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送走了越越,就要轉身回房。
剛走到大門內,忽然從旁邊竄出一個人來,氣勢洶洶的叫道:“五丫,你竟然敢和壞小子在一塊玩,快說他是誰!”
這突如其事的聲音,嚇了林琪一大跳,待她稍定神魂看到眼前的人時,不由怒道:“四哥,你嚇死我了!”
四柱過來拽着林琪的袖子,就將她帶到了林琪的房間裡,還賊頭賊腦的把門關上了,然後繼續審問林琪道:“五丫,快說,那小子是誰,我怎麼不認識啊?”
林琪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感覺有點好笑,不過看在他是關心妹妹的份上,還是對他解釋道:“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那時候我頭磕破了,就是他找人救的我……”
聽了林琪的解釋,四柱這才說道:“哦,既然是救命恩人,那我就不和爹孃說了。下次等他來了,我也和他一塊玩好不?”
四柱是林家兄弟裡最漂亮的一個,小小的巴掌臉上,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象卡通漫畫裡的小小美少年,若單論相貌,就是小胖子越越也比不上他的。不過以前的時候,破衣爛衫一直埋沒了他,沒有顯出他多出彩來,現在林家生活好一些了,穿的也好了,吃的也好,衛生也好了,四柱就逐漸的顯出那漂亮如畫的底子來了。
林琪是小女生的心態,最愛漂亮的東西,所以對於四柱,林琪一直是有點偏愛的。
對於四柱這個不算要求的要求,林琪當然不會拒絕:“好。下次等他來了,咱們一起玩。”
四柱疑惑道:“他下次什麼時候來呀?他家住哪呀,離得近不?”
林琪笑道:“他家住在淨安街那裡,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
整天穿大街走小巷賣糖的四柱,自然是認識淨安街的,立刻說道:“淨安街?離咱們這裡好遠的。”
林琪道:“他在一秤街柳先生那裡讀書呢,去書塾的時候正好從咱家門口過。”
一聽到越越在上書塾,四柱就沉默了,低着個小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琪很少見他如此深沉的樣子,不由碰了碰他的胳膊,問他道:“怎麼不說話了?”
四柱這才擡起頭,眼光躲躲藏藏的,似乎有點不太敢說,再林琪的一再追問下,他才小聲說道:“五丫,我也想讀書。”
林琪的第一反應就是:“讀書是好事啊,這有什麼不敢說的,和咱娘說說去,找個師傅就學去唄!”
現代的孩子們,都不喜歡上學,家長又接又送的還不好好去呢,現在四柱竟然主動要求去上學,林琪覺得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四柱卻愁眉苦臉道:“娘不會讓我去的,讀書要送夫子很多銀子的。”
林琪這才驚覺這裡不是後世人人都上得起學的社會,現在的學生上學,是要給老師交一大筆學費的,叫做束脩。教識字的啓蒙老師會便宜些,越是有名氣的老師,要的束脩就越多。
“四哥,你知道夫子們都要多少束脩嗎?”
四柱大概打聽過這件事了,很快回道:“城裡有名的夫子有三位,最年輕的靳夫子一年收八兩銀子,張夫子收十二兩銀子,一秤街上的齊夫子,一年收十兩銀子。”
一聽這束脩的價格,林琪立刻就知道四柱爲什麼不敢和朱七娘說要讀書了,也明白爲何古代要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了。
尼瑪,這貴死人的學費,哪是平民百姓消費的起的呀,看來這讀書還真是爲有錢有權的人準備的啊!
怪不得說電視上小說上都說一些讀書人家裡如何如何窮了,光束脩就夠掏光家底的了,難怪有些讀書人家裡窮的丁當響了。
林琪現在有點明白林家爲何這樣窮了,有林五叔這個讀了十來年書的敗家仔在,一年要送出去十來兩銀子,這對一個土裡刨食的農村家庭來說,實在不能承受之重。
不過現在話又說回來,林琪家賣糖已經賺了不少錢了,供個學生上學還是供得起的吧?
林琪掰着手指算了算,從三月底開始賣糖,一天至少賣七十文錢,現在是六月底,賣了三個月了,林琪家賺了應該有六七兩銀子,特別是後面這個月賣水果糖,掙的更多,所以這三個月收入應該就有八兩左右。朱姥娘給過五兩,朱六舅給過一兩,扣除二兩禮金銀,朱七娘手裡現在應該有十二兩左右的銀子。
算完這筆帳,林琪就知道,四柱讀書的事是要泡湯了,朱七娘是不可能拿出全部的積蓄,讓兒子去讀書的。
“名師咱別指望了,這城裡就沒有一般的先生嗎?只教認字的那種,你上學肯定是先學認字的,那種啓蒙先生,束脩應該要的不多吧?”
