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越大概早就和朱七娘說過這事兒了,所以對於林琪再一次拜師學藝,朱七娘也沒有反對。
也是從這天開始,她不再鎖後院的門了,不過仍是一再囑咐半夏,要時時刻刻跟着小姐,千萬不要讓她和陌生男人說話。
林琪站在旁邊聽着朱七娘對半夏的囑咐,只是靜靜的盯着窗外,沒有說一句話。
今天是林琪第一次去拜師的日子,由於先生是方清越介紹的,所以方清越特意請了半天假,陪林琪去見先生。
走在路上,方清越一再囑咐林琪:“這位先生有點特別,如果你不想和她學,你給我使個眼色,我會帶你回來的,以後再找個合適的。”
聽他這話風似乎有點奇怪,林琪不由追問道:“她怎麼特別了?”
“到那兒你就知道了。”方清越緊鎖着眉頭,看起來心事重重,就連走路的時候,都帶着一股子沉悶的感覺,帶累的林琪都不敢再說話了。
方清越帶林琪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鐘,停在了一個普通的院子前面。
推開紅漆斑駁的大門,裡面是一座石頭影壁,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福字,轉過影壁,裡面直接就是一排正房,左右兩邊也都蓋了廂房。
由於是冬季,院子裡光禿禿的,沒有一丁點的綠色,院子雖然打掃的很乾淨,但沒有什麼人氣,不象林琪家那樣熱鬧。
方清越對這裡似乎很熟悉,他指着東廂道:“這兩間房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你要學累了,可以在這裡暫做休息。”
先生家還管住?
林琪只拜過一個先生,可傅先生是借住在閔府的,所以從未留弟子們在閔府多做停留。所以這位先生竟然還管住宿,讓林琪還是小小的吃了一驚。
林琪跟在方清越後面,亦步亦趨的進了正屋,她還沒從方清越身後閃出身來呢,只聽得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你們來了?”
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聽到過。
林琪還未來得及多想,只見方清越往旁邊跨了一步,把她露了出來。
當林琪看到屋子裡站的人時,狠狠的吃了一驚。
難怪她聽着這聲音很熟悉呢,眼前這笑語嫣然的女子,不是晚煙還是誰啊?
兩年多沒見了,晚煙出落的越發光彩照人了。
以前略爲單薄的身材,豐腴了一些,以前總帶着愁雲的臉上,也換上了明媚的笑容。
可以看得出,這兩年,晚煙過的還不錯。
林琪驚訝的打招呼道:“晚煙姐姐,好久未見!”
難怪方清越說這位先生有點特別呢,現在看來,這絕對不是有點特別,而是相當特別了。
晚煙是一個妾,基本上是不能出府來的,更別說出來給別人當先生了。
別的不說,一般有身份的女孩子,是絕對不會拜一個妾爲先生的,因爲這關係到她的名譽和地位。
怪不得方清越說如果林琪不喜歡就可以走呢,原來原因是出在這兒了。
對於拜晚煙爲師,林琪倒沒什麼顧忌,她現在惟一的疑問就是,晚煙這麼年輕,琴棋書畫真的會精通嗎?
晚煙見林琪來了,步履盈盈的走了過來,摸着林琪的頭髮嘆息道:“幾年沒見,五丫真是長大了!”她的話,很真摯,也很親切,一如當年。
見林琪有點傻眼,方清越在旁邊解釋道:“你別看姨娘年紀輕,她可是畫了一筆好畫。姨娘從六歲就拜在了一位大家的門下習畫,當年姨娘的畫,可是千金難求呢。”
經過方清越這樣一說,林琪就明白了,這晚煙,大概是要教自己作畫的,而下棋拂琴,應該是還沒請到人。
“那就請晚煙姐姐多多指教了!”林琪本來就很喜歡晚煙這位大美女,現在又聽說她畫的畫很好,自然不會拒絕。
方清越見林琪同意和晚煙學畫了,仍是沒有表現出多高興的樣子,只是和兩人說了幾句話,就又心事重重的走了。
目送他走遠了,林琪纔回過頭來,見晚煙正戲謔的看着她笑,林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了摸鼻子胡亂找了個話題:“晚煙姐姐,他是怎麼請動你的呀?”
晚煙臉上的笑容凝住了,散去了。
她帶着林琪來到書桌前,淡淡道:“他不用請我,只要能說服我姐就行了。”
聽了她的話,林琪恨不得煽自己兩個嘴巴。
大半年沒出門,看來自己已經被關傻了。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事情嘛,只要正室同意了,當妾的哪有選擇的權利?
