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琪剛起牀,就聽見朱七娘在外面敲門:“五丫,快起來,我請了張媽媽給你梳頭,快來開門。”
林琪開了門,只見朱七娘和一個胖乎乎的女人正站在門外,見林琪開門了,朱七娘就帶着那女人進來了。
張媽媽是個四十多歲的胖女人,胖乎乎的圓臉上,滿是和煦的笑。
林琪和張媽媽見了禮,張媽媽放下了手裡拎着的一個雕花硃紅小箱子,笑呵呵道:“五小姐起的可真早!”
朱七娘在旁邊說道:“叫什麼五小姐,張媽媽,你叫她五丫就行了。五丫,今天是你拜師的大好日子,我特意請了張媽媽給你梳頭。張媽媽梳頭的手藝,在咱們城裡可是數一數二的呢。娘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都是請張媽媽梳頭。”
“那就有勞張媽媽了!”林琪乖巧的說道。
張媽媽笑道:“五丫可真懂事,和你娘小時候差不多。我第一次給你娘梳頭,你娘也是你這麼大。那時候我成親還沒幾年,剛吃上梳頭這碗飯,這二十多年一眨眼就過去了,你娘孩子都好幾個了,我這不中用的老婆子還在梳頭呢!”
林琪這才知道,原來在古代,梳頭也可以當成一種終生職業。
這個時代,梳頭是大有講究的。
小孩子要梳什麼髮式,未婚少女要梳什麼髮式,已婚婦人梳什麼髮式,貴族皇族梳什麼髮式,丫環婢女梳什麼髮式,平民百姓梳什麼髮式……這都有分別,不能瞎梳。
其實不僅髮式衆多,梳頭的手法也是很多的,除了這些靠梳頭謀生的梳頭師傅,一般人也就會幾種,不可能全會。因爲許多髮式非常的複雜繁瑣,必須由外人幫助才能梳得好,一個人是不可能單獨完成的。
林琪以前只梳好看又簡單的丱(guan四聲)發和雙丫髻,這兩種是女孩子們最喜歡也最普遍的髮式了。
張媽媽讓林琪坐在椅子上,自己先仔細端詳林琪的臉型,還摸了摸林琪的頭髮,查看了一下長度,最後才說道:“五丫臉型很正,頭髮又密又軟,梳什麼都好看,今天我先幫她梳個垂鬟分肖髻,這是最近最流行的女孩髮式了。”
朱七娘自然是連聲叫好。
張媽媽打開了她那雕花箱子,林琪看見裡面象大夫的醫藥箱一樣,分成一層一層的。第一層放了一些梳子剪刀之類的東西,第二層則是一些瓶瓶罐罐,一打開噴香撲鼻,這是頭油,林琪在朱七娘房裡看到過。第三層則是放了一些珠花珍珠之物,看來應該是張媽媽在梳頭時順便推薦叫賣的東西。
張媽媽果然手很巧,不一會兒功夫,就給林琪梳了一個很漂亮的髮式,然後對朱七娘道:“五丫的首飾盒呢?拿過來我幫她選幾朵花戴上。”
朱七娘從林琪的首飾盒拿過來,打開放到了張媽媽面前。
林琪的這個首飾盒,是方清越送給她的,說是他家當鋪收上來的。雖說有點舊了,但保養的很好。盒子做工精美,雕飾華麗,每一個部位都做的十分到位,就連盒子上的搭扣,都精緻的很。
張媽媽一看這盒子,就讚不絕口,當她又看到盒子裡的首飾時,更是嘖嘖稱奇:“五丫的首飾可真新奇,這城裡姑娘媳婦們的首飾我都看見過,貴重的見多了,這麼新巧的樣式我可一樣也沒見過!”
朱七娘一看也楞住了,她也是第一次看女兒的首飾盒。由於五丫從小就有主見,她的事情,朱七娘從沒插過手,所以女兒具體的有什麼東西,她一概不知。
現在看見女兒竟然有這麼一大盒的首飾,她這個當孃的,不吃驚纔怪。
林琪自然不會暴露出方清越來,只得把事往自己身上攬了:“這都是我自己瞎做着玩的,樣式是新奇點,可就是不值錢!”