四柱搖搖頭道:“不知道,等我再打聽打聽。”
就上學的問題,兄妹倆就先討論到這裡了。
四柱蔫蔫的去廚房了,林琪則在盤算自家要賺多久的錢,才能供得起一個學生。
過了沒幾天,林琪家趕製出了丁六訂做的第一批糖果。
丁六爽快的付了現銀,把幾箱子的糖果拉走了。
這一次,性情多變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丁俊安沒有來,聽丁六說,大概是上學去了。
這一批糖,由於只是試探市場,所以製作量不是特別大,銀貨兩訖後,林琪家得了八兩多銀子。
拋去成本二兩多,林琪又拿走了二兩多,朱七娘手裡就剩了三兩多。
朱七娘看着拿着銀子傻笑的小女兒,有些不捨道:“五丫,你還太小,拿那麼多銀子丟了怎麼辦,還是娘先給你存着吧。”
林琪嗖一下抱着銀子就竄出去了,只留給了朱七娘一句話:“我藏的嚴實着呢,你的丟了我的都丟不了……”
朱七娘對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兒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得收了銀子,去和林守平商量熬製下一批糖果的事兒。
林琪手裡有了錢,大包小包的買了不少東西,打算先裝扮裝扮自己那簡單的小屋。
每次看到林琪買東西回來,朱七娘都心疼的直磨牙。
不過她也知道,如果沒有這個聰明的小女兒,自家是過不上好日子的,所以只勸過幾次林琪不要瞎花錢,就沒有真的往回要銀子。
晚上臨睡覺的時候,朱七娘不止一次的和林守平討論過,爲什麼五丫小小年紀會這麼聰明,還這麼能賺錢。
如果林琪仍是和他們睡一個屋的話,聽到這話題肯定會心驚膽戰的,可惜和朱七娘睡在一個屋的不是林琪而是林守平。
一向老實本分,從不瞎想的林守平沒有那麼多想法,只是高興道:“我們老林家的人都聰明,五弟在五丫這個歲數,都會背幾十首詩了,五丫這麼聰明,肯定是隨五弟了。”
一聽丈夫提起五弟,朱七娘立刻橫眉立目的罵道:“林守祖又不是五丫的爹,五丫隨他幹嗎呀?就他那考了十年連個秀才都考不來的腦袋,哪裡有咱們五丫聰明?”
林守平見妻子這樣貶自己的五弟,不由辯駁道:“五弟哪裡不聰明瞭?他考不上是因爲咱們沒錢在縣裡打點,五弟的學問,就連夫子都稱讚過的。”
朱七娘見林守平向着林家人說話,火氣更盛,連連冷哼道:“哼,考得上考不上咱不說,林守祖那麼聰明,替家裡掙過一文錢嗎?要不是連年給他往外掏束脩,你們家能那麼窮嗎?我的五丫纔是真聰明,小小年紀就能掙錢,肯定是隨我們老朱家了!”
……
一提到雙方的家庭,倆口子拌了大半夜的嘴,至於林琪這麼小能賺錢的問題,倆口子不但誰也沒去深究,反而爭相承認女兒是得了自家的好遺傳。
所以,關於林琪與衆不同的聰穎,就被這夫妻倆在戰爭中忽略了。
對於爹孃的戰爭,林琪是一點也不知道,她天天的日子過的很充實,白天熬糖做糖,有空的時候去逛逛街買點東西。偶爾心血來巢,會搞點小發明小創造,但她並沒有又往外拋新產品,而是想等過幾年再說。
水果糖技術含量並不是太高,如果真有人想做,多試幾次應該也能做得出來,要知道,中華民族的模仿技術從古至今都是最高超的。所以林琪打算在別人家也能做出水果糖後,纔再推出新產品,那樣自己就是一直走在市場前端。無論哪個社會,有新產品才賺大價錢,都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啊!
四柱自從知道林琪有個在上私塾的小恩人後,就天天午後陪着林琪在門口等着他。
也不知道越越這幾天是沒上學,還是他轉了上學的路線,有好幾天都沒從他家門口過。
一直等了七八天,才終於讓林琪和四柱把他盼來了。
這一次,越越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了他的小書童小成子。
越越見林琪身邊還坐了個漂亮的男孩,小臉上立刻就寫滿了不悅,嘟着嘴問林琪道:“他是誰呀,你和他坐這麼近?”
那嫉妒的小模樣,赤果果的毫不掩飾。
林琪拉他坐到凳子上,笑眯眯道:“這是我四哥林修禮,四哥,這是越越,上次我頭破了,就是他找人救我的。”
越越一聽這個漂亮男孩是琪琪的四哥,立刻換上了燦爛的笑臉,主動自我介紹道:“我的大名叫方清越,你可以叫我清越。”
四柱居然也象模象樣的說道:“多謝你救了我妹妹。我叫林修禮,你可以叫我修禮。”
兩人敘了敘年紀,才發現他們倆個加上小成子竟然是同歲,全是八歲了。
四柱是正月二十一生日,最大,小成子是七月初六生日,方清越最小,十月初十出生的。
所以越越很痛快的和四柱叫起了四哥。
小成子自知是書童,只在旁邊坐在吃糖,除了和林琪說幾句話外,基本不攙和越越和四柱的談話。
而越越和四柱兩個人,哥哥弟弟的亂叫一氣,只一會兒就混熟了。
四柱特意問了越越一些上學的事情,越越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詳細的給四柱解釋了。
兩個人就這樣說了一晌午的話,要不是林琪怕越越上學遲到,催促着他快走,恐怕這兩個人說起來就沒完了。
在四柱依依不捨的揮手中,越越和小成子跑去學堂了。
待他們都轉過街角了,四柱才扭過頭來對林琪道:“五丫,我要去和娘說,我也去讀書!”
小小的少年眼中,閃動着耀眼的光芒,那是對讀書無比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