廂房,找了一個空籃子,裝了半籃子水果。
將那三包糖也放到籃子裡,看到籃子都滿了,林守平才滿意的笑道:“大哥,你回去和娘說,我們過的很好,讓她老人家放心。過幾天等這批糖做完了,我就回去看她去。”
林守業站起身道:“行,我回去和娘說去。你儘快回去,要不地裡的糧食都讓草給吃光了。”
一邊說着話,一家三口就將林守業送出了門。
回來以後,朱七娘倒沒說什麼,只是吩咐林琪道:“你去找找二柱他們,就說家裡水果不夠用了,再多買點來。”
林守平在旁邊道:“夠用了,不用再買了。”
“娘,那盤子糖該切塊了,要記得切。”林琪心知朱七娘不過是心裡不舒服,想找個由頭髮作罷了,把活計交待好後,趕緊三兩步竄出了家門,生怕被朱七娘的怒火波及到。
林琪是很瞭解朱七娘的心理的,東西給了,她不心疼,畢竟在這個社會,老人還是要孝順的。朱七娘擔心的是,林守業回去和家裡人一說,三弟一家在城裡掙了大錢了,以後那麻煩事可就源源不斷了。
當然了,這也是林琪擔心的。
時間正是午後,這大熱的天,街上行人稀少,連擺攤的都無精打采的。
林琪懶得頂着烈日矯陽去找二柱他們,就找了個背蔭的處,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歇着。
在古代逛街,其實沒什麼意思。
這個時代的商品遠沒有後世那麼豐富,初來時的新鮮過後,再來時就只剩下索然無味了。
以前逛街想買件衣服,各種各樣的衣服擺那裡任人挑選,逛一天都不帶重樣的。可這裡基本沒有成衣,不是買布自裁自做,就是去裁縫家訂做。要想象後世一樣一天買幾件合適的衣服,那是想都別想。
化妝品,沒有。
包包,沒有。
冷熱飲,沒有。
……
什麼都沒有,逛街就沒啥意思了。
林琪正坐在石頭上胡思亂想,忽然看見一個小男孩抹着眼淚,從街口走了過去。
一身白色的小衣服,看着很象越越,林琪連忙追了過去。
“越越!”見他走的有點遠了,林琪就喊了他一聲。
等那孩子回過頭來,還真是哭的滿臉淚痕的越越。
看見林琪過來了,小傢伙趕緊手忙腳亂的擦掉了臉上的淚,然後假裝若無其事的對林琪道:“琪琪,你怎麼在這兒呀?”
林琪走到他面前,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身上,衣服很乾淨,沒有髒,白嫩嫩的小臉上也沒傷,看來沒有動手。
見他身上沒傷,林琪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問他道:“你哭什麼呢?”
在比自己還小的小女孩面前,越越是不願承受自己沒骨氣的在哭的,故作堅強道:“我沒哭啊?我眼裡掉沙子了,磨的我眼睛不舒服,才掉的淚。”
這小謊話說的,還真象那麼回事。
爲了維護小男孩那小小的自尊心,林琪沒有揭穿他,只是拽着他走到路邊一棵大樹下,問他道:“這些日子你怎麼沒去找我玩呀?我四哥可想你了。”
越越巴不得林琪不再提他哭的事兒呢,趕緊回答道:“這些日子我忙呀,沒時間去。”
“你忙什麼呢?”
越越左右看看,見不遠處有一塊不大的石頭,就跑過去氣喘吁吁的搬了過來,還掏出一方手帕在上面撣了撣,對林琪道:“琪琪你坐這兒,我擦乾淨了。”
見這小傢伙這樣會照顧人,林琪笑呵呵的就坐下了。
越越蹲在她旁邊,這才說道:“我讓娘請了個武師,我現在天天學武哪。琪琪,學武可累了,疼的我半夜腿直抽筋。”
半夜腿抽筋,這是缺鈣的表現啊。
小孩子身體長的快,身體裡的鈣供不上,就可能導致抽筋。
“你回去了,讓廚房天天給你熬點骨頭湯喝,多吃豆腐,以後就不會抽筋了,還會長得很高很高喲。”林琪一邊指導着越越補鈣,一邊想道,自己也正在長身體的時候,也應該補補鈣了,要不個頭長不高,那可就悲催了。
越越一如既往的乖乖答道:“好,以後我天天喝骨頭湯。”
林琪見他今天又是一個人出來的,問他道:“小成子呢,怎麼沒跟着你?”
越越大概蹲累了,站起來蹦了幾下,頂着薄薄的一層汗道:“在家呢,我沒讓他來。”
“呀,現在是你上學的時候,你今天怎麼沒去上學呀?”林琪見沒有小成子的事,那肯定是越越在學校受了委屈,不由用話將他往那裡引。
一提起學堂的事,越越就不高興了,噘着小嘴道:“我纔不去了呢,以後再也不去那個破地方了,哼!”
小傢伙還挺氣憤呀……
“我知道了,你和同學生氣了,是不是?”林琪做出猜測的樣子,其實孩子的事嘛,既然沒動手,肯定是拌嘴了。
越越氣呼呼的說道:“他們最討厭了,天天偷我的糖吃,被我抓住了還叫我小氣鬼,討厭,討厭,討厭!”一連三聲的討厭,可以想象得出,小傢伙心裡是多麼的憤怒!
作者有話要說:抽風的39章一直沒顯示出來,我再發40章,看看能不能頂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