朱七娘仔細一看,那些首飾的做工果然都不甚精美,用的也不是太好的東西,知道女兒沒有亂花錢,這才放了心。
張媽媽其實不過是隨口誇獎罷了,做她這行的,當然是要順着主人說好話了。誇了兩句,就找出了兩朵珠花,給林琪戴在了頭上。戴完後,還不太滿意,又從自己的箱子裡拿了一朵珠花,給林琪戴上了,笑着說道:“今天第一次見五丫的面,這朵珠花就送給五丫了。看咱五丫,梳整齊了多漂亮!”
朱七娘也笑道:“哪敢勞煩張媽媽破費,咱是長久主顧,該是多少錢就是多少錢,你也是要養家討生活的,總佔你便宜怎麼說得過去。張媽媽,去我那屋,也幫我梳個頭,今兒我得送五丫過去見先生。”
“第一次見先生,你這當孃的應該帶着孩子一起去。五丫拜的哪位師傅?”張媽媽一邊收拾了箱子,一邊隨口問道。
“拜的住在右鄰閔家的傅先生。”
“傅先生的禮儀是最好的,就是爲人嚴厲了些。五丫,一會兒你過去了,千萬不要多說話,再辛苦也不準喊累,傅先生最討厭話多嬌氣的女孩了。”張媽媽天天走街串巷,在有女眷的人家進進出出,傅先生這麼有名的女子,她自然是早就揣在肚裡了。
林琪謝了張媽媽,張媽媽就提着箱子和朱七娘去了前院。
林琪攬鏡自照了一下,驚奇的發現張媽媽給自己梳的這個新發式,竟然和最出名的那版《紅樓夢》中林黛玉的一個髮式是一樣的。自己雖沒林黛玉漂亮,不過被這個好看的髮式一襯,倒真是明眸如水,綠鬢如雲了。
照着鏡子美了好大一會兒,林琪纔打來水,用柳枝蘸青鹽刷了牙,萬惡的舊社會既沒牙膏又沒牙刷,林琪只能用柳枝了。林琪本想做把牙刷,可惜一直沒找到能用的硬毛,牙刷自然也就沒做成。不過這個問題,是遲早都要解決的。
洗漱完畢,林琪又穿了身新衣服,這才趕去了前院。
朱七娘梳完頭後,也換了身新衣服,母女倆一人喝了一碗粥,就趕緊去隔壁了。
扣響門環,有人開了門,一個丫環領着林琪母女進了內宅。
閔家的院子,比林琪家要大不少,因爲他家的院子,帶了一個偏院。
由於閔家人口少,所以閔茶沒有住在後院,而是就住在了這偏院。
偏院除了北面有一溜七八間房外,剩下的地方,全都栽着花草,可以當成是一個小型花園來看。
現在正是盛夏時節,百花爭奇鬥豔,開的正盛,只從花間一過,身上就沾上了濃郁的花香。
林琪是很喜歡花花草草的,可惜林家的院子到底還是太小了些,雖說能種幾株附庸一些風雅,但離花園的規模,那可是差得遠了。
穿過花間小路,丫環帶着林琪母女來到最偏東的房間前面,輕聲稟報道:“先生,小姐,林夫人和林家小姐來了。”
紗簾掀開了,閔茶笑吟吟的出現在了門口,她掀着門簾,柔聲道:“林伯母,琪妹妹,快請進來!”
