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丁家境況堪憂,林琪不禁又爲林瑜擔心了,她辛辛苦苦拼了命的想要跳出貧窮,爲此甚至不惜與親生爹孃決裂,現在竟然仍是落入了一個日漸沒落的家庭裡,難不成,這就是命嗎?
林琪在心中替林瑜嘆了口氣,對她說道:“要不你就再認回來吧?娘可想你了,你不知道,你過繼的那天,娘哭了好幾次呢。”
林琪的一片好心,換來的是林瑜的一個白眼:“真是孩子話!你以爲這是鬧着玩的?你想過繼就過繼,想不過繼就不過繼?我既然頂着朱家女兒的身份嫁了,這輩子都只能是朱家女兒,哪怕大舅母再對我不好,逢年過節回孃家,我還得去她那。哼,這就是禮法,這就是規矩!”
在這裡生活了兩年了,林琪已經知道了,在古代,人人都講究這個。
就比如她自己,在剛搬到城裡來的時候,她可以隨便出去玩,根本就沒人管。可從去年開始,朱七娘就不再讓她隨便上街了。
以前方清越留在家裡吃飯的時候,都是大家擠在一個桌子上吃,也是從去年開始,朱七娘開始分兩桌吃飯了。
也許在現代人看來,都是七八歲的孩子,出去玩很正常呀,在一起吃飯很正常呀,可在這裡,就是違背禮法的大事。
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林琪和方清越在一個桌子上吃飯,過不幾天街上就會傳開,說林守平夫妻不懂禮數,不知廉恥,教女無方,就連林琪這麼一個七歲的孩子,也會被打上“沒教養”的烙印,她長大後,也不會有正經人家來提親,生怕被別人恥笑了去。
聽着很無奈,很憋屈,但這就是禮法,就是當下的社會情況,你不遵從,換來的就是衆人的唾棄與鄙視。
林瑜大概平時也沒人可以說說話,可以聽她傾訴,在面對自己的親妹妹時,還是放下了心防,她冷冷笑道:“我和大舅母,現在不過是面子上的事兒,過年過節有紅白喜事了,我拿東西拿錢去看看,平時我們都不走動。大表哥攀上高枝了,他們也用不着丁家這邊的關係了,我是死是活他們就連管都不管了。”
她的臉上,滿滿的全是嘲諷和冷漠,不過才短短一年的時間,就已經把她女孩兒的稚嫩與天真全都消磨掉了,換上的,是滿肚子的精明與埋怨。
林琪正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呢,外面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林瑜立刻就收住了話,坐直了身子,端起林琪給她倒的那杯茶來,假裝喝茶。
“喲,我到處找你們都找不着,你們倆卻是到這兒躲清閒來了。”林敏笑嘻嘻的進來了,毫不客氣的拽過了一把椅子,坐到了林琪和林瑜旁邊。也不用別人讓她,自己就動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到底一個孃的就是親,你倆躲在這裡說悄悄話,也不叫上我,可見是拿我當外人了。”
她比林瑜小了六歲,林瑜在家的時候都不帶她玩,一直沒將她放在過心上,現在一見她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說這種不疼不癢的話,冷笑道:“誰讓你命不好,投生到大伯母肚子裡去呢?要是也投生到我娘肚子裡,今兒我們說悄悄話,少不得也會帶上你。”
林敏看似長得柔弱,卻是隨了楊氏的潑辣性子,對比她大的林瑜也是一句話也不讓:“哎呀,我幸好沒投生到三嬸的肚子裡,要不然,肯定也得把我過繼出去了!”
狠狠剜了她一眼,林瑜臉上又掛上了她招牌似的冷笑:“有的人,想過繼還過繼不出去呢,只好守在鄉下繼續當燒火丫頭,別說是象我這樣嫁入書香門第當少奶奶,就連找個城裡的婆家我看都難。”
一番話,把林敏搶白的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她天天在家熬糖,在別人看來,可不是鄉下的燒火丫頭嗎?這是事實,她無法反駁。
林瑜顯然沒將和她不是一個段位的小堂妹放在眼裡,上下打量了林敏一番,連嘲帶諷的冷笑道:“小堂妹,以後穿衣打扮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堂姐,千萬別自己瞎搭配。你這衣服的樣式,是城裡去年時新的樣式,還有你頭上那珠花,這樣式早五六年城裡都不流行了。就你今天這身打扮,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從鄉下出來的土包子了。”
說罷,也不理會林敏的反應,她伸伸懶腰道:“我帶來的那兩個丫環死哪去了?準是又穿着我給她們做的新衣服去哪顯擺了。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顯擺的,丫環就是丫環,難道穿身新衣服別人就不知道她們是丫環了嗎?還好意思到處去招惹別人,看來真是皮緊欠揍了!”
聽了林瑜這幾番話,林琪頓時對她強大的戰鬥力頂禮膜拜了。
滿分!
在吵架方面,林瑜絕對是滿分,和當年的林媽媽簡直是不相上下啊!
難怪媽媽總說林琪是及格不滿分呢,以前她還不服氣,現在有林瑜這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林琪是徹徹底底的服了。
三番話,明裡暗裡,連敲帶打,指桑罵槐,就將林敏那個高傲的小丫頭從雲裡貶到泥裡去了。
難怪當初潑辣的楊氏都要讓她三分了,這果然是有原因的啊!