如果這事兒晚煙同意,方清越孃親不同意,那晚煙是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
也只有方清越的孃親同意了,晚煙纔可能從方府走出來。
說錯了話,林琪就不再輕易開口了,晚煙倒象是無所謂一樣,很快臉上又掛起了淡淡的微笑。
鋪上紙,她又拿出一套筆,林琪很有眼色的去磨墨,以前在家裡她沒少幫三四柱磨墨,所以這工作輕車熟路。
晚煙沒有立刻就提筆蘸墨,而是在桌前,凝眉靜立了一會兒,然後對林琪說道:“作畫,最重要的是心要靜,平心靜氣,落筆纔會穩……”
用筆蘸了點墨,晚煙在紙上輕畫了幾筆,只見一隻活靈活現的鳥兒就出現在了紙上。林琪還不懂畫,所以也分辨不出她畫的有多好,只是覺得這隻小鳥畫得很生動,似乎要活過來一樣。
林琪對作畫是一竅不通,晚煙只得從最基本的東西教起,整個上午,都在教她如何選筆的問題。
林琪剛開始心還有點燥,不過晚煙的聲音柔美溫和,講解起來又十分生動,所以她很快平靜下來,一心一意的聽起了晚煙的指導。
中午林琪也沒回家,而是在晚煙這裡吃的。
吃罷飯和晚煙閒聊時,林琪才知道,這房子,是方家的一所小宅子,是前幾年方文舉養外室的地方,後來那外室被曲朝霞給趕跑了,這房子就空了下來。
也不知道方清越是怎麼樣說動曲朝霞的,曲朝霞同意晚煙教林琪畫畫了,但不同意曲朝霞去林家,也不想讓林琪去方家,所以纔想了這麼個折衷的法子,讓她們在這小宅子裡授課。
白天授課,晚上晚煙還是必須得回家的。
而且怕晚煙做出什麼事情來,曲朝霞還特意派了兩個丫環看着她。
晚煙提起她的姐姐曲朝霞時,口氣極淡,似乎在說和她不相關的人一樣。
林琪大致可以猜得出她的心情,她對曲朝霞這個姐姐,應該是恨多於情。
林琪以前聽方清越說過,曲晚煙從小是在外婆家長大的,和曲朝霞歲數相差又多,所以姐妹倆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
正因爲沒感情,曲朝霞才幹得出買親妹妹給丈夫當妾這種提不上臺面的事兒來。
而曲晚煙,卻正是由於姐姐的自私,纔不得不離開了心上人,嫁給比她大許多的姐夫爲妾,這讓曲晚煙對曲朝霞這個姐姐,實在是親不上來,就算是心懷怨恨,都很說得過去。
吃罷飯,晚煙回正屋臥室休息去了,林琪也回了方清越給她準備的廂房。
廂房裡面有牀有枕有牀,被褥枕頭什麼的都已經擺好了,除了這些,屋內就沒別的擺設了。看來佈置這裡時,方清越應該是很忙,所以花費的心思並不太多。
雖然屋裡空蕩蕩的,但躺在這柔軟的被褥中後,林琪卻感覺到自己又活過來了,終於不用再關禁閉了,也終於不用無聊到數螞蟻玩了!
自由的感覺,真好!
雖說半夏在屋裡籠了炭爐,但久無人居的房子實在是清冷的很,饒是如此,心情激盪的林琪根本沒有覺出半點冷來,一晌好眠。
下午仍是跟着晚煙學畫,林琪聽得很認真,晚煙也是位好老師,講解的十分周到。這一師一生,過的倒也自在。
冬天白日短,下午只學了一會兒,天色就暗了下來,林琪怕回去太晚不安全,就趕緊向晚煙告辭了。
回到家裡,三柱和四柱還沒回來,二柱和六柱正在做飯,朱七娘正抱着小林瑤在院子裡玩耍。
見林琪回來了,朱七娘滿臉笑容的問道:“五丫,今天這先生學問可好?”
“好。她不是教學問的,是教作畫的。”林琪的口氣很淡,沒有什麼和朱七娘聊天的*,就帶着半夏回後院了。
朱七娘見女兒這樣冷漠,不由心中暗暗着惱,本想說林琪幾句,可惜林琪已經走了,她只得怏怏的住了嘴。
晚飯的時候,方清越再一次來到了林琪家,本想和林琪說幾句話,問問她這一天的情況,可惜朱七娘堅持男女七歲不同席,讓半夏拿了一份吃食,送到後院讓林琪吃去了。
一句話都沒和林琪說上,這讓想和林琪多說幾句話的方清越失落極了。
礙於朱七娘的存在,方清越就不再經常往林家來了,而是轉戰去了林琪和晚煙傳授畫作的地方,這樣這一對少年少女,幾乎又天天能見面了。
在林琪的習畫中,時間嗖一下就過去了。
進入四月後,朱七娘又把全家人召集在了一起,鄭重向大家宣佈了一件喜事 。
這一次,宣佈的仍是二柱的親事。
這門親事,最後仍是落到了三舅母兄長家的那位豪爽姑娘身上了!