閔茶仍是一身白衣,戴着簡單的首飾,看上去簡樸又不失優雅。
只是今天的閔茶,沒有了昨天閒聊時的適意與淡然,多了一份拘謹和沉穩。
不用想也知道,這肯定與屋內另一名女子有關係。
站在椅子前的女子,大概二十【八】九的年紀,方額廣頤,長眉細目,說不上好看,但也不難看。
她站在那裡,身姿挺拔,不彎不屈。
身上的衣服,整潔乾淨,平整的沒有一絲褶皺。
頭上的頭髮,梳的一絲不亂,根根服貼。
她的臉上,沒有笑容,只有嚴肅平靜,見林琪母女進去了,只是嘴角往上勾了勾,就當是笑了。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這個人禮節甚嚴,是開不得玩笑的一個人,林琪當下立刻就決定,爲了少吃苦頭,自己在這位先生面前,要儘量當小白兔,能有多乖,就有多乖。
“這位是傅先生吧?久聞大名,今日一見先生果然氣質不凡。”朱七娘先笑着和傅先生打了招呼。
傅先生一板一眼的回了禮,待站起身來,方纔說道:“林夫人過讚了。這位想必就是令愛了?”說話非常簡潔。
林琪連忙屈身行禮:“林琪見過傅先生。”
傅先生仔細打量了一下林琪,見她穿戴的一點不花哨,行動也還規矩,不象有的小女孩一樣東張西望的,當下十分滿意。
分賓主落座,朱七娘向傅先生說了要女兒拜師的意思,傅先生也答應了,讓林琪磕了頭拜師,朱七娘又獻上束脩還有一匹綢緞一大包糖果當見面禮,然後將林琪放到這裡,她先行回去了。
朱七娘走後,傅先生對林琪道:“今天你初來,就學最簡單的站姿。你先去牆角站着,身子要挺直,腿不能彎,手放在腿邊,一動不許動,什麼時候我叫你了,你再過來。”
站姿?
林琪這就奇怪了,又不是軍訓,要站姿做什麼?
不過她已經打定主意聽傅先生的話了,一聲也沒吭,就徑直去牆角站着了。
見林琪這麼乖,一點廢話也沒有,傅先生滿意的點了點頭,主動解釋道:“女子成親後,在公婆長輩面前,是沒有坐着的資格的,所謂‘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有走相’,站得好看,站得漂亮,站得長久也是一門功夫。”
林琪明白了,也就站得心甘情願了。
她以前看電視的時候,就已經看到過了,成婚以後的媳婦,在吃飯的時候,是要站在公婆旁邊佈菜的。象《紅樓夢》裡,刑王二夫人孩子都娶媳婦了,在婆婆吃飯的時候,還是要先站着給婆婆佈菜,在婆婆允許後,才能坐下吃飯。而王熙鳳之流的年輕媳婦就更別說了,不僅要給老太太佈菜,還要給刑王二夫人佈菜。在古代社會當媳婦,真是悲催呀!
林琪由於長期幹活的原因,站起來並不太費勁,只是長期保持挺拔不動的姿式,實在是有點累。不過她怎麼說也是當過大人的,這點苦還是能吃的。
傅先生把林琪的一切看在眼中,不動聲色的暗暗點了點頭。
林琪站了沒多久,就又來了兩個姑娘。
其中一個是孟思筠,另一個穿粉紅衣服的姑娘,應該就是孟思筠昨天提過的許芳了。
許芳比她們都要大,大概有十二三歲了,長得很高很瘦,細腳伶仃,弱不禁風。模樣也只是中上,並不多出奇。
兩個人向傅先生行了禮,許芳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孟思筠就立刻說道:“許姐姐,這就是新搬來的林琪琪妹妹。琪妹妹,這是許芳許姐姐。許姐姐也住咱們這條街上,離咱們不遠呢。”
“咳!”傅先生重重的咳嗽了一聲,孟思筠立刻住了嘴,低眉順眼的站好了。
傅先生嚴厲的對她道:“思筠,我教你的規矩你都忘了?有長輩在此,哪有小輩說話的道理?以後不管在哪,都要讓長輩先說話,你當小輩的,只有聽着的道理,把手伸出來!”
不會吧?
伸手幹嗎?
打手板嗎?
果然,林琪的猜測是正確的,傅先生從桌子上拿出了一根戒尺,在孟思筠的手心上,就重重的打了三下。
啪!啪!啪!
聲音不是特別響,聽着有點悶,一聽就知道,這是實打實的打,一點花哨都沒有。
就這三下,打得孟思筠手心就紅成了一片,疼的她眼淚都掉下來了。
林琪物傷其類,感覺那戒尺好象打在了她的手心一樣,她不由自主的攥了攥拳頭,決定以後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學,要乖,要聽話,要用心,要遠離戒尺!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抽風,所以發重了,好在沒讓大家花冤枉錢,汗~
這幾天嚴呀打的很厲害,幸好這文清水,要不然非得中槍不可,不過舊文我鎖了好幾章,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