林敏嘲笑不成反被譏,頓覺十分沒意思,胡亂找了個理由就走了。
而林琪,則在崇拜的望着林瑜,一如當年看吵勝歸來的林媽媽一樣。
大概被妹妹的眼光噁心到了,林瑜象揮蒼蠅似的揮手道:“看什麼看?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做人就得兇一點。爹窩囊,娘又軟,我是最大的孩子,要再不挺起腰桿,咱家早就被踩泥裡去了!”
一想到以前家裡的情況,這話,林琪是萬分的贊成。
林瑜大概把鬱氣都發出來了,難得的平心靜氣的和林琪說了一會兒閒話,倒也沒說什麼,只不過是囑咐林琪多長點心眼,別太吃虧了。
過了一會兒,林瑜的兩個丫環端着一盆洗臉水和手巾過來了,伺候着林瑜洗了手淨了面,又拿來妝匣,幫林瑜重新上了妝,才收拾着東西出去了。
由於朱七娘不止一次的說過要幫林琪買個丫環,林琪看見林瑜的丫環幹活比較利落,不由問道:“你這兩個丫環是自己買的?”
林瑜嗤笑道:“還用得着我自己買?穿青的那個,是大舅母陪嫁的,穿紫的那個,是我婆婆給的。”
“你婆婆還挺好的,對你不錯呀。”
林瑜憐憫的看了林琪一眼,撇嘴道:“就你個傻丫頭說好。她表面上是派這個丫頭服侍我來了,暗地裡,是監視我來的。”
“不會吧!”林琪是真驚了。生活環境一直很單純的林琪,還真沒把自己的生活和“監視”兩個字聯繫起來。
“怎麼不會了?不在兒媳身邊安插人,當婆婆的怎麼能知道媳婦的一舉一動啊?別的不說,我今天在這裡遇到什麼人,發生過什麼事兒,回去的以後,一準就到我婆婆耳裡了。”
林瑜的話,是真讓林琪受教了。
從穿越到古代以後,這還是林琪第一次直接面對有錢人家,婆媳女人之間的較量。
窮苦人家,比如楊氏張氏和朱七娘,雖然也不和睦,但那都是放到明面上來吵的,誰吃虧誰佔便宜,一目瞭然。
可丁家還算是身份地位不太高的人家,竟然就如此的勾心鬥角了,林琪真難以想象,那些出生在皇家或官府之家的女人,都是怎麼活下來的。
林琪此時只剩了慶幸,慶幸自己這朵溫室小花沒有出生那種人家,要不然,非得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聽林瑜說了大半天,也快到中午了,陸陸續續有女眷們到後院來了,林琪和林瑜就不再閒聊,開始招待客人了。
來的人很多,舅舅和五姨家的女兒和年輕媳婦們,二姑和大伯四叔家的女兒媳婦們,還有一些其他親戚的女眷們,反正挨挨擠擠的,把林瑜後院的三間房都坐滿了。
由於前院男人太多,女眷們就在後院開的席,一時間,倒也熱鬧的很。
吃罷午飯,親戚們漸漸散去,只剩下老林家一家人。
林瑜帶着丫環去前院幫朱七娘收拾房間去了,林琪就招呼來六柱,給了他銀子讓他去買冰。
古代由於沒有冰箱,所以夏天一般人家是沒冰的。
有需求就有商機,所以有人就特意挖了冰窖,在冬天的時候儲存大量的冰,等夏天的時候就挖出來賣錢,當然了,價錢可不是一般的貴。
林琪家新房附近,就有一個賣冰的,上次來林琪看見的時候,就留了心,打算在這懊熱的夏天,做點冰飲。
夏天水果很多,不過最適合做冰飲的,卻是酸酸的烏梅。
林琪本以爲古代沒有冰鎮酸梅湯呢,後來在朱姥娘那裡吃過一回之後,才知道自己是孤陋寡聞了。
古代的冰飲雖沒後世發達,但花樣已經很多了,不僅有冰鎮酸梅湯,還有冰糖冰雪冰元子,就連刨冰也有了。
林琪今天一大早就已經熬了酸梅湯,還熬了一些紅豆果肉,就等着中午買了冰,做成冰鎮酸梅湯了和刨冰了。
待六柱捧來一盆冰後,林琪把冰搗碎放到杯子裡,倒入早就熬好了的酸梅湯,然後和六柱端到前院,給林家人一人分了一杯。
從屋裡出來以後,林琪就悄悄的招呼四六柱和方清越去了後院。
刨冰用的冰太多,林琪可捨不得做給楊氏張氏林老太太吃,所以打算自己和四柱他們,悄悄的吃了。
一進了林琪擺置的客廳,四六柱就奔桌上的酸梅湯去了,而方清越,則小大人一般,先去參觀了林琪的書房和閨房了。
林琪本想按後世的裝修風格來佈置自己的這片小天地來着,可後來一想,若太標新立異了,反倒不是好事,所以仍是按一般女子的閨房來擺設的,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
方清越一邊看着,一邊對林琪道:“我得好好看看,以後這地方,我怕是沒什麼機會來了。”
林琪端來一杯酸梅湯,塞進他手裡道:“趕緊吃吧,這有什麼好看的,你家後院不這樣啊?”
“差不多吧,我也不是經常往後院去。”方清越接過林琪遞過來的一飲而盡。
林琪都替他冰得慌,趕緊囑咐他道:“你慢點喝,這是冰的,喝太快小心傷胃。過來,我做刨冰給你們吃。”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仍在堅持回覆的親,還有扔地雷的親,多謝多謝,你們的支持,是我寫下去的動力。
從這章以後,應該是要開始感情的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